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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青云记忆里面,这展暮云展先生一贯以来为王知府办事时从来都是笑脸示人,莫说他这个小小的县令,便是那些有官无品的吏员,展暮云也是礼敬有加,从不见与谁装腔作势,更见不着与谁有私怨的。\wwW。Qb⑤、COm\\
今日却是不惜自折也要损谭纵的脸面,而且还是当着这般多人的面,这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两人私底下有仇?
林青云头疼中,忽地记起前几日从自家师爷那听来的一个传闻。道是王知府的公子与今年的一名中第士子杆上了。而早些时候,韩家的那小丫鬟又一直称呼谭纵为谭亚元,难不成……难不成这谭纵便是那个与王仁独子杆上的那个中第士子!
林青云微微转头看向谭纵,投去的视线中不免带了三分对谭纵身份的迷惑,但还有七分却是震惊。
若谭纵当真是那士子,林青云便要重新审视谭纵了。
林青云自知自家情况,若非在京城也有通天的关系,自己怕是早已然被这南京城的一把手王仁给一脚踢走了,又如何还能留在这整个大顺都数得着的富县无锡县当县令。所以王仁那边吩咐下来的那差事,林青云虽然都一一应承了下来,但并不热心,只是吩咐了下面去办而已。
而两边也知道各自的底细,也都互相给对方留着颜面,故此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一直相安无事。但是,若是那王家的少爷当真与眼前这个人素有仇怨的话,林青云便不得不为王仁担心了。
监察府游击的本职便是风闻奏事,而这位谭纵既然是游击,又与王家有仇,那这视线只怕便要盯在了王家身上。介时,王家即便上可通天,只怕也是难以度日。毕竟监察府虽然名义上是归内阁管辖,可实际上,大顺朝上头的人都清楚,这监察府上面的那些头头脑脑,基本都跟皇家沾亲带故,是大顺朝真正的独立衙门。
京城里头可是早就有风言风语了,道这监察府其实就是官家的眼睛。故此,谭纵即便将这王仁得罪死了,可只要报上去的是真凭实据,却也不用担心被人撤职查办什么的。那些个内阁的阁老们可还没这个关系能让监察府的上头下令撤一个六品游击的职!
自然,这些都是建立在谭纵的特殊身份上的。要知道那些与皇家没亲缘关系的,顶天也就爬到五品督察的位置,似谭纵这等六品官员都是少见。故此,林青云隐隐怀疑,这谭纵莫不是得了哪位皇室贵女的看重,否则如何能以这般年纪进的监察府,更弗伦职位还是江南这等富庶地界上的游击!
这可是个真正的肥差,若是换个有心人来,只怕不用一年光景,就能捞个盆满钵满,家底都能肥的流油。因此,皇室为了避嫌,江南地界上的游击可是已经有近七年没有安置了!
林青云陷入沉思后,思绪顿时纷乱如麻。只是一时半刻里,他却是琢磨不透谭纵的真正背景,但对于谭纵监察府游击的身份他却是认定了的——即使监察府的牌子能有假,可那些随行护卫的大内侍卫却是假不了。
即便大内侍卫的牌子是假的,可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的那身武艺,那些精铁打造的兵器,还有那些江南百里都难得一遇的北地良马,这些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弄出来的。而有这等本事的人,怕是也毋须去弄虚作假了!
更何况,监察府是什么地方,若是有人胆敢冒充的话,只怕刚一透露风声,当地的监察府暗间就把消息传上去了,又如何能容得谭纵这般逍遥自在!
“不过,管他背后什么背景,只要知道他能摸着天就够了!”林青云心中隐隐落定心思:“只要操办的好,想来那事也不是什么问题。”
林青云视线向东,正对着向莲香含笑不语的玉大家,只是眼神却是涣散无神,竟是直接从玉大家的身上透了过去,更是穿过了院墙,瞧向了远方。
而东边,却正是苏州方向。
“这《秦淮景》本是我一干相熟的姐妹于几年前向玉大家请教琴艺时做的。”莲香不顾谭纵碰过来的大腿,只是掩嘴轻笑着,眼神中止不住的得意:“这曲子取自苏州的评弹,词却是几个姐妹一起做的。因为那些姐妹自小在南京城长大,故此按词押韵时便考虑的是金陵话,故此这曲子用金陵话来唱味道才是最佳。玉大家,你说学生说的可对?”
玉大家自是轻颔其首,轻笑不语。
玉大家年岁不小,已然三十有余。虽然相貌不佳,但因为天资卓越,又诚心拜访各地名师,故此在曲艺一道上的修为极深,二十来岁时便已经名动南京府,特别是她的琵琶,被称为南京三绝之一。
而同样名列南京三绝的,除了这位苏州琵琶玉兰春玉大家外,还有就是金陵仙音,也就是苏瑾这位苏大家,最后一位以舞姿名动江南的舞墨,确实落在了杭州。
金陵、苏州、杭州,三府各一,故而合称金陵三绝!
而正因玉大家精于乐器,故此南京府地界,乃至于外府便有许多人前来求教,似莲香这般的一地花魁,在成名前定然都是上门请教过的。故此,莲香向玉大家自称学生却未有不对。
玉大家已然看出些什么来了,但是见莲香已然嫁入官宦人家,夫婿也在身边守着,却又不作言语,因此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就算。
展慕云却是也不辩驳什么,更不去细问莲香其中细节,只是点头应和道:“夫人既然这般说,那必定是了。只可惜,玉大家出身无锡,却是不熟金陵方言,可惜啊可惜。若是能在此听得一回夫人所说的仙音,展某便无憾了。”
莲香见展慕云说的诚挚,话中又是恳切非常,更是说了“仙音”,心里就不免有些意动,要知道仙音可不就是指的苏瑾么。她本就是爱炫耀的跳脱性子,心里又正好对苏瑾不岔,这会儿有了炫耀乃至于超过苏瑾的机会,哪还忍的住。
莲香脸上现出一抹得意轻笑,正要张口请玉大家再弹奏一遍,却不防身前站起个人来。
站起来的自然是谭纵。
谭纵已经在旁边冷眼旁观了很久,眼见莲香被展慕云说的跃跃欲试,当真要开嗓子献唱了,这才站起来阻止莲香。
其实谭纵倒是不介意莲香唱这等小曲,毕竟后世时朋友之间出去唱唱歌什么的都是常事,ktv这等娱乐场所更是常去。而朋友出去了,男人们唱歌的其实极少,基本都是在那喝酒猜拳,只有女人们才会拿着麦克风在那唱个不停。故此,自家女人在朋友面前唱上几首,谭纵并不是不能接受。
但唱歌却也要分个时候,分个场合,分个情形。很明显,展慕云这般态度恭谦地用话引莲香唱歌是不怀好意,目的不外乎是让别人知道莲香的出身不好,顺带着贬低谭纵,说白了还是要落谭纵的面子。
展慕云为了这个目的可谓是做足了姿态,若是谭纵一个不注意,亦或者不清楚这人的身份的话,说不定还真要被他迷惑过去。但谭纵却是对他起了提防之心,因此三两句下来便弄明白了这人的想法。
而之前一直不做声,无非是想让这展慕云再谦卑一点,也好赚一点心理上的便宜。可这时候已然到了最后关头,谭纵自然便站了起来,将莲香的嗓音堵了回去。
“展先生,如此下作,怕不是名士风范吧。”因为手不能动,谭纵只能半歪着脑袋,一脸冷然地看向展慕云:“我怎么觉得你这行径倒是显得下流的很呢?”
“谭亚元怕不是多心了吧,展某不过与尊夫人讨教曲艺,如何担得起下流二字?”展慕云面现苦笑之色,脸上一脸的无辜,好似谭纵当真冤枉了他似的:“若是展某适才当真有何失言之处,暮云还请谭亚元海涵一二。”说着,却是对谭纵微一拱手,再度做足了姿态。
因为莲香到了的缘故,原本应该坐在谭纵右侧的小平儿这时候却是坐在了谭纵与展慕云之间,正是谭纵的左侧、展慕云的右侧。
此时见两人似乎有些误会,甚至谭纵已然有了兴师问罪的迹象,小平儿连忙站起来劝慰谭纵道:“谭大人,展先生不过是一时失言,还望谭大人勿怪。”
“一时失言?”谭纵这次干脆将冷笑摆在了脸上,鄙夷道:“展先生才智高绝,如何会有失言的时候。”说罢,又转首对小平儿道:“此事不是你能参合的,也与你无关,你且坐下。”
小平儿早从林青云那得知了谭纵的身份,又从莲香那确认过了,因此对于谭纵她自然不敢如何反抗。但她的确是心系展慕云,因此很是有些犹豫,坐下的便是不情不愿。
这位在勾栏院里经历过数年风尘的女子清楚,自己这一坐不要紧,丢的却是展暮云的脸面,毕竟这会儿她是展暮云的人。但是,她终究也只是个花魁,展暮云也没有个官身,与谭纵监察府游击这等子高官比起来,她终究还是缺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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