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事后逐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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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爷?”谭纵轻声嘀咕了一句,心里头思绪随即就活泛起来。\\\\

    似李发三这等底层民众,见识自然有限的很,怕是普通皂隶在他们眼里都成大人物了,又能认识几个南京城里头的实权人物?甚至说的再过些,说不得见着个混得还算好的青皮混混他们都得喊声x爷,就跟后世那会普通百姓跑个项目结果逮着个副科级的干部都得当菩萨供着一样。

    只是,这李发三既然敢把宋濂请进去与这位“二爷”对饮,说不得这二爷在南京城里头便有些地位,至少在这南京城里头的社会地位不比宋濂低,当是个上得了台面的头面人物,否则又如何能与宋濂并列一席。

    但是,这地位是那位二爷自己拿命拼来的,还是背后靠着了大树却不好说?这一点当真不好认定,毕竟这两者看似迥然不同,实则是相辅相成的,因此谭纵便对这位凑巧出现在李发三家里的二爷有了些兴趣。

    却不想那白洁听着谭纵念叨二爷,又见谭纵虽然面生,却是与宋濂一起来的,因此便有心靠拢,说话时就带了三分谄媚的笑意:“可不是么。前几日二爷托我们家发三找房子,昨儿个正好找着了,今儿个一早二爷便要我家发三领着去看过了,二爷满意着呢。二爷高兴,便多赏了银子,适才正与发三儿喝酒呢。”

    “哦?”谭纵心底一愣,随即心里面就跟什么似的亮堂起来:碰巧一起托了李发三找房子,碰巧自己今天早上来找李发三,碰巧这位二爷就将这李发三叫走了去看房子。更碰巧的是,自己来寻“李发三”的时候,这李发三就光明正大的出现了。

    若说这里面没点猫腻,便是打死谭纵他也是不信的。在后世见过、听过那般多的官场故事,似这种所谓的巧合着实不算什么,甚至比这更巧合的都有!只是等事情一切尘埃落定,所有人寻着线头了,一路抽丝剥茧下去才会发觉,这所谓的巧合不过是别人事先埋下的伏笔。

    所以说,在后世政府机关里干过的,最不相信的就是连续的巧合。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不用等第三次巧合再出现了,还是直接想想自己如何应付后面的巧合好了。

    就好比这会儿,若是谭纵先前只是以士子身份请宋濂过来查探一二,而非是用监察府六品游击的身份压着这宋濂过来,等到了李发三家一看,谭纵必然落个干扰办案的罪名。到时候想要脱身虽然容易,可弄得灰头土脸却是必然的了。

    只是这会儿却不是寻宝探底的时候,谭纵自然不会轻易做出这等打草惊蛇的举动,说不得就对宋濂点点头,随后却是转身随在宋濂身后,装成了宋濂的跟随,亦步亦趋地走进了李发三家的大门。

    众人鱼贯进得院门,谭纵自然是第二个进来的。拿眼打望一圈,却发觉这院子与自己早先进的那院子的格局竟是一般无二,只是这院子里家用的物事例如石磨之类的一件不少,却不似先前那院子空荡荡的,只剩下些碎木*。

    就在这时,一只黄狗忽地从房子里头跑了出来,原先还摇着尾巴跑李发三脚底下绕八字撒欢,可没几下便停在谭纵面前呜呜叫个不停。

    白洁见家里的狗朝谭纵一直低吠个不停,担心这狗冲撞了客人,连忙拿脚背把这狗从谭纵身边拱开。这女人精细的很,却是发觉谭纵地位似乎比那些个相熟的普通皂隶要高上不少,甚至隐隐间发觉就连宋濂也要看这人脸色,因此便上了心。心道若此事当真,似这等人物,若是能侥幸结交一个,怕就足够她家在南京城里头打着横走了。

    只是这会儿家里的土狗不凑趣,竟然敢来打扰贵客的兴致,她又如何能让一条狗坏了家里的好事,便是杀了这狗供这尊贵客人享用的心思都冒出来了。只不过这狗终究是家里养熟了的,真要她下手了却是又舍不得,便是下狠脚都不愿,这才用脚背拱开。

    谭纵却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朝自己低吠的黄狗。他却是看出来了,这黄狗正是自己在先前那宅子遇上的那只。既然这狗在这儿出现了,想来两所宅子的主人内地里怕是就有些关联。只是这事情看起来这李发三家里头还不清楚,因此这会儿却不能明说,需得后面慢慢套话。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见识见识里面那位被李发三称为二爷的人物。

    谭纵隐隐有些感觉,这位二爷恐怕还真不是普通人物。

    待一行几人进得内堂,首先进入谭纵眼帘的便是坐在八仙桌主位上的一个高大汉子。实则高大这个词用在这汉子身上怕是已经有些贬低的味道,还是应该用彪悍威猛才更准确。

    仅仅是这位二爷一个人坐在那,便让谭纵看见这位二爷身上不同寻常的强势,似是这人天生就该如此坐着,便该他冲旁人发号施令一般。

    谭纵知道,这便是惯为上位者所独有的气势,也有人称为官气的。因此,仅看这位二爷这么一坐,就着实让谭纵感慨这人品相有些不凡。

    “二爷”这时候却是一个人在自饮,看见宋濂时这位“二爷”也不过是微微点了下头,待看见跟着宋濂进来的谭纵时,二爷却是忍不住地一愣,

    虽说这二爷掩饰得极快,却未逃出谭纵这有心人的眼睛。

    谭纵进屋时便在注视着他了,自然不会遗漏掉“二爷”眼神的那一瞬间变化。见这二爷先是一愣,随即又转过头去装作无视自己,谭纵却是忍不住在心里头直冷笑,情知这位二爷果然不是普通人,先前定然是已经认出自己了。

    谭纵却不知道,这人何止认识他,更是王家在南京城里布下的重要棋子,几乎全城的青皮都被他控在手里头——这人正是王奉先的得力助手,王春,俗名春二的便是。

    谭纵这时候却是觉得,在南京城里头还记得自己的,不是苏瑾的粉丝,怕就是某些有心人。看“这人”却又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谭纵又哪会分辨不出这人是什么路数,说不得心底里就把今天的这些个事情渐渐串了起来,这一环套一环的套子就渐渐地在谭纵脑子里清晰起来。

    只是谭纵见春二有意装腔,谭纵却不会故意去挑出些乱子来,因此也只装不知道,却是想看看这人会否无意漏出什么话来。

    这会儿八仙桌上摆着数只碗碟,有些装着些卤食,什么卤耳朵、卤舌头,卤牛肉,最大的一盘却是装着怕是足足两斤的猪头肉,另外一碟里却是拿粉裹了炸过的老花生,其余两只酒杯、三副碗筷分别分处放了。

    谭纵这次却是又故意挑了下首位置,与春二坐了个对脸。宋濂却是不敢与谭纵同坐,便将最后一条打围的凳子占了。几个皂隶却是自来熟的另外支了张桌子,不一会儿白洁又把碗碟酒菜重新摆好,这才在李发三身边坐下了。

    那边春二见谭纵挑了对面的位置坐,心里头便已经有了些不妙。待见到谭纵果然紧紧盯着自己,春二便不免觉得背脊有些发凉。他却是未想着,自己只不过是你吩咐来李发三家这扫尾,说起来也不过是以防万一,却不料竟然真撞着了这位。

    “这斯究竟是怎么逃过这几劫的?血旗军都出动了竟然也拿不下他!”春二心里头计较不停,但明面上却瞧不出甚子来,甚至他嘴里头还一直给宋濂劝酒:“宋押司,上次那偷儿全靠你捉回来,可让我少了不少骂。某家这厢便先干为敬了!”

    “二爷却是客气了。”听春二唤自己宋押司,又以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当话头,宋濂心里头诧异,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得一阵客套。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春二是王家数得着的人物,平日里头更是极得王仁、王动父子赏识,因此在这南京府里头又何止是七品官,说不得便是崔奕这五品的同知也不敢在这春二面前傲气,因此宋濂自然不敢托大,一声“二爷”却是必须叫的。

    这就好像后世某大领导家的常驻保姆,就算是贫下中农出身,在外头被某些知情的干部遇上了,还不得客气的喊声xx姐么,这都是一个理儿。

    只是这会儿有谭纵坐在当面,春二又如何敢如往日那般倨傲,那不是自己往谭纵跟前撞么,因此这春二也连忙谦让起来。

    不说宋濂心里头的诧异,只说谭纵见春二一个劲地与宋濂说话,故意将自己撇在一边,心里头却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趣的听了半段。只是两个人的话题着实有些无趣,因此谭纵听了半段就失了兴趣,却是转过头来与李发三聊了起来。

    李发三平日里头虽然赚了些银子,但生活即便称不上拮据但也算得上节俭,因此今儿个托春二的福喝上了水酒,更有这许多肉食下肚,因此早自饮得醉了。这会儿听谭纵提及宅子,李发三便醉醺醺道:“坊子里的宅子?我姨那边倒是有幢宅子空闲着,老人家回乡下去了,却是托了我哥照应着。老爷若是想看,我这便领老爷过去。”

    李发三喝醉了,说话便没得把门,声音大的整个屋子里头都听的到。边上立即就有皂隶跟了话道:“发三儿,你那哥哥连老婆都输了三个月出去,怎么还没把你姨那宅子输掉呢?”说罢,几个皂隶就嘿嘿笑了起来。

    谭纵却是懒得听这几个皂隶的浑话,只是有意无意瞄了一眼春二。见这人果然外松内紧,便是连喝酒的频率都快了许多,谭纵心里头便是一笑,知道自己这招打草惊蛇果然把这条草头蛇惊到了。

    不过谭纵这时候既然已经把那些个套子一环一环地摸清楚了,又哪会节外生枝。即便是春二的身份,这时候已然也不再是问题:却是适才宋濂曾提了一句“大公子”,而能被宋濂称为大公子的,在这南京城里头自然只有知府王仁的独子王动一位。

    “啧,看来这仇是越结越大了。”看着一脸心事的春二渐渐走远,谭纵忍不住微微皱眉:“这王动果然心眼小的很,竟然这般想我死。”

    想到几日前自己与王动的那次会面,谭纵却又在心里头不屑道:“只不过这王动是个纨绔,决计想不出这般谋略,想来是由高人指点的。说不得,我还真得打探打探这王仁手底下究竟都搜罗了什么人物了,免得到头来连自己是被谁阴得都不知道,那可无趣的很。”

    想罢,谭纵便转头对身后站着的宋濂道:“宋押司,适才似乎喝的不够尽兴,不若与梦花寻个地方再喝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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