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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天子不是赐下金牌,让师尊节制皇甫嵩和朱儁二人吗?
只要亮出金牌,此两人必然言听计从,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简雍对刘备的行为表示略略有些不解,等众军进城,他才稍稍询问。
刘备摇头苦笑道:
“朱儁脾气暴躁,皇甫嵩外柔内刚,两人都是成名已久,受朝廷重托,怎会因为我出示区区一块金牌而屈服?
若是他们不服,难道我还真的按照军法斩杀他们?”
“这……军法无情,军中自当一视同仁!”简雍争辩道。
简雍毕竟年轻,他眼里仍然有好人和坏人明确的界限,可刘备混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军中无小事,什么都要谨小慎微。
自己出事金牌,这两人大概率不会听从,
到时候自己若是对两人不理不问,以后还如何带兵;
若是直接斩杀两人……
呵,非得掀起大乱不成。
刘备心中苦涩,却没有责备简雍,他拍拍简雍已经结识不少的肩膀,道:
“阿雍,汝以后也带带兵打仗,
到那时,汝自然会明白。”
·
刘备军进驻长社,很快开始对俘虏的黄巾军进行整编。
那些被黄巾军裹挟来的民众全部解散,等战事平息之后就让他们回到故里,
那些原本的太平道信众,刘备肯定不能批评教育了事,
他从中选拔精锐,得兵八千,加上自己原有的人马,部队已经突破了一万人。
说起来太平道的这支部队当真是扶老携幼,年纪大的有六七十岁,年纪小的才五六岁,甚至还有不少老媪和干瘦的女子,这样的军队打顺风仗的时候看起来还真挺吓唬人,
但只要敌人悍勇,率领一彪人马突击,光是这些老幼四散而逃就能撞得己方人仰马翻,
这也是为什么赵云孙坚这样的猛人率领小部分骑兵就能杀的众人惨叫连连的原因。
除了这些人,还有不少人加入太平道干脆就是为了劫掠,
这些人或为泼皮无赖,或为恶霸盗匪,刘备也懒得给他们做思想工作,趁着夜晚亲自率军将他们一举抓获,拖到长社闹市中集体处斩。
“刘备,尔假仁假义,不得好死!”
“刘备,尔这猪狗不如的东西!”
“饶命啊刘将军,我等再也不敢了。”
这些人或咒骂或哀求,见刘备全然不为所动,又只能哇哇痛哭,
好几个人壮着胆子高呼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大刀落下来的时候依然吓得屎尿齐飞,还没砍到就吓死的比比皆是。
对于斩杀这些人,长社民众也好,太平道的降兵也好都纷纷拍手称快。
这些人连自己人都劫掠,平素没少干偷鸡摸狗之事,进入长社之后还抢了几户人家,当真该杀。
孙静在一边看着,幽幽叹息道:
“这些人也是青壮力士,若是组成一队,让他们冲锋效力,岂不是比一刀砍了更好?”
没错,孙坚走了,孙静却选择留了下来。
这兄弟二人商议,以后要跟刘备这个汉室宗亲处理好关系,这比直接在皇甫嵩和朱儁身上全力下注来的好的多。
刘备没有说话,赵云却认真地道:
“这些人冲锋陷阵又能杀多少人,而申明法度严肃军法才能让我军战无不胜。”
孙静撇撇嘴,表示不能理解,不过人在屋檐下,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连几天,刘备都在抓紧恢复太平道破坏的长社,
他派赵云率领简雍出兵扫荡鄢陵、许县附近的黄巾,
那些黄巾军群龙无首,听原本的同僚说波才大败,而刘备又讲究仁义不多增杀戮,不少人犹豫片刻后便举兵来降,
皇甫嵩和朱儁还没进攻阳翟,刘备就已经收复了豫州大部,这让他对自己的战术思路非常满意。
以后要当豫州牧,刘备自然要对豫州治下的民众多多照顾,
太平道此番驱赶了不少世族子弟,他们现在都在长社,刘备自然要摆出一副虚怀若谷的姿态,跟他们好好交谈一番。
荀彧和唐韫两人都是颍川人,刘备也率先找到了颍川的荀家和唐家人物,
好在经过打听,现在荀家的主事人荀爽在黄巾之乱刚刚暴发的时候就躲藏起来,并没有被裹挟而来,
而唐家被裹挟来的也只有几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倒也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
看着一群世族子弟失魂落魄,衣不蔽体,全然没有平日体面的可怜模样,刘备不禁微微有些感慨。
天子想用太平道来对付这些世族,可太平道过后,这些世族的根基依旧在,朝中的人脉依然有,真正遭受大祸的只是那些民众。
这天下,哎,想想好上头啊。
司马朗也在世家子弟的队伍里忙里忙外,
他见刘备来,恭敬地上前,
告诉刘备有个颍川司马家的长辈受伤颇重,还请刘备亲自过去查探。
这是个积攒名声的好机会,刘备当下允诺,和司马朗一起去见那个颍川司马家的长辈。
温县司马和颍川司马的关系不算太远,毕竟天下姓司马的一共没有多少,
那个老者腿上、腰间都受了重伤,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鞭痕,模样甚是恐怖。
他躺在一张肮脏的草席上,司马朗在他旁边点起一堆炭火,又给他弄来破旧的毛毡取暖,饶是如此,那个老者依旧不断地打着哆嗦。
发炎引起的发烧。
刘备一看便知。
但《赤脚医生手册》中所说的抗生素自己又没有,周遭大乱,药铺早就被洗劫一空,
刘备自家军旅的药都不够用,实在也拿不出再周济这个老者。
他掀开老者身上的毛毡,看了看他腿上的伤口,见伤口已经化脓溃烂,有点无奈地摇摇头。
估计是不成了,可惜啊。
老者身边还跪着一个一身肮脏儒袍,脸上也脏兮兮看不出面貌的少年,刘备进来的时候,他正手持破碗,一勺一勺给那老者喂水。
见刘备查看老者的伤势,他缓缓把碗放在地上,冲刘备谦恭地行礼道:
“颍川陈群,见过左校尉。”
颍川陈家是个著名世族,刘备不敢怠慢,司马朗更是一脸敬畏地看着陈群,道:
“陈兄乃元方公之子!”
元方?那是谁?
刘备虽然不知,但还是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姿态,道:
“竟是元方公之子,刘备失敬!
不知公子为何流落至此?”
陈群苦笑着摇摇头,道:
“黄巾贼起时,我正在司马家盘桓,不意遭遇大乱,被裹挟其中,来了此处。”
陈群的儒袍也被皮鞭抽的破破烂烂,两条胳膊上满是发黑的伤疤,
刘备虽然不知道他爹到底是谁,但还是叫人抓紧去给陈群准备一件新衣服,这让陈群眼中露出几分感激之色。
哎,一群世家子落到如此田地,当真是可悲可叹。
躺在破草席上的那个老者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已经开始说胡话,
这老人算司马朗的远房亲戚,陈群对他又颇为敬重,刘备决心还是给他找些药来,
可他刚让司马朗去找药,那老者突然微微睁开眼,吟呻道:
“我,我不成了……”
他仗着全身力气,拼命坐起来,只是完成这个动作,就已经累得他喘息连连,似乎经受了极大的痛苦。
“是,是左校尉玄德公来看我了吗?”
刘备慌忙跪倒在老者面前,沉声道:
“刘备无德之人,岂敢在老者勉强称公?”
那个老者不住的喘息着,一脸欣赏地看着刘备,想说什么,可因为呼吸急促,到嘴边的话都变成了一声声好。
“我,我家对不起,对不起玄德公……”
老者一边痛苦地喘息,一边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一个个词语。
对不起我?
刘备一怔,立刻反应过来。
司马敛!
对了,司马防说过司马敛是颍川司马家中人,难道这个老者认得他。
“司马,司马,敛,那个孽种!
他……他不是,咳咳咳咳……”
他不是什么?
刘备见那老者明显已经开始气短,生怕那老者还没说完便死,赶紧一把抓住他的手。
“司马敛,司马,敛……”
老者看着陈群,痛苦地伸出干枯的手指,不断地画圆。
陈群看的一愣一愣,不知道这老者想表达什么意思,他诧异地道:
“那个人是咱们颍川人!”
“嗯!”老者痛苦地应了一声,“孽种,孽种……水镜先生……”
什么东西?
刘备见陈群脸上露出一阵惊恐,心知陈群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
再去看老者,他睁大眼睛,眼中带着无限愧疚,却已经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