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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了几步进了客厅,谭纵便看见了换过了一身侍卫服的陈扬,这会儿这家伙正伏在桌边大快朵颐,当真是吃的好不痛快。www、qВ⑤.coM\\
这也就是瘦腰懂事,不仅给陈扬上好了热茶,还特意问清楚了又端了一份早点上来,因此陈扬这会儿却是吃的欢快。若是换做花蕊这个粗心的丫头,怕是至多奉上一杯热茶,甚至便是连这杯热茶也可能要忘记了。
这便是所谓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了:有莲香这么个大大咧咧的主子作榜样,又怎么能奢望花蕊这丫头是个精细鬼似的人物。
这时候见着谭纵过来了,陈扬却是顾不得嘴里叼着的半个包子了,连忙站了起来。谭纵却是让他先将东西吃完了,这才随着他往外走。
上了门外的马车,谭纵却是让陈扬随自己进了车厢,待马车启动了,谭纵这才开口问道:“你适才一路过来,是否有看看这城南四处的积水怎样了?”
陈扬却似是早有准备,因此沉着心思应道:“回大人话,这城南各处街道上的积水倒是还有不少,但与昨夜相比似是有所缓和,内秦淮河的水位有所下降已然不再往外头冒水了。但是……”
“但是什么?”谭纵透过车窗往外头看着街道上的情景,见民众虽然都涉水而行,但因为雨停风停,便是连天上的雨云都薄了许多,因此这些个百姓的脸上却是比昨日要轻松许多。而一路过来,那些个商铺外面果然已然竖起了标牌,俱是按谭纵昨夜所说的那般,想来是赵云安已经与南京商社有了联系,将这些子事情都吩咐了下去。
别说谭纵已经于南京商社的这些个大佬们有个默契,便是没有,在赵云安这位王爷面前他们也不敢胡乱造次,还是得乖乖听命。这会儿,不过是颜面上好看些罢了。
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陈扬说话,谭纵便有些奇怪。转过头来,见着陈扬一脸的古怪之色,谭纵忽地想起什么道:“莫非是成大人有消息了?”
陈扬先是一怔,随后却是摇头道:“并非是成大人有了消息。而是今早有消息传来,道是城外的洪水已然离南京城不足二里地,怕是极有可能冲进城里来。”
谭纵听陈扬说完,面上却是一副轻松神色道:“只要这雨停了,一切都好说,至于那水也无甚紧要的,即使冲进来也无碍。何况城外还有护城河呢,这水从秦淮河流到这儿,只怕还是装不满护城河。”
陈扬只是个普通的护卫,这时候又哪敢接这茬话,只得在谭纵对面尴尬的笑了笑。
在过南京桥的时候,谭纵特意瞄了眼桥下的内秦淮,发觉这河水的水位果然下去了。虽然这会儿水位还是超过了警戒线,甚至将城内许多的排水口都给堵住了,但已然比昨日好了许多,至少没有将附近地面全数淹掉,反而是开始露出大片大片的青石板来。
只是这路昨儿个被水浸泡了一夜,因此那路基即便当初建得再结实,这会儿也有了些松动,马车走在上面时便能清楚的感觉到车身的抖动。
而到了城北后,这路况却是好了许多。实则昨儿个夜里便有许多百姓从城南跑到了城北避水,这会儿正三三两两的往家里去。看着这些个百姓拖家带口的,偏生那些个孩子还一副天真浪漫、不通世事模样,在街面上疯跑着,谭纵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心虚。
他在后世终究只是个科级干部,即便耳濡目染学了个些官场合纵之术,但论起心肠来,还是不够坚硬。要真正的大成者,即便看到有人日子苦的要跳楼了,也能面不红心不跳的在下面有一言没一语的说说风凉话,最后把自己撇干净了事。
只是马车这会儿却是拐了方向,竟不是往客再来去的,谭纵便不自觉地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陈扬。
陈扬却是胸有成组的很,根本不怕谭纵的注视,只是镇定自若道:“王爷一大早便去府衙了,还吩咐小人接到谭大人后,直接送去府衙便是,却不用再回行辕了。”
谭纵闻言看了一眼窗外的街道,便点点头,算是信了。
到得南京府府衙,那些个衙役见着了从马车上下来的谭纵,脸上不自觉便多了几分谄媚的笑意,一个个谦卑的很,躬着腰就过来了。
“谭大人,这般早就来府衙啊?”
谭纵却是也不屑于玩什么亲民的把戏,但还是下意识的将视线移过去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这才紧跟着陈扬的脚步往里头走。
那衙役得了谭纵的招呼,顿时神清气爽的很,在那站岗时都更有了精神,将其他几个同伴看的就低了一截,彷佛自己已经高人一等了似的。
问过了路,将谭纵顺利引至仓禀司,陈扬便自觉停了脚步,与门口的其他几个侍卫站到了一块。而谭纵自然是直接抬脚就进,便是连禀告这一步都省了。那几个侍卫都是眼神通透的人物,又有哪个会不长眼的过来将谭纵拦住,自然是装着没看见了。
进得房内,谭纵便看见了正埋首在案卷里的赵云安。赵云安边上却是站着一个身着绿色文人官服的官员。这人身上的补子上却是绣着一只五彩颜色的鹌鹑——这是八品文官的象征。谭纵略一思索,便想明白过来,这人便应该是这仓禀司的押司了。
不过这时候,这押司正一脑门的虚汗,面色惶惶不可终日,好似世界末日了一般。
实则这时候压根不到开衙时间,他也是被侍卫从被窝里强行拖出来的。等他到了府衙气还未喘均匀,赵云安便让他将这仓禀司的帐薄统统拿了出来,随后便一只翻看到现在。
至于这位仓禀司的押司,自然也是陪着站到现在。
他也不知道这位王爷在发什么疯,但他却不敢不应着,因此是好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将帐薄按年月全数找了出来,将他平日里头办公的书案堆的满满当当的。
谭纵却是没这么多顾及,对这满头虚汗的押司笑笑,这才自个搬了张凳子坐到赵云安对面,揶揄道:“王爷,一大早就这么好兴致?”
赵云安这才发觉谭纵到了,将头从帐薄堆里抬了起来,露出两只布满血色的猩红大眼,倒是让谭纵看得吓了一跳。
“王爷,你不会一夜未睡吧。”谭纵说着,连忙去边上桌上取了茶杯,随意烫了烫杯子,这才给赵云安倒了一杯:“熬夜伤身的很,你可别把自个累着了。”
边上那押司看着谭纵与赵云安说话、做事这般随便,早已经把眼珠子看得瞪出来了,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一个今年刚中举的士子为何能在南京城呼风唤雨,敢情真是得了这位王爷的恩宠,可谓是鸡犬升天了。
赵云安却是没好气的将那热茶接过,也顾不得烫了,直接一饮而尽。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哧溜一下就滑进了冰凉的胃里,顿时让赵云安舒服了许多,差点就让他呻吟出声。
“你且来帮我一起看看,这南京府的仓禀里怎么才这么点东西,是不是都被这些个贪得无厌的小人贪墨了?”说罢,赵云安喘了口气,显然是气的苦了,所以说话都费劲:“我让这蠢货调一万石大米出来赈灾,结果他磨磨蹭蹭就是调不出来,你说我还留这蠢货作甚!还不如直接拖出去砍了算了!”
那押司在一边听了,这脚立马就是一软,但好歹还是站稳了,没因为赵云安这一句气话瘫地上去。
谭纵听了,却是扫了那押司一眼,随即露出一个你知我知天地知的会心笑容道:“王爷何必为这等事情动怒,不值得,不值得。”
“你倒是说的轻巧。”赵云安却是怒不可遏的一拍桌子,将那一大摞帐薄震了一大半到地上,那押司已然是吓的半死,见着这景象连忙趴下身去将那帐薄捡起来抱在了怀里。
因这些帐薄已然散乱了,他是放回去也不是,不放回去也不是,因此值得抱在怀里在边上干站着。
谭纵却是从记忆里头搜罗出一首极为应景的诗来,颂唱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这诗本是诗经魏风中的一首,乃是借硕鼠之名讽刺官员贪污**盗取民脂民膏的,谭纵用在此处却是正好,便是赵云安听了也是忍不住鼓掌击节,大赞说的应景。
实则在谭纵心里头,这当官的可以说是十个官儿九个贪,还有一个是巨贪。所以为官一任贪墨点钱财当真算不得什么,关键还是看这“贪”欲是否找对了时间,找对了地方,是否有碍民生,是否给百姓造成了巨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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