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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比刘备的年纪大,见识也比刘备足。
他和刘备缓步出门,一边走一边随口聊点雒阳的风土,丝毫不以自己出身豪门自傲,
刘备拼命在他面前保持警惕,这才没有被袁绍广博的见识和由内而外迸发的气度折服。
跟袁绍一起行走,他愈发感觉自己从颜值到见识被全方面吊打,
心道这位不愧是名仕袁安之后,简直就是天生的忠臣孝子,世家的底蕴真不是吹得。
“司马建公带人谦和,很少言过其实,
他在雒阳夸玄德有经天纬地之才,匡扶社稷之能,
绍之前和玄德匆匆一见,还不相信,今日听玄德谈吐,方知建公所言不差。”
我今天谈吐什么了,我完全就是在听赵忠和刘焉聊天啊,不要胡言好不好啊……
袁绍睁着眼睛说瞎话都给人一副十分真诚的感觉,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刘备只能无奈的笑了笑,表示接受袁绍的吹捧。
两人走到一处空地,袁绍确认四下无人,尾行的曹操也在远处,神仙也偷听不到二人聊天,他这才收起之前和煦的笑脸,颇有些严肃地道:
“玄德,吾闻汝有神鬼之能,太平道数百人围攻汝兄弟三人,竟被汝杀的大败溃逃,死伤无数……”
“那是……”
“我知道汝想说些什么,又想推说汝兄弟三人皆虎狼之躯,万人难敌是不是?”
袁绍淡然一笑,紧紧盯着刘备的眼睛,
刘备心中一凛,听袁绍不提当日斩檀石槐之战而提起和太平道的冲突,自然是怀疑到了什么。
“昔年项王勇猛无敌,垓下突围,面对高祖万重,也不过落得自刎乌江的下场。
汝兄弟三人再勇猛善战,也不过血肉之躯,如何能以三敌百,还能斩杀无数?”
“碰巧,我正好知道,上一个能如此施为的,正是汝父元广公!”
刘备面色微微一紧,随即笑道:
“本初说笑,若是我真有家父这般本事,为何那日与檀石槐大战,几乎命丧敌手,还要靠阴谋算计死中求活。”
袁绍微微摇头,道:
“我知玄德不肯信我,但也无妨。
家叔曾言,其平生最恨之事,当属当年受小人挑唆,在众军前令元广公交出天书,这才给了小人刺杀元广公,并诬陷我袁家之机。”
刘备眉毛一挑,却终究没有多问。
他知道袁绍接下来肯定要讲一个跟董卓版本并不相同的故事,
当年万众之下发生的事情,亲历者定然不少,以后一一验证便是,倒不用现在就跟袁绍斗嘴。
“十五年前,家叔曾侦知有人结社,欲祸乱天下,毁灭这汉室江山。”
“这些人以一个所谓的天人为核心,据说掌握天书数卷,见识远超当世,已有不少名门大家投效,
只要举事,顷刻就能覆灭大汉。”
袁绍一开口,刘备就知道他说的就是力行社,
可听到后面,他的眼皮仍是不住的跳动,呼吸也愈发急促。
袁绍对故事的效果非常满意,继续道:
“家叔乃汉室忠良,自然要想办法将那力行社众人一一捕获,好为大汉扫除隐患。”
“可是力行社诡异非常,家叔假意混迹其中,许久也不曾接触到那个所谓的天人,更无缘一睹那天书的真容。”
袁隗还加入过力行社?
这倒让刘备有点诧异。
想来袁隗当时也是想加入力行社投机一把,他还好意思大言不惭说自己是汉家的忠良。
“说下去。”他第一次感觉有点急躁,迫不及待让袁绍抓紧说正题。
“后来,力行社中传来消息,说天人即将北征,叫众人开始向北边集结以备天命。
“家叔当时还以为是这些叛逆要提前发动,没想到这天人居然是叫力行社众人一起去打鲜卑,他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随后,他终于的达到了力行社高层的指示,
一个叫司马敛的人联系他,说天人要有搅动风云的大动作,这力行社出头之日将到,星辰大海就在眼前。”
司马敛!
刘备听袁绍说起这个名字时咬牙切齿,心道此人一定给袁隗带来了巨大的麻烦,甚至有可能是后面一系列事件的关键所在。
司马敛……
姓司马的人并不算多,以后还真得让建公好好打听打听才是。
“家叔当时以天使的身份在张奂营中,一起北上迎战檀石槐,
在半路便听说,檀石槐不久之前曾遭遇重创,败在涿郡汉室宗亲刘弘的手上,损失惨重,
而据传说,刘弘和另一个自称天人的人并肩作战,两人迎战檀石槐万众,居然杀的血流成河,险些连檀石槐的命都留下。”
“张奂怎肯相信这世上有人能力敌万众,当真不服,
当时不知为何流言四起,说刘弘是得天人相助,手上拥有天书三卷,这才斩将杀敌,无所不胜。”
“天书之事虚无缥缈,可令尊元广公斩将杀敌之事总是真的,
张奂便寻思让令尊交出天书,送给天子御览,
当时司马敛给家叔传信,说刘弘早有将天书交出之意,但天人绝不同意,
力行社身为天人所部,自然要从天人之意。
司马敛请家叔在阵前故作狂傲之态,面斥元广公行巫蛊之事,让元广公断了交出天书的念头。
于是家叔自告奋勇,向张奂请缨做使者去讨要天书。”
后面的故事跟董卓的描述差不多。
大战方休,众人损失惨重,还来不及休整,袁隗就跳出来嘲讽刘弘,
叫他现场演示已经打完子弹的法宝,并且交出天书。
刘弘也是有脾气的人,自然不愿意就这么把天书交给袁隗,
当时鲜卑殿后的部队仍没有退去,刘弘不理袁隗,继续率众追杀鲜卑。
可也就是在这时……
“家叔当时见元广公发怒,还以为此事就此了结,不料阵中居然射出一支毒箭。”
“射箭那人箭法精妙非常,乃天下少有之高手,一箭正中元广公后心,几乎穿透身子,
当时兵荒马乱,没人发现是谁暗下杀手,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家叔,让家叔百口莫辩,只能落荒而逃。”
“事后他才知道,那一战天人曾召唤力行社众人来援,
可因为距离遥远,真能及时赶来的只有司马敛和杨动,而司马敛根本就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甚至等其他力行社成员闻讯赶到,他也一直没有出现。”
“而大战前夜,天人还在路上,就在宿营时遭到了鲜卑的偷袭,
大火之中,传说中的天书也尽数遗失。”
“家叔隐隐感觉其中阴谋不小,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等他带着一肚子狐疑回雒阳,准备找司马敛问个明白时,家中桌案上竟赫然放着《红楼梦》《水浒传》《西游记》三卷天书!”
“家叔这才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遭到了司马敛的算计,
他遍寻天下,也找不到司马敛的所在,甚至大多数的力行社人根本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家叔担心这三卷天书会给自己惹下大祸,便立刻将天书交给天子,以示清白。”
“他心中惶惶不安,好在力行社众人深明大义,知道那背后小人是司马敛,绝非家叔,这才让家叔能得一夕安稳,
可不曾想到,数年之后,我家又出了一件大事。”
“我袁家仆役众多,”说到这个,袁绍苦笑了一下,“杨动冒充仆役,混进我家,居然不知从什么角落翻出了两本天书!”
“家叔真的没有看过那两本天书,也不知道这天书为何在家中,
可杨动真的找到,并一口咬定家叔就是当年算计天人,杀害元广公之人,数次欲刺杀家叔,还……还亲手杀害了家父!”
袁绍是袁逢之子,可过继给了伯父袁成,故唤袁成为父。
袁成武功不错,当时已经做到了左中郎将,可在杨动的雷霆一击之下,仍然如孩童般毫无办法,转瞬惨死剑下。
也正是如此,庶出的袁绍才得以过继给袁成,正式成为袁家重要的一份子(不然他一个小妾生的儿子有啥用)。
为了给袁成报仇,这么多年来袁家一直在苦苦追寻杨动的痕迹,
只是杨动本就武艺高强,又行事谨慎,所以一直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去年杨动突然现身,当时家叔就觉得事情不对,
以杨动的武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会给我们准备之机?”
“可吾弟袁术立功心切,说什么都要领兵去捉拿杨动,
等他去了河东,才发现落入了杨动的算计中。”
“那个奸邪小人,居然以天书诱董卓为援,不知要做出何等事来!”
要是关羽在这,听见袁绍骂自己授业恩师为奸邪小人,肯定要一刀把袁绍劈了,
可仔细品品袁隗的遭遇,又不难明白为何袁绍这么生气。
司马敛。
虽然还不能只听袁绍的一面之词,但此人对父亲当年之事肯定有极其重大的影响。
刘备心中升起一阵惊涛骇浪,表情却一反常态地格外平静安宁,这让袁绍多少也有些敬佩。
泰山崩倒于前而面不改色,此人当真果然有些造化。
“家叔这些年来深为力行社之事苦恼,这些日子知道力行社再起,更是义愤填膺,
当年司马敛害死元广公,肯定包藏祸心,此人十五年来引而不发,一定在谋划极其可怕的勾当。”
“玄德,公要助我,我等掌握所有的天书,方能和那司马敛为敌。
否则他准备多年,杨动等人又被他蒙蔽,他日万事俱备,我等皆成其刀下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