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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纵这话问的何其突兀,便是蒋五心里头已然算到谭纵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可他却是料不到谭纵竟然会这般开门见山的道出来。全//本//小//说//网
按蒋五与曹乔木合计的结果,只怕谭纵不仅不会揭穿“蒋五”的身份,还会趁机与自己拉近关系,好谋些方便。若是再下作些,指不定还要借着蒋五爱慕苏瑾的事儿,多多制造方便,牺牲了苏瑾好让自个投到安王的门下。
只是,自从谭纵出现,不仅未对苏瑾与他蒋五对饮作丝毫评价,便是连半点掩饰也没有,直接便把他蒋某人的身份给挑了出来。这如何让蒋五(和谐)不惊,又如何能让他不讶。
若是再加上先前那般自然而然出去洗漱,这会儿不理会蒋五,反而去逗那只松狮犬的状况,便是蒋五一时半会也摸不清谭纵的路数了。一时间,蒋五只能暗恨自己出门前话说的太满,竟然未把曹乔木一起带出来。
曹乔木却是隐隐看出来了,这位公子爷心里头看似毫无芥蒂,实则对谭纵却是颇有些轻视,无外乎还是心魔作祟——漂亮的女人果然都是祸水!
“若是有乔木在,又怎会吃这等亏!”蒋五牙齿恨不得能咬碎了,这会儿当真是憋了满肚子的脾气,却偏偏发作不得,端的是难受非常。
说白了,还是引以为傲的自信被人毫不犹豫地践踏了惹出来的。
只是他却不知,他这般状态,却正是谭纵预想中的。
似这等王公子弟,从古至今,又有哪个不是生的一股子好傲气,又有几个手底下不是半斤八两?所谓眼高手低便多是给他们用的!而这等人,又最受不得别人无视,更受不得别人的闷棍,只要吃了点亏便要千方百计的寻着法子把场子给找回来。可是,这些王公子弟又是最容易哄的,哄这班人便如哄那毛驴,只要你顺着毛来摸,自然便能把这脾气捋顺了。
因此,自见到蒋五开始,谭纵首先便是打了两记闷棍过去,又故意用言语震慑住这人,让他一时半会发不出火来。而接下来的,便是要看这人涵养如何:如果是个好脾气的,指不定便要再花些心思,先把这人的底线探清楚了;若是个脾气不好的,便得再敲几回边鼓,好把场面稳住,以免闹的不欢而散,让对方直接撒手走人,这便是不美了。
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多的很。可也就是谭纵这会儿对这蒋五的时候敢拿出来,换个老于世故的,却是只能藏气来了。
这时候,谭纵见着蒋五的状态,便知道这人的脾气还不算坏,至少能容人,比后世那些个省里头的太子爷们都要好上不少,难怪能被官家派出来办事。因此谭纵心里头也有了计较,便把松狮犬放下了,坐到了苏瑾的左手面。
这边瘦腰却是早早地给谭纵备好了茶——他喜欢的凉白开,还特意用了个小瓷壶装着,在这客厅里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谭纵对着打着探寻眼光过来的苏瑾笑了笑,又把瘦腰撵走了,这才又问了一句:“安王此次所为何来,是为与瑾儿叙旧呢,还是为了寻我谭梦花?”
谭纵这话说的实际上很是无礼,甚至若是有旁个人在,便要直接喝斥谭纵欺君了——欺负皇子可不就等于欺君么。可这会儿客厅里头别说是旁人了,便是外人都只有蒋五一个,这也是谭纵敢用这般放肆语气说话的缘故。
他知道的清楚,太子党的脸可不是这么好打的,须得有好时机好地点,更难得的是不许让旁人看着,否则只怕打脸不成只怕还得把头丢了。所谓太子党,最看重的不就是这张脸面么!
什么银子,什么婊子,什么房子,那都是次要的,只有这张面子才是最重要的!
而这会儿天时地利人和,谭纵全占尽了,说不得便要小小地打上那么一记让对方再多点印象,也好显出他谭纵恃才傲物来。
那边的蒋五被谭纵这么一问,果然忘记了先前的不爽利,只是在心里纠结,究竟是要端着架子,先把今儿个糊弄过去,还是直接了当的问谭纵到底都知晓些什么——毕竟谭纵敢当面喊出安王的名号来,想必也是心里有点存货的。
一时间,客厅里便静了下来,只剩下那枚血红色扳指在手指上轻轻转悠的细微声响。
过的半盏茶时间,便是连杯子里的茶都凉了,可蒋五却是浑然不觉,只是端了起来微微嘬了一口,这才缓缓道:“蒋五此次来,一来是为与苏大家叙旧,二来是见见今年南京府亚元的风采,三来么却是想看看,能让曹大人赞不绝口的年轻俊才究竟有多大本事。”
“哦?”谭纵心里头又是一笑,却是知道这会儿只怕前面两条都是烟雾弹,只怕第三条才是蒋五心里头的重点。
可他却是故意不点破,只是顺着蒋五的话说:“瑾儿昨儿个夜里还与我说起蒋公子,说公子留了折扇助我,我这边却还未来得及谢过,当真是惭愧的很,说不得日后还要再次谢过公子的盛情。只是好在前儿个夜里谭某也是有惊无险,我观这折扇又着实太过贵重,深怕被贼人盗走,便让瘦腰将折扇还回去了,却不知道公子可曾收到?”
谭纵这番装疯卖傻确实让蒋五有些拳头打出去了,却又偏偏摸不着力道的感觉,只是难受的要命——心里有意要挑明了,偏偏不知道怎的却又憋着一口气,不肯在苏瑾面前开口。
好在这会儿清荷领着露珠一前一后突然从院门外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蹑手蹑脚、只穿着一件缝补过了的单衣的年轻人。只是这年轻人虽然蹑手蹑脚,衣裳也破旧,可面相上看过去倒是颇为正派,丝毫未有奸邪之相。
清荷刚进客厅,便见着了坐在那的蒋五——只是她却未见过安王的真面目,因此也是不识。清荷心里略一迟疑,那便谭纵却是忍不住在心里大喊天助我也,直接便把蒋五给扔下了,径直往那年轻人迎了过去。
想蒋五是个什么人物,虽然脾气不错,可也受不得谭纵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闲置,说不得便与苏瑾告罪一声,便是与谭纵一句场面话也不说,便这般转身出门走了。
因为与谭纵置气,他便是连谭纵抱国的松狮犬也懒得抱了,只让这畜生在后头跟着跑,丝毫不管这地面上满是早上春雨留下的积水,把这上好的皮毛弄的一身脏。
南京府王家
不大的偏厅里,此时门窗紧闭,内里这会儿已经坐满了人,除了大帐房李熙来因伤在家修养外,王家的心腹悉数在此,便是连王动也坐了下首,只能当个旁听的角色。而除了王仁与王动这两位王家的主人外,里头还坐着四个人,其中三人作儒生打扮,一人却是肌肉高高拱起,便是连春裳都胀了起来,显然是个武人。
那三个作儒生打扮的,正是王仁的三位幕僚,平时拿着王家的供奉,却不管南京府府衙的事情,只专门给王仁出谋划策,或者代替王仁上京与王家的靠山走动、联系。
三人虽然都是王家的幕僚,可地位也有高低。地位最高者却不是年纪最长的那位,反是坐在王动身边的那位中年人。
这中年人唤作展暮云,来历神秘,平日里话也少,却极得王仁信任,专门为王仁联系京城里的消息。此次官家派人来查南京府的帐薄,便是他从京城里的某位大佬那得了消息,快马加鞭拼了命抢先几天赶回来的。
要知道,这会儿那些奉旨出京的官老爷们,离着南京府怕是还有两三天的路程。
而另外两位里头,坐的离王仁最近的这位是南京府的名宿,唤作韩一绅,经学造诣非凡,是先帝时的一位举人。家世累学,韩家每代人里头都必然要出几个秀才,举人也是有的,只是也多止步于此,能在大考时高中的却是没有。
另一位坐在角落里头的,身上一副狂生打扮,这会儿手边摆的也不是茶水,而是一壶酒。这人却是王仁从湖南请回来的大才,真名也不知道叫什么,只因他三天两头的醉,因此旁人只唤他作李醉人。可他肚里却是有千沟万壑的,便是韩一绅虽然心里头对他整日里酗酒极为贬低,可出谋划策上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人颇有鬼才。
而也正是这人,从展暮云在京城里头收集到的消息里,轻而易举便得出了官家必然派了一明一暗两拨人过来,而且暗里的那拨必然是在京里头消失了数月之久的安王。
王仁则是坐在太师椅上,双目微闭,左手边一杯清茶置在高几上。杯盖此时正略微掀开,从中又飘出了几缕清香,绕得满室都带了香味,正是有名的西湖雀舌。
过的许久,王仁终于开口说话道:“那位成王的下落可寻着了?”
三个幕僚,展暮云一向话少,李醉人根本不管这等琐事,也就只有韩一绅稍微搭理了下。可这等寻人找物的活,哪是他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举人能干的,说不得便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另一边的王奉先。
这王奉先是王家的家生子,也算是王仁打小的的伴当,自小武艺出众,气力骇人。他平生最佩服的便是前朝龙军师闲暇时写的“三国”里的三国第一战神吕布吕奉先,因此懂事后便改了自己的名字,唤作王奉先。
这王奉先虽然是个武夫,平日里头也充当着王家的武艺教头,可那些个家丁什么的也都归他管,包括专门收拢南京府青皮的春二也不过是他手底下的大卒子。而王仁问的这事,正好是他交给春二去做的,昨日也正好有了消息回来。
这会儿见王仁问起,王奉先便虎地一下站起来,震着嗓门道:“回老爷话,春二那小子昨儿个递了消息过来,说是在苏州那边曾有人见着这人。只是这人现今在何处,只怕还需些时日方可查探清楚。”
“无妨,知道在苏州出现过便可,具体的却不急着知道的这般清楚了。只是春二那边,你还是多盯着点,莫让这小子胡乱生事,无端招惹是非。”说着,王仁却是有意无意扫了王动一眼,这敲打的意思却是非常明显了。
便是王动如何不满,被王仁敲打了,这会儿却也只得坐正了身子以示改正之意。
挥手让王奉先坐下,王仁又对着韩一绅问道:“老爷子,今年不同往日,京里头的消息说的也清楚,官家怕是铁了心要查上一查了。这会儿春汛虽然过了,可夏汛却也轻忽不得,断断不能出了差池。特别是还有位安王爷窥视在旁,只怕便是一点疏忽都要被这人捏在手里。故此,这段时间,便要劳烦老爷子带着奉先多往秦淮河那边多跑上几次,好震慑那帮子不让人省心的贱民,省的有人偷奸耍滑,耽误了我们的大事。”
那边韩一绅见王仁首先想到了自己,虽然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跑腿活,可事情本身也简单,便一脸欢喜的应了下来。
王仁又转头对展暮云道:“至于苏杭两地,便要劳烦展先生下去督促一番,让那些个人都打醒点精神把今年的河堤修齐了,莫要为了那么点银子把正事耽误了,到时候怕是银子没了人也进去了,那才是蠢到家。”
展暮云点了点头,也应了下来。
王仁见展暮云应了便也点头,知道他虽然话不多,可办起事来却最让人省心,有他去苏杭坐镇断然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又布置了些细琐事情,到得最后王仁终于命众人回去各按吩咐办事,却将王动留了下来耳提面命:“你这几日便在家中苦读,不许再出府去,便是别院那也不许再去。我已然与你娘亲说过了,再过几月,等这雨季过了,便要她带你回山东本家一躺,好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家……”
王动见老爹下了严令,心里虽然有些不以为然,可面上却也只能点头应下。
“哼,便容你们这对狗男女再活几日,待老头子心情好了我再出府寻你等的晦气!”想着苏瑾那副冰清玉洁的容貌,又想到她在谭纵身下婉转娇(和谐)啼的样子,王动只恨不得现在便能把这对奸夫淫妇给生撕了,否则断断无法发泄心头怒气。
与苏瑾等人吃过晚饭,谭纵便拉着几人在院落里坐了下来。
有了一下午的时间,地上的积水已然不多,正好容人搬张凳子在屋子外头打围闲聊。只可惜这温度似乎有些不对,雨后却是显得凉了些,让几个女子忍不住又加了身衣裳。
只是谭纵有这个意思,苏瑾三人也不好反对,只能舍了这一身好皮肉陪着他。这时节,屋外头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蛙鸣声,蚊虫之物也只是刚刚兴起,有几个丫鬟在一旁打着蒲扇,倒也不惧。
谭纵也是难得陪苏瑾喝茶,待第一壶茶下去,已然差不多九时了。苏瑾想着下午负气走的蒋五,便忍不住有些担心道:“相公,你今日怎得如此激怒安王?我观他出门时,怕是对你藏恨在心,只怕下次便不肯再登门了哩。”
听苏瑾说起这事,谭纵便忍不住笑道:“若是这位爷只有一个人,只怕便果真如你说的这般了。只可惜,我却知道那位曹大人此刻必然在咱们这位爷身边守着,有他在那,怕是三言两语便能打消了这位爷的怒气,指不定这会儿正鼓动着他明日里再来我这寻些线索。只是,我的线索又岂是这般容易拿的,没点诚意却是不行。
须知,以王仁在这南京府、苏杭二州这几年素有清名,便是此案幕后的推手得了官家的首肯,也只敢以查询帐薄的名目前来查案。而咱们这位安王爷更是只能暗中前来,怕的便是一个方式不当引起当地民愤,介时闹起来了怕是官家也保他不住,说不得便要顺着民意制他个罪名。再有王家背后那人略动推手,说不得官家还得下旨封赏以安民心。故此,这会儿急的应该是他才对,我却是不需急的。
况且,我观这位安王爷身边虽然有些人手,可多是如那位胡三一般的武林高手,真能替他分忧的怕是没有几个,否则也断然不至于去了苏杭二地转悠了一圈却瞧不出丁点破绽来,只能巴巴地在这南京府守着了。”
“破绽?”那边莲香正听的迷糊呢,听到这两个字立马来了精神道:“老爷快与我说说,究竟是什么破绽?”
谭纵却是不理这小迷糊,只是端起茶杯一口把里头的茶喝了,这才把被子往茶几上重重一放,旋而又玩味道:“这升官靠的是脑子,*更是要费脑子,那种只会使劲往自己口袋里塞银子的,实是天底下最蠢的人。若是王仁只会这些手段怕是早弄的天怒人怨了,又如何能得这偌大的名声,还使得京里头投鼠忌器不敢下手。
所以啊,这案子说来说去,不过是看安王爷这边的人够不够脑子,只要瞧的出破绽,那自然一切迎刃而解,否则,只怕在这南京府里头守他个三四年也抓不着王仁的尾巴,到时候也只是徒劳一场,让他成个笑柄。”
“难道老爷你就瞧出破绽来了?”莲香忍不住又问道。
那边清荷见她又问,连忙一扯她衣裳,又拿眼神责怪她多嘴——这等男人间的大事哪是她一个做妾的能多问的,何况这会儿几人还未去官府备案,便是连妾的名分都还未定下来,当真是不知好歹的很。
谭纵却是瞧见了清荷的小动作,他却是不觉得莲香这般问有什么,后世与自己女人商量事情早成了一种习惯,那些大官家里头的妇人又有几个是好糊弄的,说不得比那些小领导还精明,只是平时不显山露水罢了。何况他也看出来了,除了莲香是个小迷糊不通世事外,只怕苏瑾和清荷都是胸中有沟壑的奇女子,日后说不得也是自己的臂助。
只是这地方说的不好便是隔墙有耳,适才心情舒畅已然说了不少了,即便漏了一星半点的给那位蒋五爷知道也无甚关系。可这等子事关自己前途的秘事却不能再说出来,说不得便与几人打了个哈哈,摇着扇子径直回苏瑾房里去了,浑不顾莲香在那撅着嘴巴不依。
“似这等捞钱的法子,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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