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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嘿嘿地笑了两声,“陈教授,是我啊,才杰出!您不记得啦?”
陈教授惶恐的眼睛不断又四处打量了一翻,侧耳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着火一说纯属造谣之后,安定了下来,拉住桌腿想要起身。
刚才那一个腚墩明显让他吃了不少苦,可能是闪了腰,一拉之下非但没有站起来,还发出了一声“唉呦”面脸痛苦表情地又坐回到地上。
才子立刻满脸谄笑地弯腰如拎小鸡一样抓住陈教授瘦弱的胳膊把他抓了起来,丢进了桌后的靠椅中。
这时惊魂甫定的陈教授才眍着一双深度近视的三角眼探过头近距离观察面前的这张胖脸“你是…….哦,我想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才杰出嘛,是不是带着你上次说的那个宝贝给我看来了?!”
如果换了别人,把人家吓成这样,好歹也会先赔礼道歉;可才子这牲口立马就好象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没事人似的一把把我拉到桌前“陈教授,这就是我跟您说起的我那个朋友,就是他手里有几件祖上传下来的宝贝。”才子煞有介事地对陈教授说道。
我立时明白了才子的目的,这小子果然是早有预谋。
“哦?小兄弟,东西带来了吗?让我看看!”陈教授立时两眼放光地盯住我,从椅子里探起了身子。
“这个,今天比较匆忙,那东西又挺金贵的,所以没带在身边。”我一本正经地对陈教授说道。
陈教授眼中充满期盼的神采立刻黯淡了下去“我听小才说了你家传的那件珍品,一直都想见识、见识,今天你有时间吗?不如我和你一起去你家看看?!”
陈教授大概很为自己的聪明所动,原本失望的心情马上变得异常亢奋,似乎就要起身拉我出门…….
“这个……”我支吾着“我今天不太方便,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这样吧,陈教授,反正我这几天还要来县城,不如我下次来一起带过来给您鉴定、鉴定?”
我给才子打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才子提出告辞。
才子微微地点了点头“陈教授,这个关于祖传的文物,咱国家有没有什么特殊规定,必须要无偿上缴国家啊?”
“呵呵”陈教授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对于家传的文物,如果不是特级珍贵的,是可以选择自己收藏;如果属于国宝范畴的,国家也会对你们做出合理的补偿。”
我和才子都暗地松了口气,咱压根也没想过贩卖国宝啊,弄点小钱足矣。
消去了心头最大的疑虑,才子提出告辞,陈教授也没有挽留,只是连声嘱咐我下次进城一定要把东西带给他看,我也是连声答应着,走出了博物馆。
“你小子行啊,水挺深啊,道都趟好了,就等我呢?”我有些揶揄地对才子说。
才子得意地笑了笑“考虑得咋样?这买卖咱干还是不干?”
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何况这事看来并没有太大的风险“咱先小打小闹折腾着,也先学学。”我对才子说。
才子点了点头,一马当先又领我走进了一家银行,变戏法似地掏出了一本破旧的存折,挤到柜台边,取出了折子上所有的钱,一万五千大元。
才子小心翼翼地把钱塞进我的西装里兜“小狼啊,这是我这些年给老爷子攒的棺材板子,咱俩要是折里面了,那老爷子百年以后可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啦。”
才子少有的正经严肃、正经看得我鼻子隐隐发酸,在九三年,一个农村穷小子,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可以说算是个奇迹了;五、六年风里来雨里去,这一万五千块钱每一分都是他的辛苦钱,才子也二十九岁了,马上奔三十的人,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娶妻生子;而是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祖父。
我呼出一口长气,摸了摸口袋里沉甸甸的一沓钱“小子,兄弟齐心,其力断金。我就不信咱俩在一起有什么事干不成的!赚了钱第一件事儿就是先给你娶媳妇!”我看着才子的眼睛,轻轻地说。
才子咧嘴哈哈一笑,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管咋地,多赚点钱,让老爷子享享福;咱俩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命都是你的,还在乎点钱吗?”
我的胸腔里一阵澎湃,这牲口实在是太煽情了。一招‘黑虎掏心’我右手闪电般击了过去,但是接触到才子身体的瞬间,还是没舍得用劲,变成了轻轻地拍了拍他费肉乱颤的肚皮。
“走吧,我领你去云妮的店里转转!”才子伸过胳膊压在了我的肩膀上,两个人喝多了似的晃悠着走出了银行。
云妮的店在县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上,门面不算很大,但是布置得极有韵味;主营女装,颇具有流行元素,我和才子进门的时候,云妮正在查帐;有两个年龄十八、九岁的店员正在向几位顾客介绍推销。
看样子两个店员和才子都很熟悉,一看到他,马上甜笑着打招呼“才哥过来了…….”才子也高声地和她们打过招呼,两个女孩子嘴里在向顾客介绍着,眼睛却都很好奇地时不时地打量着我。
云妮听到声音,抬头看到我和才子,马上放下手中帐本像蝴蝶一样向我飞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小狼哥哥,你穿上这套西装真合身!”巧笑倩焉的云妮哪还有点老板娘的威严?看得两个小店员满脸的惊奇…….
等到那几位顾客一走,两个小丫头立刻冲到我身边,唧唧喳喳个不停“你就是云妮姐的男朋友吧?”;“云妮姐真有眼光,你可真帅!”…….
我头大如斗地看了看身边的才子,这牲口竟然捧着半块西瓜蹲在门口哇哇大啃,看都不看我一眼;无奈之下,我求救似地望着云妮,这丫头居然红着脸假装没看到一样躲在旁边偷笑……….
把店交给了两个店员后,我、才子和云妮坐上了回村的客车;这时的云妮没有了昨天的矜持,紧紧地揽着我的胳膊,不断地述说着童年趣事。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不断地互揭着糗事,从记事起说到高中毕业,童年美好时光的回忆一幕幕在嘻嘻哈哈中浮现……….坐在后排的才子反倒成了听客,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只是越是回忆,我越觉得与云妮早存在了一种血浓于水的感情,只是在这种无比熟悉的感觉里我却更加迷茫,越发无法分辨我对云妮的感情究竟是友情还是爱情,抑或两者混杂……
晚饭照例还是把老夫子扶过来,五口人一起团员围坐。
吃着云妮做的饭菜格外香甜,我陪着祖父与老夫子喝了几口小酒后,就专心于消灭满桌的菜肴;祖父与老夫子的兴致却格外高涨,你来我往间到是酒喝的多菜吃的很少。
收拾了饭桌后,照例又在正厅摆起了‘长龙会’:两位老人以酒代茶,一碟花生米,开始了谈天说地,纵横南北;我们三个又好象回到了小时候,一人骑了一个小马扎,静静地做着听众。
老夫子说着说着,便提起了十一岁那年李旺撞邪的事情“小郎,你小子还记得那次你用你的童子尿驱鬼的事儿吗?”老夫子酒意微酣,笑着问我。
“当然记得,这事我怕一辈子都忘不了。”我说,那情形确实异常的骇人,在我的心里早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妮儿,你也忘不了吧?把小狼看了个彻底!”才子嘿嘿坏笑着对云妮说。
云妮的脸“唰”地立时红的好象天边的晚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云妮涨红着脸娇嗔道。
才子冷不防提起这事,一时间把我也闹了个‘满堂红’;祖父、老夫子和才子的笑声却肆无忌惮地散播在悠悠夜色之中………….
“老夫子,我有个事儿想跟您说;您和爷爷都是走南闯北见识广博的人,你可认识这个是什么吗?”我说着把右手递了过去,手背上那三点血印在灯光中逾发艳丽,闪动着妖冶的血红。
老夫子抓着我的手背仔细地观察了良久,脸色变得凝重而不解“奇怪……”老夫子喃喃自语地说。
“这明明就是‘鬼点灯’,但是你身上没有遗留丝毫阴郁之气,你应该没有被鬼上过身啊。”老夫子上下打量着我“小狼,你把这事前前后后详细地给我说说!”
祖父听到老夫子的话,面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于是我一五一十地从追赶羊群说起,把在古墓里与花呢子相遇、与她达成交易到给我滴血避邪,一直说到我逃出了古墓,在疗养院与花呢子再次相见为止…………
老夫子是此中的行家,听我的讲述中,脸色忽明户暗;祖父虽然面无表情,但眼中的神色却是随着我的叙述跌宕起伏。
一旁的才子和云妮就不必多说了,惊叹之时不断,讲到关键的地方,云妮两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不住掐捏,好象身临其境似的无比紧张……….
等我把整个过程讲完了以后,祖父看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赏,我想可能祖父对我处理事情的冷静和大胆颇有几分**;才子更是不断拍打我的肩膀“小子,你命可够大的!”云妮则松了口气,但两手依旧紧搂住我的胳膊,仿佛怕我被鬼抓跑了似的。
老夫子半晌没有说话;良久后,老夫子悠然地叹了口气“从小我就看你是命大、福大的相,没想到真能遇事化险为夷、还因祸得福。”
我不解地望着老夫子,化险为夷到可以说是,但因祸得福不知道从何说起呢?
“所谓的‘鬼点灯’实则就是鬼魂在你身上作下了属于他的标记,她所滴到你身上的其实是她的精气结晶;一般游荡在世间的鬼时间短、道行浅的,别说三滴,就是半滴也是没有的,所以这三滴应该是她全部的精气,一般而言,若非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借‘鬼点灯’占据肉身,是没有鬼愿意这样做的,这就等于投入全部身家一搏,不成功便成仁了。”
老夫子说道这儿,微微一顿,轻声叹了口气“我想她口中的大王齐力顿对她而言无比重要,那花呢子甚至不惜成为一个孤魂野鬼也要救他出去。唉,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最终落得个精元尽去的结果!她占据了扎旺的肉体实际上也等于给自己画地为牢了,想来这也是为什么我在你身上感觉不到丝毫阴气的原因。”
老夫子的话让我想起贡加大师所讲的关于齐力顿与花呢子的传说,这两个人也确实是一对无比苦命的鸳鸯,此时我反倒对花呢子不像刚发觉被她欺骗时那么痛恨她了,痴守了千年,为了让自己心爱的人复活所做的这一切,隐隐的我竟有些敬佩她。
“人搜寻鬼,便是以其阴气为向导;鬼分别人,亦是因为人身之阳气,人有人雄,鬼亦有强弱,弱者遇到凶猛者是绝不敢靠前的。而你身上有了这三滴花呢子的精气,不禁将你的阳气遮掩了,于一般鬼魂而言,那更是何其强大?躲你尚且不及呢,实在是比任何的护身符都要管用。”老夫子呵呵笑着说,笑到一半被强烈的咳嗽打断,云妮心疼爷爷连忙跑过去,在老夫子后背轻抚顺气。
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目睹了李旺和扎旺被鬼上身的情形,我也确实怕被鬼纠缠,虽说鬼上不了童年身,但我总不能做一辈子和尚,这也真应该说是因祸得福了等老夫子的咳嗽渐渐平息下来,我问道“老夫子,那就是说我永远也不用再怕鬼来纠缠我了吗?”我问这个问题到不是无的放失,考虑到以后和才子的买卖,文物古董这东西最是邪行,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希奇古怪的事情,若真从此可以视鬼魂如无物,至少在心里上就会少了很多的羁绊。
老夫子颇有深意地盯住我看了一会儿,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古语说,福祸相倚;一般情况下,你自然是不用怕的,但是如果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恐怕你身上的这道屏障反会变成他追你的线索………”
这感觉就好象一个一米五的人在一米二的浅水中游泳,正耍得不亦乐乎,一步踏进了一个不知道有多深的坑里,立刻就被没顶了的那种感觉。
我一口气没喘均匀,大力地咳嗽呛得我满脸涨红,眼泪鼻涕齐流。
“呵呵,不过这时间哪来那么多千年鬼魂,这花呢子的存在也实属异数了!”老夫子举起酒碗和祖父一干而尽“晚了!回去睡了。合着你小子有缘分,小郎明天去找我,我送你点东西瞧瞧!”老夫子豪爽地哈哈大笑,在云妮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还俏皮地对着祖父眨了眨眼睛。
“老古,你莫不是想让我孙子接你古氏的……….”祖父看着老夫子问,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郎兄,我们都老了,这世界是属于他们年轻人的;说不定哪天咱两腿一蹬就此撒手,难道我还要让我们古家的密术就此失传了?”老夫子面脸笑容地说,不过我还是在老夫子的眼底发现了一丝淡淡的失落。
“可是也轮不到跃进啊,不是还有……….”老夫子伸手制止了祖父继续说下去“郎兄你也不要再多说了,你只尽管把小狼放心交给我。”
祖父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老夫子心情非常好,刚走出门去唱起了东北地方戏‘二人转’走出老远,还隐约地传进我的耳朵。
老夫子走后,祖父坐在桌前,我和才子做在小马扎上,傻傻地看着祖父**;祖父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哀乐,直直地盯着屋顶亮着的灯泡,不眨眼地看了很久“来,拿碗,你们两个陪我这老头子喝点儿!”祖父对我和才子招了招手说。
在我的记忆里,祖父从来没有称呼自己为老头子过,祖父一直都很要强,从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衰老,不知道今天怎么会看起来似乎一下子老了,还多了一份淡然、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