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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顾飞音也是没想到白玉镇就是幕家村, 这样的变化让她脑子差点儿没转过来,她记得她睡了一觉,被饿醒了,然后出坑找了只厉鬼吃,吃着吃着几道天雷就轰了下来,她被劈成了人。
虽然说这外面的世界变化有点儿大吧,可她从没想过她所在的幕山幕家村会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明就是小村庄,竟然变成了个大镇, 让她完全没认出来,难道她被这一劈,不仅变成了人, 中间还过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不成?
虽然之前她就有点儿这种猜测了,毕竟这世道的变化真的挺大, 可真的确定, 她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这狗老天这么折腾鬼,她上辈子得造了多大的孽啊,莫非哪知被她吃过的鬼里头有他亲戚在?这关系户就是厉害。
姓庄的都快哭了,居然这么顺利就让他把幕家村给找到了, 他也是没想到白玉镇会是幕家村, 不就是过去几十年吗,这幕家村发展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这可怎么是好,幕家村找到了他就没了利用价值, 而他还没有恢复魂力,看来他逃不掉被黑长直卖掉换钱的悲惨命运了。
如此一想,姓庄的更是悲从中来,耷拉着脑袋,一副凄惨不已阴冷模样,怨气四溢,血泪呼啦啦的流了一地,捂着他的俊脸呜呜的哭,让鬼都看了都觉得可怜。
当然顾飞音没觉得他可怜,踩了几脚终于安静了。
姓庄的:……果然是个除了吃和钱没什么能动摇的绝情冷酷黑长直!qaq
孤魂野鬼们看姓庄的如此凄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余大爷也哆嗦了一下,到底还是挺激动高兴的,兴致勃勃的邀请顾飞音和几个孤魂野鬼明天来吃酒,“主要是想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在窗户边给龚思思吓了个半死,我也没那么容易得手,不然我这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报。”
吃酒?几只孤魂野鬼们都快兴奋死了,这酒谁不想吃啊,只是想一想那么多果肉酒水口水都快下来了,当即就满口应下:“来来来,我们一准儿来!”
“哇,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啊,我都好久没沾过荤腥了。”
“这儿过年你就一口肉都没抢到?你这也混得太差了吧。”
“唉这也不能怪我,往年还能抢到些,今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只好厉害的鬼,好多小鬼都被他收编了,一旦发现有祭品出现,他们就成群结队的行动!我这些没组织的,想抢到一口可难了。”
“那你也加入和他们一起呗,你傻啊?”
“我是自由的,怎么能为了几口肉折腰!”
“……哦。”
这边说得正起劲,那边余大爷那边又问顾大师:“大师你来不?你来吧,我也没什么东西能谢你,只能请你吃顿饭了。”
顾飞音当然说:“来。”
这坑要找,酒也要吃,不吃饱哪里有力气找坑啊。
再说现在幕家村已经找到了,那么后面的那座山应该就是幕山,就是大变了个样子,都完全没认出来,何况山上还建了个什么白玉寺,她的墓不会被挖了吧?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担忧不已,要是被挖了,她坑里还那么多宝贝……说什么也要找回来!
不过现在天色也晚了,黑漆漆的看什么都不方便,她还是先回旅馆睡上一觉,等天亮再说吧,毕竟现在是人了,睡得晚了就容易长褶子,哪像她做鬼那会儿,不说不用睡觉,就是过个千百年她不会长褶子不说,还美得很。做人是真艰难。
她踩着小碎步摸瞎往回走,背着小手牵着姓庄的,青白的脸色看起来更是阴森森的不好惹。
没走多远,迎面就走来两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他们勾肩搭背,嘻哈笑闹,嘴里咬着烟,看起来就和路边的地痞流氓没什么两样,还未靠近,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烟酒味道。
她也没太当回事儿,就是迎面走来的那个高壮男人往她那儿一瞅,心下就是一抖,踉跄一下差点儿摔倒,还以为是自己见鬼了,再定睛一看,发现就是个垂着长发低头走着的女人,手里拄着根木棍,虚着一双眼睛就跟瞎子努力看世界似的,而她脚下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了,一看就是人非鬼,就是气质难看了点儿,阴森又沉默。
高壮男人上前一步指着长发女人面容狰狞的说:“你这丑女人,长得可怕也就算了,大晚上还出来吓人就是你不对了,老子的魂要是被你吓散了,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
高壮男人旁边两个男人也看了过来,不仅没阻止高壮男人,反而还把跟着他一同面色不善的看向顾飞音。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得罪我们壮哥还不赶紧道歉!”
“好好道歉的话我们没准儿还能饶了你这一次,以后见到我们绕道走,否则要你好看!”
“赶紧的,给我们壮哥跪下道歉!”
然而几个男人说了这么多,只见长发女人就像没听见似的,依然慢悠悠的走着,连一头黑长直摇摆的频率都没变一下。
这下可算是惹了马蜂窝了,这简直是不把他们看在眼里!
别说,顾飞音这会儿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在对她说话,毕竟她和“丑”是沾不上边的,她觉得自己长得还挺好看,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不说,脸颊白白的都不用打粉了,头发又长又直又黑又多柔顺还保暖,风一吹就潇潇洒洒特有味道,这在普遍秃顶的现代社会谁不羡慕啊?她可是占据了大优势,虽然是很浪费洗发水了,但浪费得很值得,所以她哪里算丑啊?虽然比不得电视里的明星好看,但勉强也能是个美女了。
所以顾飞音当然就不觉得这几个小朋友嘴里的“丑女人”说的是她,她拄着根木棍慢悠悠的往回走,心里思索着这明天要是还找不到坑那就得找了孤魂野鬼来帮忙,毕竟她这年假也快完了,要回去上班了。
她这儿不受影响、心无旁骛的走,根本没把这几个小朋友当回事,这下可好,直接惹恼了前面那三个醉酒的男人,他们自觉被忽视了,没有等来痛哭求饶反而是被无视,面子特别搁不住,丢脸丢大发了。
“壮哥,你看怎么办?这女人太不识抬举了!”
“对,给她个教训,不给她点儿眼色瞧瞧都不知道我们的厉害。”
壮哥面色一沉,大步上前就想一巴掌给长发女人扇过去,给她点儿教训,却不想他一巴掌扇去没打到长发女人身上不说,反而是一巴掌打在了空气上,和长发女人还隔了一个手掌的距离——手下的触感冷冰冰、硬邦邦,就像是一块石头似的。
壮哥傻了一会儿,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就算他再没读过书他也知道这空气是摸不着的东西,这难道还遇到空气墙了不成?又不是玩游戏!
他没忍住摸了几下,这冷冰冰硬邦邦石头……不对,他怎么像是摸到了很像鼻子和嘴巴的东西?手下像是一只大脑袋?不不不不,肯定是他喝多了产生了幻觉,就在他惊慌不已的时候,手下的嘴巴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一把将他的手掌咬进嘴里!
那牙齿尖利还结实,一口就咬得壮哥痛苦大叫,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去,拼命甩手,只觉自己手掌都快断了,更可怕的是他面前明明是空气,怎么会跑出来一张嘴?!
“救命啊救命!你是什么东西,别咬我……”
“啊啊啊好痛啊赶紧松开我!”
旁边俩同伴没等来长发女人的痛哭求饶,反而是壮哥发了疯似的在地上打滚,嘴里还胡说一通,也是给惊了一跳,又觉得好笑得很,道:“壮哥,你怎么了啊?壮哥你是不是喝晕头了?”
“哈哈壮哥一看你就是喝醉了,哪里有人咬你啊,根本就没人……来来来,我们来录个像。”
俩同伴说着说着就拿出手机对准了在地上痛哭求饶的壮哥,一边录像一边嘻嘻哈哈的说个不停,还说明天就拿给壮哥看,还要给发网上,让大家都来乐呵乐呵,醉酒醉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然而他们说着说着,就见壮哥一直伸在半空的手背上突然流出了猩红的血液来,这血顺着手背往下流,直接流进了壮哥的衣袖里,打湿了衣服,黏糊糊的贴在他身上……
壮哥本是在地上打滚,这会儿也是瞪大了眼睛满面惊恐,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别说壮哥怕得冷汗澄澄泪流满面,就是旁边两个录像的这会儿也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儿了,咽了咽口水,盯着仔细看了俩眼,这一看,就发现那流血的地方真的就像是被人咬出来的牙齿印……
牙齿印?
俩人只觉心里发毛,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惊恐的瞪大眼睛对视一眼,咽了咽口水说:“怎、怎么回事这是啊?”
“不知道啊,竟然真的流血了,卧槽,那里明明没人啊!”
“不会真的有鬼吧?”
正说着,突然感觉自己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两人浑身一震,额头冷汗直冒,牙齿嘎吱最想,僵硬的扭着脖子回头看去,却见身后空无一人……
“啊啊啊啊——救命啊!有鬼!”
两人不管不顾的,拔腿就跑,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他们一边跑一边回头,恍惚间看见了那个长发女人慢悠悠走远的背影,而长发女人的身边,似乎还走着几个模糊的身影,其中一个男人扭过头来,那张青白僵硬的脸上盯着他们,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来。
他甚至朝着他们招了招手,快来啊,快来啊,快来……
俩痞子知道自己是闯到鬼了,吓得一个哆嗦摔倒在地,忙不得爬起来连滚带爬跑了,这下是再不敢回头多看一眼,这会儿谁还会去管那个劳什子壮哥的死活?
这跑是跑了,可也一晚都不得安生,不仅把视频拿出来看了,还总是想着那几个奇怪的影子,最后俩痞子干脆把视频发到了灵异事件的贴吧去,说他们遇到鬼了!
这视频还小范围的火了一把,毕竟视频里的男人哭得情真意切,怕得屁滚尿流,那莫名其妙就流血的手背看起来很有神秘色彩,引来不少的网友议论纷纷。
“你们这戏演得还挺好,怎么不干脆去当演员啊?”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这伤妆化得还不错,不当演员干脆当化妆师呗。”
“卧槽这个视频好可怕,我看见有个男人的影子一直在咬那个男人的手,旁边好像还站几个模糊的人影……我没看错吧?”
“楼上是水军不解释。”
“楼主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才惹来鬼怪报复的?鬼怪要真想杀你咬你手干什么?他们肯定直接咬断你们的脖子!你们还有机会在这儿发帖子?自己做过什么不好好反省一下吗?”
王大爷可是聪明得很,一点儿也不会被表象迷惑了,那鬼咬手没咬脖子就说明没想让他死,没准儿就是干了什么惹着那鬼了。
这话把发帖的俩痞子吓了一跳,难道是因为他们惹了长发女人吗?对了,最后走的时候,他们却是看见长发女人身边走着几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
次日,净行和净空下了趟山。
净空说:“余家人说他们家老爷子死不瞑目,昨儿夜里竟然直接从棺材里翻出来了,眼睛瞪得老大,吓得他们一整晚都没睡觉,所以才想请师父去超度。”
但师父说他已经八十九岁了,要适当休息,不可劳累,加之生病了需要休养,他是去不得了,就让净行带着净空师兄弟俩人同去。
净空尚且年幼,和净行一样是师父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孩子,他生性跳脱单纯,定性不足,如今小心的跟在师兄身后,疑惑的说:“师兄,你说是不是真的是余家在闹鬼?可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鬼,为什么师兄和师父可以见到?”
净行面不改色,从容镇定,一看就是个严谨的小和尚,道:“去了就知。”
净空乖乖哦了声。
净行是白玉寺主持的弟子这事儿在白玉镇也不是什么秘密,余家人看到是净行来而不是老方丈来,少说是有些失望的,但净行也不差,何况这些年来想见老方丈一面是越来越难了,所以也没表现得有多不乐意,赶紧把净行、净空两位请进了门。
余老三沉着一张脸,把昨晚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紧张的小声问道:“小师父,我爸他的棺材突然被打翻,眼睛也睁开了还在动,这是我亲眼所见,你说……是不是我爸他死不瞑目,在记恨我?要不是我娶了个毒妇,我爸他怎么可能会死?”
说着说着,他竟然是呜呜哭了起来。
净行走到棺材前,双手合十,看着坐在祭台上的几只鬼。
余大爷坐在最中间,指着余老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余大爷旁边还坐了几只孤魂野鬼,人手一只大鸡腿,其中还有个小朋友,这会儿也拿着个鸡腿嗅啊嗅,一脸美滋滋。
净行:“……”
和净行对上眼的余大爷:“……”
躲在余大爷身后的孤魂野鬼:“……我,我们可是正经客人,是受到邀请才过来的,没抢没偷的,你可不能抓我们!”
“就是啊小师父,我们可没做坏事,昨晚还帮着老余把龚思思给吓得原形毕露了,我们也是做了好鬼好事儿,没干坏事啊。”
“小师父哥哥,我就想吃个鸡腿,我好久好久没吃鸡腿了,你别抓我和妈妈好吗?”
净行:“……”
净空看着祭台,小声的说:“师兄,你怎么傻这儿了?是看见什么了吗?”
净行看了师弟一眼,回头对余老三说:“施主,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就都说出来吧,你的父亲听得见。”
余老三一愣:“真、真的吗?”
净行颔首:“真的。”
余老三跪地大哭,嘴里桌的最多的还是对不起,是他眼瞎娶错了人,害死了家中老父云云。余老大和余老二也过来了,虽然也气老三,到底是血缘亲兄弟,知道老三没有坏心思,错就错在龚思思身上,无奈劝了几句。
余大爷坐在祭台上看着这一幕,无奈道:“小师父,还请你告诉我这不成器的儿子,这事错不在他,让他不要太过自责了。”
净行颔首,道:“施主你余愿既然已了,时间到了,就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余大爷僵硬点头说:“我明白,不过我还欠我恩人一顿饭,等我请她吃了饭,余愿就算了了。”
净行疑惑了一瞬,道:“恩人?”
余大爷说:“小师父放心吧,我们不害人。”
余家三兄弟一听净行这话,当即惊道:“小师父你在和谁说话?是不是和我们……”
净行道:“你们将有一位贵客来临,你们欠他一份情。”
余家三兄弟更激动了:“贵客?什么贵客?小师父,你是不是看见我们老爸了?他回来了?他是不是还在啊?我们能不能见他一面?”
余老三差点儿一把抱住净行的大腿,道:“小师父求求你,让我见见我爸吧,我求求你了!我有好多话想当面和他说……”
净行说:“人鬼殊途,施主不要强求。”
任余家三兄弟如何恳求,也没能让净行动容一下,净空懵懵懂懂的站在师兄身后,有些疑惑的想余大爷难道真的还在这儿吗?可惜他看不见。
净行走到一旁席地而坐,他一手持佛珠,一手敲木鱼,闭着双眼,嘴里叽叽咕咕,念的是《金刚经》,净空见状,走到师兄身后,也有模有样的念起了佛经来。
这经文一念起来,几个孤魂野鬼就不行了,拿着鸡腿上蹿下跳,感觉自己魂魄都得到了升华,叽叽哇哇的大叫起来:“我可不想去地界啊,像我这种什么贡献都没做过还没钱的孤魂野鬼,要想投胎排队都得等个三五几十年,听说地界挤得很,要住几十个鬼的大通铺,不然就得睡街头,我现在穷是穷了点儿,好歹住的山洞挺宽敞,我不想去地界,也不想做人了,做鬼挺好!”
“做人还要吃苦受罪,做鬼多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虽然有国界限制没法出国,但国内还是任我游的,我也不想去!”
几个鬼叽叽喳喳说了一通,给余大爷说得傻了眼:“不是吧,地界鬼怪泛滥吗?”
“这可不,我们生前没做过什么好人好事儿,死后也得不到什么优惠政策,就得按照正常人那样慢慢排队,但大爷你不一样,你有家人又儿子孙女,死后有钱还有房子住,要是儿子多做点儿好人好事给你积福,地界的阴差对你都会礼让三分,怎么着过的都是好日子,我们就惨了啊。”
“所以我才那么喜欢黑长直嘛,她弄得那么鬼宅出租屋我都想去,她也是为我们鬼住了点儿好事了,给我们孤魂野鬼安了个家,就是舍得不老家想想还是算了。”
“走走走,赶紧走,这经念得我脑壳晕得很。”
几个小鬼头赶紧躲外面去了,余大爷想走走不了,他抓了抓脑门儿,无奈的叹了口气。
……
顾飞音早起就迫不及待的去山头转了几圈,可惜这些年来山里变化大得很,她瞎着找也难找,手机上都照了无数张照片了,也没看见一个熟悉的地儿,眼看差不多也快中午了,她准备去余大爷家吃个午饭。
听那几个孤魂野鬼说,这农家吃酒碗特别热闹,街里街坊各路亲朋都会来,那桌子能从村头摆到村尾,在旁边架几口锅,做好了就搬上桌,农家特色有很多,大鱼大肉的也不少,丰盛得一桌子都摆不了。
他们都好些年头没吃过这样的大餐了,这次要不是有余大爷邀请,那是想吃也吃不了。
顾飞音都被他们说得心动不已,口水都流了一地,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牵着姓庄的就过去了。
不过她这儿刚下山没多久,经过一条小路的时候,突然踩着了一个人,实在不怪她瞎,而是那人就躺在路中央,她一脚踢过去给自己还摔了一跤,“啊——”的一声尖叫,摔了个大马趴,幸亏她没有工作所以没戴假牙,不然这么摔,假牙都能给她摔出来。
姓庄的乐呵呵的差点儿笑出声来,捂着嘴巴才没让自己的真情实意表露出来,盯着趴在地上的男人瞅了几眼,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对这个男人生出了无限好感!
他把男人翻了过来,一看,是个熟人,还是借了黑长直十块钱的那个小和尚。
顾飞音也过来看了几眼,第一眼就看见对方额头上那个又青又紫肿得高高的还在流血的大包,好在还有气,没死,这会儿被踩了一脚,总算恢复了些知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蹲在他面前,垂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着他的长发女施主。
还很眼熟,就是那个施善果还要他打欠条的那个,是个好人了。
“施主,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顾飞音有些疑惑伸长了脖子往他脸上看,除了对方脑门儿的包看到了一脸的泥巴:“你是?”
“……贫僧真渡,当日在河边桥上向你借了十块钱。“
“咦,是你啊,你现在能还钱了吗?”
“……”那还真不能。
他昨天出院后就到了白玉寺,在白玉寺修整了一下,不仅把破掉的僧袍缝缝补补了一番,还另外换了双棉鞋,他之前的棉鞋破了个洞,穿起来漏风,冻脚得很,可惜他又没钱换,只能暂且忍耐,好在白玉寺里有他师父的僧友,对他很是关照。
今天他本是想到山下镇子里走走,却不想一脚踩空摔了个大马趴,以前他也经常摔,但没摔得这样厉害,最多就是摔伤爬起来就是了,这次没想到这么凶残,摔得他头晕目眩竟是直接晕了过去,没给他冻死,好在现在是醒过来了。
他摸了下脑门儿上的包,别说鼓得还挺大,碰一下就疼,这会儿他看起来没准像是个独角兽了。
姓庄的盯着这个叫真渡的和尚看了几眼,疑惑的说:“那天晚上掉下水道的那个是不是也是你?我就说我看那个黑漆漆的人影有点儿面熟,没想到真是的你。我这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倒霉的,是不是肚子老天爷了啊,啧啧啧。”
真渡:“……”
真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姓庄的翻了个白眼,顾飞音又瞅了眼真渡:“原来你能看见鬼?”
姓庄的这个时候也才反应过来,刚才他的话好像被真渡听见了?妈的这和尚不称职,看他一只鬼这个凶残的黑长直奴役居然也不说句话?
真渡道:“贫僧天生阴阳眼,从小就看见各种千奇百怪事。”
顾飞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这小和尚还有点儿道行。
姓庄的气呼呼:“你竟然能看见,肯定也看见我被这黑长直奴役了,我这一身乱七八糟都是拜他所赐,你怎么还当没看见?”
真渡说:“我看你罪孽缠身,女施主抓你,定是没错。”
姓庄的:“……??”说好的出家人慈悲为怀呢?说好的天下众生皆平等呢?
顾飞音赶紧给了姓庄的两拳头,当着她的面儿唆使和尚来抓她,何等奸诈可恶。
姓庄的偷偷修炼的魂力又快被给揍散了……气得他咬牙痛哭,咬着嘴唇呜呜呜呜的把这俩黑心肝的又骂了一道,那和尚更不是个好东西!
真渡从地上爬了前来,还没忍住晃了两晃,踉踉跄跄扶住一棵树才勉强站直了,看得人都为他捏了把汗,顾飞音想了想,把她手里的木棍递给了小和尚,“你拿着用,去看医生,给你脑门包扎一下,可别摔傻了。”
真渡接过木棍,感激道:“多谢施主好意。”
顾飞音摆摆手说不客气,摔傻了就不知道还钱了。
……
俩人一鬼还同了一段路,真渡的脚还没好,脑门又添新伤,一路歪歪扭扭的去到外面大路上,找了家药店给让医生给随便弄了一下,他也是怕,如果不擦药的话,按照他这倒霉程度,这点小伤很可能会化脓淤血开刀,最后连累到他的脑神经,没准儿真就成傻子了!
他不敢冒险,敷了个药才算安了心,好在和师父联系上了,麻烦白玉寺的主持给了他钱,把医院的费用给交了,不然现在还没钱看伤。
等包扎好脑门,他这才拄着木棍去了余家。听白玉寺的师叔说余大爷很可能是枉死的,而枉死之人最有可能化作厉鬼向人报复,净行和净空俩位师兄弟已经去了,他也准备去看看,他这一路行来,一没忘了要渡劫自救,二也没忘了师父的嘱托,要拯救众生。
余大爷一家如今是热闹得很,余家三兄弟一直记挂着净行说过的那位恩人,可惜他们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别说名字了,就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高是矮都是一问三不知,知道是有缘人会自己找上门来。
余老二媳妇说:“会不会是假的啊?”
“你可闭嘴吧,净行师父怎么会乱说?再说我看净行师父的模样,一定是见着我们爸了。”
“我们爸枉死是不争的事实,昨晚又闹了那么多事情,能是假的吗?”
“我就是可怜我们爸,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不能入土为安,要被拉去尸检……你们不心痛吗?”
“与其心痛,我更希望我爸能死得瞑目,那些害了我爸的人谁也别想好过了!”
这倒也是,什么都没有真相重要,他们绝对不能让该死之人继续逍遥法外!
正说着话,就见大门外突然进来了一个长发女人,她幽幽的站在门口,一张脸色青白阴冷,伸长了脖子,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咕噜噜的乱转着,看起来嗜血又阴冷,骇人极了。
余家几兄弟愣了一下,道这人是不是走错地儿了?随后就见阴恻恻的长发女人对着一个空荡荡的地方笑了一下,从屋外走了进来。
众人:“…………??”
他们眼看着长发女人一路幽幽的从屋外走到屋内,走过院子,直接进到堂屋,站到了祭台前,只见祭台上的一只鸡腿——余大爷身前最爱鸡腿,所以祭祀的时候,也没忘了给他卤了一堆大鸡腿——飞了起来,直接飞到了长发女人面前,长发女人手一伸,就直接送到了她手里。
然后他们眼睁睁看着长发女人咧开了血盆大口,啊呜一口,扯了一块鸡腿肉!嚼巴嚼巴,明明是正常的画面,可此刻看来就觉得阴森又血腥。
余家几兄弟这会儿是瑟瑟发抖的抱成一团,道:“这长发女人会不会就是净行小师父说的那位贵客啊?”
“不、不知道,我刚才好想看见鸡腿在飞,你们看见了吗?”
“……好像看见了吧?”
“那是我们爸吗?”
……这可就难说了啊,那长发女人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在门口站了站就一路去了堂屋,就跟有人领着似的,还拿祭台上的鸡腿吃,要是换个人,他们能冲上去和她拼命将她赶出去,可那长发女人的气质实在太诡异了,何况鸡腿还在飞???他们敢随便上去吗?当然不敢了。
不过一会儿,就在余家几兄弟震惊得不行、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只见门外又来个人,这次是个小和尚,就是腿瘸着,脑门还包了块纱布。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听闻施主父亲故去,贫僧特来为其念经祈福。”
余家三兄弟:“……”
这个,是不是先给为自己祈个福比较有说服力啊?
……
当然了,心里这么想着,那也不能说出来,还是把小和尚规规矩矩的请进了屋,小和尚也不和他们客气,一瘸一拐的就去了堂屋,看得余家几兄弟面面相觑。
真渡进到堂屋,还有些意外的模样:“女施主,我们又见了。”
顾飞音已经在啃第二个鸡腿了,回头瞅了一眼,黑漆漆的眼神毫无焦距的看着真渡,真渡身后还站着余家三兄弟,这会儿他们也正惊疑不定的盯着她,只见长发女人看着他们阴阴笑了一声,一个用力,从鸡腿上扯了一大块肉下来,看得他们大腿一疼,后退了两步。
真渡看了眼长发女施主手里的鸡腿,这鸡腿卤得香喷喷颜色还特好看,看起来就很有食欲的样子。真渡道:“施主,原来你也是为余大爷而来,我也是。”
顾飞音摇摇头,说:“不是啊,我是来吃饭的,小余说请我吃饭,我吃了就走。
真渡:“……”
余家三兄弟:“……??!!”
这是什么意思啊?小余说请吃饭?难道这长发女人口中说的“小余”是他们爸爸?
余老三想到龚思思曾说她看见一个长发女人在屋子外面盯着她看,说有鬼,当时他没当回事,说是龚思思看花眼了,现在想来,难道龚思思嘴里的那个长发女人就是眼前这位?
余老三当即就激动起来,上前说:“这、这位……大师,您是不是能看见我爸爸?我爸他还在家里吗?他在哪儿啊?求您帮帮我,我真的再见我爸一面啊!”
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他是真的放不下心结,就算哥哥不怪他,可他爸到底是因他而死,龚思思是他带回来的……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谁知他话音刚落,长发女人就盯着他看了看,僵硬的说:“他说他不想见你,看你就来气。”
真渡:“……”
余家几兄弟:“……?!”
余老三嘴巴一扁,这下是真哭了,还是嚎啕大哭,劝都劝不住的那种。
在一旁僵着脸的余大爷和孤魂野鬼们:………………
顾飞音瞅瞅余大爷:“小余你也太狠心了,还不快哄哄小朋友让他别哭了。”
小余:“……”
小朋友:“……”
真渡:“……”
余家几兄弟:“……”
……
余大爷就算哄,余老三也是听不见了,再说余大爷他也不是这意思啊,他就是看不惯他这小儿子罗里吧嗦的,都说没事儿了还一直说对不起,要真说起来,余老三的痛苦不比任何人少,父亲死了,还是妻子背叛自己害死了自己的父亲,这事儿就是放外人身上那都承受不住,所以余大爷就想儿子能想开点儿,未来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现在可好,黑长直一句话就给人说哭了。
这下堂屋是真的热闹得很了,孤魂野鬼们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余老三还在大哭,余老大和余老二在旁边劝他快别哭了,黑长直一手一个鸡腿啃得正欢快,门牙豁了一点儿也不影响她吃肉。
真渡看看这一屋,干脆撩起僧袍,席地而坐,念起了《地藏经》。
恰在这时,走开一会儿的净行和净空也回来了。
这乱糟糟一团里,净行一眼就看见拿着鸡腿在啃的长发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真渡:叽叽咕咕叽叽咕咕
女主:……
鬼怪们:……
余家人:……
——老规矩100个小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