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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的感情、食客的感受,尊重它们、结合它们。”
在沈何夕家的厨房里,老人专注地用刀尖慢慢割开鱼皮:“这个原则,放之四海而皆准,华夏菜、和食、西餐……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都是顶级的。”
刀尖微微一抖,老人放下刀,用手指扣进抖出的那一道弧线的位置,双手一扯一撕,一整面的鱼皮就被他从鱼的身上剥离了下来。
“完全没有、特殊的技巧,我只是用刀、恰好切到了鱼皮的厚度,抖刀的位置是鱼皮、最厚的地方。”
“你要去了解这些、食材,理解它们想要、表现的最好的形式。”
女孩儿看了看这条鱼,伸手把鱼翻了过来,然后,她从橱柜里抽出了一把蓝色刀柄的细长刀。
“我只知道,这些东西都希望被做的好吃。”刀尖从鱼的背脊部位浅浅地划过,划到鱼尾位置的时候手腕一转刀尖一抖一挑。
然后女孩儿像是撕纸一样地把鱼皮撕了下来。
正川雄一:“……”
发现自己忘了藏拙的沈何夕:“……”
每次学厨艺的时候都忘了自己应该是个初学者,我该怎么办?
小墨迹在厨房的外面走来走去,它好像闻到了自己特别喜欢的味道,小短腿蹒跚了两下想要跨过厨房门口为了它特意加高的门槛,结果当然是失败了,可怜的小家伙两个爪子就挂在门槛的上缘,整个小身子都像是被拉长了一样。
正川老人面无表情地自己弟弟的孙女,从调味到刀工到食材的搭配,无论是学什么,沈何夕总是让正川大师有一种无处着力的郁闷感。
没办法,沈何夕在二十多年的厨房生涯中早就有了自己的感悟和看法,也有了自己的烹饪习惯和特点,这些东西是根本遮掩不住的,让她去模仿一个初学者简直就像让一个书法精湛的母亲去模仿七岁孩子写作业一样。
和食大师拍了拍沈何夕的肩头,他没去问这个女孩儿到底学了多久的厨艺,他只要确认自己已经不需要教她那些普通的东西了。
那我们直接来一些高级的吧。
“小夕、你给我、做这条鱼。随便做。”
沈何夕看着自己的“大爷”挪步去了外面坐着,心里只觉得一群猪马牛羊咆哮而去。
一条去了皮的金枪鱼,你跟我说随便做?
随便个喵啊!华夏做法里面一向讲究鱼肉的完整使用,没有了鱼皮包裹的鱼肉蒸炒焖炖都缺乏了口感的丰富性。
外面的老头正襟危坐地盯着自己完全看不懂的洋文电视节目,怀里还抱着他刚刚从厨房门口解救的小墨迹,发现女孩儿瞪他,他的眼神飘了一下,依旧正襟危坐。
沈何夕几步走出来给他调到了一个国际频道,至少这个频道里面有华夏语和片儿国语言。
艳红色的金枪鱼肉被沈何夕去骨取肉弄成了鱼排,鱼肉尾部的两小块肉被她单独切了出来。
鱼排两面各抹了一点盐和柠檬汁,然后静置不管。
在小锅里煮上一点白粥,煮开之后转成了小火炖十五分钟,再关上火闷着。
正川雄一看见那两块小块被格外留出来的的鱼肉被女孩儿用那把造型独特的刀片成了极其漂亮的薄薄的鱼片卷。
透过酒柜他看了半天,突然站了起来,女孩儿用的刀为什么刀柄和折燕一样?还有她用的刀法,
入刀两分抖刀半分,逆纹而行自卷成云。
沈家十技的卷云刀。
一个学了沈家十技的后人,小刀怎么舍得让她来腐国学法律?
那如果她是偷学的……小刀简直暴殄天物!小刀你简直……等我拿我孙子跟你换孙女吧!
嗯,正川大师你不用换了,你家的孙子还在沈家的后厨房里面当揉面小工呢。
老人又慢慢坐了下来,女孩儿挺直的脊背和专注的样子,让那把刀似乎都带了异样的光彩。从华夏到片儿国,他曾经用几十年的岁月去寻找味道的极致,在他看来,这个号称不想当厨师的小女孩儿虽然有点无欲无求,可是面对厨房里的一切,她有着能击败九成专业厨师的专注和灵秀。
不想当厨师?你注定是要成为烹饪界明珠的呀,倔强的小丫头。
鱼排已经有了几分入味,沈何夕在锅里下了橄榄油和黄油,先用蒜片炸出香味再取出扔掉,把鱼排放到煎锅里煎制到两面变色。
属于金枪鱼自己本身的香气在下到锅里的那一刻就被催发了出来,橄榄油和黄油一个轻滑一个香腻融和在一起是为了保留鱼排本身的质感和鲜美。
煎好之后把鱼排放在隔离架子上控油,重新烧滚粥锅,女孩儿把已经用姜丝清酒腌渍过的鱼片卷划散进锅里,稍稍煮开又盖上锅盖关火焖上。
鱼排的油分已经顺着隔离架滴答流淌到了盘子里,用刀把它切成厚片,外表是已经褐化的熟鱼肉,内里依旧是金枪鱼自有的娇艳红色。
用甜酱油和黄绿芥末调一个蘸料,用透明的玻璃碗装着。
鱼排底部用的是青蒜丝垫底,放在细白的骨瓷盘子上,没有雕花,沈何夕直接把厨房里一个玻璃制的艳黄色玫瑰摆件洗净消毒放在了盘子上,玫瑰的纤细枝干也是玻璃的,就在装着蘸料的玻璃碗里插着,正对着娇嫩的艳丽的金枪鱼肉。
装着生滚鱼片卷粥的器皿是一个嫩黄色小鸭子头形状的碗,这个碗是沈何夕圣诞节之后凯瑟琳抱怨自己在合众国没有好吃的,沈何夕为了哄凯瑟琳小公主买来的一套餐具。
可是一直还没用上。
金枪鱼的鱼肉泛着嫩粉色堆在白色的粥上,一点盐和一点嫩绿色的碎芹菜洒在粥上。
正川雄一看了一眼搭配的高大上的金枪鱼鱼排,又看了一眼粥碗上的小鸭子圆滚滚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粥碗和那只小猫的兔子餐盆是一个系列的?
“粥是你的,鱼排是我的。”女孩儿不客气地说,把小鸭子的小眼睛小嘴都正对着国宝大师。
“为什么?”
“你刚刚说,食物的感情、食客的感受,要尊重它们、结合它们。您都快八十了,多喝点粥,少吃肉吧。”
“……”喜欢吃肉的正川大师再次胸口中箭。
对于女孩儿半天没叫他应有的称呼,他有些不满:“叫我大爷。”
“嗯,大爷,喝粥吧。”
正川雄一扭头看向厨房里擦干挂放的珐琅长刀。
“那是流鱼?”
“对啊。”
“你把它找回来了。”
“对啊。”女孩儿完全没有去把刀拿过来让他看一看的心思,拎起猫粮她还有一个小东西要去投喂。
“小夕啊,你的厨艺不像、是在国外学的、也不像、是从小刀那里、偷学的啊。明天,我给你爷爷、打个电话问一下?”老人的目光从流鱼转回到对面的女孩儿身上。
正志得意满要去喂猫的沈何夕:“……”老狐狸,明明早就知道了偏偏在这堵着她。
“大爷,您想吃什么?”
“鱼排、不错。”
沈何夕立刻把桌子上鱼排的盘子和粥碗的位置颠倒了过来。
“大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流鱼、不错。”
女孩儿立刻小碎步跑到厨房把流鱼刀取下来给他看。
“你、太年轻。”终于扳回一城的国宝大师觉得自己入口的鱼排格外的鲜嫩美味。
用那么久才发现的别人的一点秘密就为了威胁那么一点肉,你的出息呢?
沈何夕腹诽了一句,低下头默默喝粥。
吃完饭,沈何夕给自己的“大爷”讲了自己拿回流鱼刀的过程。
“我、要见见、那个人。”
老人拍了拍自己手里呼噜呼噜睡觉的小墨迹,做出了决定。
世上最不能欠的就是人情,小夕年纪这么小自己一个人在国外,还不如自己替她把这份人情担下来。
正川老人已经把小夕当做了自己的亲孙女,然后彻底忘了那个跟着他二十年的次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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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团要光滑,你要舍得用力,你看你这个面。”原本专门揉面的帮厨现在成了监督正川平次干活的监工。
正川平次拿起一边的帕子擦了一下自己头上的汗,又用另一个更干净的帕子擦了一下自己的手——这回不是他龟毛,而是厨房里的规定,手揉了面的话,那除了这个每顿饭都要换一次的消毒手帕之外,不能在接触了别的东西之后直接再去揉面。
“我、我是个料理厨师、连拉面都没做过,让我切肉也比……让我做这个,更好。”自己又不会做拉面,怎么会想到揉面这个活儿还有这么多讲究?难道华夏没有揉面机器吗?
“软面饺子硬面面。饺子面已经够软了,就你这个身板还想做拉面?”监工男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俺家开拉面馆开了二十年,你看看俺的胳膊,你看看你的。”
正川平次瞪了一眼他肌肉虬结的上臂,什么也不说了,继续跟今天的第四块面团奋斗吧。
厨房里剁肉的剁肉,剥虾的剥虾,五六个人里面,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沈何朝。
他仔细地查看每一种食材的质地,然后对正在加工他们的人提出特别的要求。
号称要踢馆的光头川伢子被他从凳子上拎了起来,他自己把制服的下摆一折自己坐了上去。
修长有力的手指夹住虾壳的上数第三节压住一转,这一节的虾壳就从虾的身上脱离了下来,接着用手捏着虾的尾巴一拽,最后剥掉虾头的部位。
整个过程又轻快又利落,光头看看自己剥的满手虾脑浆的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再弄一个我看看呗。”
沈何朝轻笑了一下,又快速地剥掉了一个虾。
站起身,他擦干净自己的手,拿起小本子写了两句话。
【把手洗干净了再继续,沾了虾脑的虾仁今天你要自己吃掉,你的午饭只有这些虾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