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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后,艳阳高照。
旧时皇城,言府。
暮淮王婚宴。
百年前,当代言家家主以三剑镇下了“逆天之役”,并护送帝王迁都于洛阳。自此,江湖大多数门派与暮淮王府之间形成了一种妙不可言的关系。
二分恩,二分怨,剩下六分,是敬佩。
当初,当代帝王深困金陵,将至末路,各路江湖门派在金陵城前虎视眈眈。而临近金陵的那些由朝廷册封的数十个江东世家中,只有楚州一带的言府号召起万名江东子弟挺身前来相救。言家虽然粉碎了江湖门派“逆天之役”的最终目的,但言家这气节,却令无数江湖中人肃然起敬。
而后,梁阳以洛阳为都,至今已有百年。在此之前,各路门派被朝廷镇压,自顾不暇,江湖中人彼此之间也少有争端。然而这百年来,江湖既有着与朝堂分庭抗礼的实力,又与朝堂井不犯河,于是,葬剑山庄突起,荼害苍生,甚至有些小门派也因此灭门,民不聊生。后也是迫于梁阳皖烈帝施压式的号召,给江湖人赐下皇旨,各方门派领命,与朝廷联手南下,荡平葬剑山庄,江湖表面上暂时恢复了一片安宁祥和。
而江湖人在劫后余生之时,总会想起那时的言家突然杀出,保全了一丝龙气。若不是言家,天下已无主,届时,天下纷乱到何种地步也难以想象。此时,总得饮水思源,于情于理,对于言家当表恩情。
然而,却不缺乏偏激者对言家持有怨恨。他们总是臆想着,若是从那时起,斩断帝王一脉,令天下龙气黯然,朝堂帝位空悬,必然会迎来一幅前所未有的新光景,江湖上的一切都不用因朝堂束缚,人们落得逍遥自在,无约无束。但这种想法却从来没有被实践过,也没有人敢开这个头去实践。
至少目前还没有。
放在往年,若是朝堂上有喜事宴请,除了江湖上个别名声很好的门派外,决不敢贸然乱请,怕出了什么篓子。而这言家当代家主,也是皇帝封赐暮淮王之位的言静臣,却放出“天下共喜”之意,肆意发放喜帖,格外高调张扬,这是自百年来几乎从未有过的。或许是因为首例,或者是对言家出于敬佩,或许是想一睹这新娘,也就是雪月楼首艳的芳容,接帖之人纷纷前来。当下这金陵城中,俨然有当年帝都时的那番龙蟠虎踞的规模。
洛飞羽与公孙诗潋二人并肩站在言府前,隔着中间这段秦淮河,遥望着暮淮王府。
本来从这边到隔岸言府,要么要催动轻功,要么要乘舟到对边。但因为这喜事,言静臣早已下令在这秦淮河上搭建起一座桥梁,这样不管会不会武功,不管男女老少,都可以轻松过来。
“山东狮吼派大弟子严山河,携弟子三名,奉掌门之令,代掌门前来赴宴!”忽然从门前传来响彻云霄的巨声,令大多数始料未及的人捂上了耳朵。
“这河东狮吼功可还真是不同凡响啊。”身着红衣的公孙诗潋今天倒是神采奕奕。
洛飞羽则是什么也没做,也什么都懒得做,就连手也没抬,只是无力道:“我们快走吧。”
公孙诗潋应了一声,与洛飞羽并肩走在了桥上。
但当二人走在桥上的时候,不断有人向他俩投来怪异的目光,公孙诗潋皱了皱眉,扯了下洛飞羽的衣角,“他们为什么看着我们?”
“不知。”洛飞羽语气仍然无力。
有一位五六岁的小姑娘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目送着二人前进,稚气未脱的脸蛋上写满了好奇,“娘,这位哥哥看起来怎么这么累呀?”
站在女孩身边的少女赶忙蒙上了小女孩的双眼,“小孩子不许瞎看!”
“清心观蓝师太,携徒赴宴。”
“久仰久仰!请师太饮水!稍后落座!”
“霸刀门首席刀客龙游海,携门下弟子前来赴宴!这是喜钱,请笑纳!”
“我替我家公子向你道谢了!请英雄饮水!稍后落座!”
“柳月山庄前来贺喜!贺礼明日便派门下弟子驱一马车运来,还莫见怪!”
“哪里哪里!我替我家公子向各位英雄好汉道谢!请英雄饮水!”
二人已离言府大门越来越近,已可以听到那些前来赴宴的英雄好汉自报家门的声音,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英雄豪杰。
听着那些截然不同的声音,公孙诗潋的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起来。
洛飞羽问道:“怎么了?”
公孙诗潋打趣道:“这里边高手云集,你可别看到哪柄名剑,就不要命似的跑过去了。”
“知道知道,”洛飞羽无力道:“姐姐,我可是中毒之躯,我就算是想,也做不了啊。”
坐在收帖桌后的是七位身着黑袍,带着遮阳斗笠的言家家仆,黑袍上绣着代表言家的五瓣梅花纹,三位手中拿着毛笔负责迎接,顺便将那执帖之人的宗门名号,以及所送贺礼都一一记录在册。两位则是坐在一个大木桶旁,负责将这水桶中的水舀倒入小杯中。还有两位则是在清洗被人喝过了的杯子。
那言家家仆一声一声地高喊着,已喊了有十余声,那些持帖而来的英雄已陆陆续续走进了言府大门。不一会儿就轮到了洛飞羽与公孙诗潋。
公孙诗潋缓缓走到了桌前,从怀中掏出一张红色的喜帖,“长安剑器楼楼主公孙诗潋,携洛飞羽前来赴宴。”
正当负责收帖的那人想要起身相迎时,突然就被一旁的家仆给推开,而这被推开的家仆也不恼,只得去负责迎接其他人。
公孙诗潋正疑惑间,却从那遮阳斗篷下传出了她无比熟悉的声音:“欢迎二位前来赴宴!”
听到了这尖锐清冷的女声,洛飞羽只感到自己身上寒毛竖起,那七珑孔雀毒所带来的无力感霎如云散。公孙诗潋赶忙拉住了洛飞羽的衣襟,轻声道:“你怎么在这干起迎客的活儿了?若是唐门的人来了,那你岂不是……”
前方的家仆揭下了遮阳斗笠,“放心,唐门最近正在举全门之力,闭门研制新的暗器呢,他们暂时还离不开巴山。”
正是唐雨萱。
“我在这,专候你们二位到来。”唐雨萱微微一笑,起了身亲自到那水桶旁盛起了两杯水,递到二人面前,“请先饮水,饮水后入座。”
洛飞羽立马将头转向一旁:“我不喝。”
唐雨萱微微一惊,但很快就归于寻常,“言家习俗罢了,望公子还是遵行为好。”
公孙诗潋接过了那两杯水,“你也别勉强他了,我替他喝吧。”
唐雨萱点了点头:“也好。”
待公孙诗潋喝完后,唐雨萱戴上遮阳斗笠回到原位,“请入王府!”
公孙诗潋点点头,拉着洛飞羽走了进去。
又过片刻,一群武当道士从桥的那端往言府这边走了过来。
“武当灵胤长老音胤,携弟子前来赴宴。”音胤散人将请帖放在桌上,有气无力道。
而迎接武当这一干人的,是唐雨萱。
唐雨萱听到音胤散人报上名号后,抬眸看了武当众人一眼,缓缓点了点头,高声道:“久仰大名!请饮水,稍后落座!”
武当派共有七人,很快,七杯水就整齐地摆在了桌上。音胤散人看着杯中的水,朝那些家仆问道:“请问施主,这水从何而来?”
“淮河水。”未等言家那些家仆回答,一名执鹅毛扇的武当弟子抢先道:“师父,赴言家喜事之前,便要饮一杯这秦淮河水,慨其中风流。”
音胤散人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竟说出了一句不符合他这个身份的话:“若不喝会如何?”
“道长,你这样会令我家公子的颜面上过不去呀。”唐雨萱淡淡道:“入乡随俗,这杯秦淮河水,你是非喝不可的。”
音胤散人那瘦削文弱的身躯蓦然一震。
“师父,喝吧。”孔文亮一边抹着在唇上残留的水迹,一边催促着。他怕音胤散人执意不喝,反而会引人生疑,这样一来,他们要做的事情就会变得非常棘手。
见自己带领的“武当弟子”都已喝完,音胤散人只得将手伸向了桌上仅剩的一杯水,灌入了口中。
与此同时,唐雨萱轻轻扣动了藏在桌下的一根丝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