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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放在我家里的那些酒,你准备怎么办?”
看似是在关心怎么处理那些酒,其实是在问柯林下一步的打算。
几小时前,柯林将族长会议的结果告诉了她。不需要再累赘地解释什么,她自然清楚这件事会对柯林产生怎样的影响。
这时柯林忽然想起来,今天早上,伯父也曾问起过类似的问题。
季丽安和克雷吉,可以说是目前离柯林最近,也知道他最多秘密的两个人。
他们都是生活在世俗和超凡边缘的人,尽管各有各的目的,但利益仍可以被良性地协调在一起,并且相互提供最需要的帮助。
而他们相对封闭单纯的人际关系,也可以为合作的安全性加分不少。所以他们也是仅有的知道柯林计划全局的人。
虽然季丽安和克雷吉从年龄外貌到民族都截然不同,他们给柯林的感觉却隐约有些相似,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经历多少有些接近。
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却从未有过对话。有时柯林会想,如果某天他们能够见上一面,说不定会一见如故。
但也可能会因为这种相似,而彼此厌恶。
“如果不依靠禁酒令,没其他办法可以在半年内得到八十万奥里吗?”
季丽安轻声问道,听起来有点像刻意压低声线的密谈,其实只是她平时发声的习惯。
虽然在一些奇怪的方面知识丰富,但她有时却总是会问一些缺乏常识的问题。如果是正常人,根本不可能考虑在半年内入账八十万奥里。
“不考虑博彩的话,我想应该没有。”柯林说。
可以在这个时代带来暴利的技术,最终他想到的也只有前世那个关于灯泡的着名故事,大概是以钨丝作为发光体的灯寿命最长之类的。
但钨具体是什么金属?原本以为是个熟悉而简单的故事,但最终能从中提炼出来的信息也只有“钨”这没意义的名字,以及原子序数74。至于哪里开采,如何冶炼则一概不知。
根本就没有其他出路。
“那些酒可以继续留着,等时机合适就会被卖出去。”柯林说。
“但又能卖给谁呢?”
季丽安静静地问,她的话语中开始有了一些劝阻的意味。恐怕在旁人听起来,柯林只是不愿意面对失败,茫然地在做着一些徒劳坚持而已。
“没有谁能一次买下这么多,而且……”
“而且可能和五只手走向敌对。”柯林把玩着刀柄说:
“同时这又是违法生意,最坏结果,我会在地上和地下都失去立足之地。”
“那,你还准备留着那些酒?”
“当然会留着。”柯林轻声地说。他微微侧目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在注意这边后,稍稍在餐桌上前倾身体,低声做出宣告:
“不但会将它们留着,我还会替马里齐奥去完成一件事——那件原本应该由他来做的事。”
“一片沃土无人耕耘,让它一直空着就是一种罪过。”
私酒市场必然会在枪与血中被建立起来,而第一个完成这桩事业的人,就将成为施塔德的私酒之王。
即然那些大人物畏畏缩缩地不敢伸手,那就只好由我亲动手。
“……”季丽安怔神,无意识地缓缓睁大了漂亮的眼睛。
柯林发觉这又是与克雷吉类似的反应,来自一个博学幽居者的谨慎本能。想必他们是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合作者竟然已经癫狂到准备和整座城市为敌,所以此时会有这种反应也就不难理解。
柯林从季丽安淡金色的清澈瞳孔里,捕捉到一丝惧怕滑过。虽然是意料之中,却仍感到了一丝无趣。
但他终归只是坦然地静静望着,没有为此担心什么。
季丽安这类人从书页中洞悉宇宙万物,却从未参与过现实中原始难看不留余地的斗争。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就全然失却了平时的机敏。
无论是克雷吉还是季丽安,都早已经同自己的战车死死地绑到了一起。
克雷吉只能从自己身上获得与伦茨有关的线索,而且他为自己隐瞒窃听神学院的事,早就已经脱不了干系。
至于季丽安,虽然可以继续为妓女治病维生,但如果没有自己为她提供的那些珍贵的资料,她也只能在绝望等待自己一点点被病魔吞噬,结核病的慢性死亡很快就会窒息地降临。
即使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深渊,他们也只能亦步亦趋地跟随下去。因为如果自己迎来失败,他们也会没有悬念地随之陪葬。
所以不必担心来自他们的背叛。柯林原本没有想过将他们牵连进来,现在也只能在心里说一声抱歉。要怪,就怪族长会议过分的保守吧。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下一刻,季丽安却轻轻地笑了。
“……呵。”
一声分不清是叹息还是轻笑的声音,从口罩下幽幽漏出。
柯林望着季丽安的脸庞,想从中看见这笑声的意义。口罩遮住了她大部分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的眼角微微泛红,却又隐约地带着一丝笑意。有些人会在哭泣的时候发笑,季丽安是这一种吗?又或者,这单纯是对自己的嘲笑?
“超凡对你而言,真的这么重要吗?”
她又这样问,季丽安明知道答案,却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有时候柯林也会问自己,自己不管死活地向深渊狂奔也就算了,甚至不惜为此将身边所有人都牵连到危险之中,值得吗?
“说实话我从来不在乎什么超凡。”柯林望着来往的旅人说:
“至始至终,我只是想夺回那些失去的记忆而已。”
“可是为了不明不白的五年,就值得放弃如今的十年二十年?”季丽安问。
可以轻易赌上一切未必是勇敢,也可能是这个人完全不在乎罢了。
“也许那五年里什么都没有,是你自己为了逃避才选择失忆呢?”
万一不是呢。柯林在心里反问。
究竟是谁设下了那个封印?
而有实力做到这一点的人,会仅仅留下封印,就天真地不留后手,任由自己夺回一切吗?
如果记忆意味着某种危险,那么自己是选择无知地回避,还是去清醒地面对?
“我不知道那五年里发生过什么,却能隐约感觉到,那是绝不应该遗忘的事。”
柯林想起了被囚禁在心内海中的“老师”。虽然感官无法察觉,但他知道“它”仍在默默地看着自己:
“不明不白地活着,就等于从未活过……我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所以在十年前我就已经死去。”
“如今的我,只是一具试图复活的亡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