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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敢相信, 乙班完成了这件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还是大早,进士科乙班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全是听到风声, 过来打探虚实,或特来道贺的学生。
“昨晚就听闻了你们的事迹, 实在是大快人心!”武举班激动的一拳砸在他们桌上,懊悔道:“早知这样, 我也去了!没能见到林少侠的身手, 实在可惜!”
林唯衍淡定勾唇一笑。
黄世谦坐在桌上,抱胸点头:“如今京城里都在盛传,我云深书院的威名,比那国子监更盛。”
“这口恶气算是出了。”其他班某学子道, “不知道他们昨日回去, 睡得好不好。”
宋问坐在上面打了个哈欠。
她就没睡好。
黄世谦道:“国子监又如何?以往看见我们, 哪个不是嗤之以鼻?今早我在路上撞见,他们竟然绕道走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呐。”几人笑道, “叫他们瞧不起的人打败了,不知该有多生气。”
众生挥袖叫嚷:“走!喝酒庆贺去!”
“做什么做什么?”宋问越来越听不下去,抽着戒条敲打桌案道:“给你们点时间吹吹牛得瑟得瑟就罢了,还想走?当我这乙班是什么地方?不用念书啊?”
黄世谦拍拍手站起来,走到她旁边道:“可是我听说,先生您昨日的策论论题, 是读圣贤书,有如放狗屁。技惊四座,让人拍案叫绝啊!”
宋问端起茶喝了口, 轻呵一声,慢悠悠道:“策论最重要的思想,知道是什么吗?”
众人侧耳听她讲课。
宋问:“那就是,假使你的论点是,牛只会吃草。那么现在就算有一头牛当着你的面啃了一块肉,你也要面不改色的告诉别人 ,这只是一块长得很像肉的草,但它的本质还是草。因为牛只会吃草。”
武举班众生:“……”
林唯衍:“睁眼说瞎话?”
“这叫立场坚定!”宋问道,“你自己都不相信,还指望去说服别人相信?”
众人嘁声,不放在心上。
李洵起身道:“聊也聊过了,大家散了吧,还是上课。”
宋问拍桌轰赶:“散散散!我看看有多少人今日是迟到的!”
众生还是磨磨蹭蹭的留恋不肯走,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
“先生先生!”丁有铭甩着长袖从门口冲进来道,“国子监的人来啦!”
所有人怒目而视,上前一步,将他团团围住:“还敢来我云深书院?他们想做什么?”
丁有铭被吓得一抖:“又不是我,你们吼我做什么!”
他推开众人,来到宋问面前,传话道:“他们现在就在门口,喊您出去!”
宋问站起来,往门口踏了一步。
数十人跟在她身后,一起踏了一步。
宋问怒了,回身喝道:“不是我班学子,速速退散!”
宋问带着几位学生,过去查探情况。
国子监来了七八个人,如今正站在大门前面。
宋问从阶梯上走下,待走近了,边走边调侃道:“有劳诸位国子监监生大驾光临,我云深书院实在是荣幸。只是这不请自来,唐突了些吧?”
罗利上前一步,施礼道:“今日来,是有事来请先生指教的。”
礼节到位,看着的确不像是找茬的。
宋问站定在他对面,笑了笑。
冯文述嗤笑道:“怎么,昨日指教的还不够?”
“自然不是再比什么才学的高下,比诗文我已经服输。今日真是真为讨教而来。”罗利浅笑道,“昨日听宋先生一席教诲,叫我等醍醐灌顶。只是我等资质愚钝,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昨日先生说,看人是否贤仁,还得看他的所作所为。学生回去一想,觉得不对。难道说得漂亮的人,就一定做得不漂亮吗?我看先生说话,就滴水不漏。”
宋问道:“只是一场策论而已,何必让在心上。”
“若是不放在心上,那策论便是毫无意义。”罗利道,“持之有故,言之有理。那自然是可以讨究的。”
“你若是问我的意见,那答案自然是否。”宋问道,“不善言辞的人,不大适合为人师表。”
罗利道:“如此,学生便放心了。”
宋问:“你们今日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罗利:“这是其一。”
冯文述皱眉道:“说话遮三掩四的,你倒是来个开门见山,好歹还说你干脆。”
罗利不理会他的挑衅,继续说道:“其二,是想找云深书院讨教。”
“哦。”宋问敲着折扇道,“说吧。”
罗利:“既然先生说得那么好听,我等就想见识一下,何为言行一致。别也是光说不做的,沽名钓誉之徒。”
宋问不急不躁道:“你指哪件事?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动听。”
“我指,究竟云深书院与国子监,哪边教出来的学生,才是有利于山河社稷的贤才。”罗利道,“照宋先生说来,比作诗写文是没有意义了,那么这个总该有吧?”
宋问顺着他感慨道:“我真开心,你能够迷途知返。”
云深学子冷笑了一声:“你想怎么比?”
罗利:“怎么比看各人怎么做,应当是找谁来评才是。”
宋问饶有兴趣道:“你想找谁来评?”
罗利:“谁人受惠,谁人来评。先生既然说的是民,那自然由百姓来判。”
罗利很小心,怕被宋问抓到把柄,于是说句话都要拐三个弯,还不停观察宋问的神色。
宋问觉得好笑,故意没有搭腔。
孟为挽了袖子走上前道:“这百姓也有收买过与没有收买过的区别,你国子监不是最善舞弊了吗?我云深自愿服输。”
站在后排的监生喝道:“嘴巴放干净点!”
孟为横眉怒对:“也知道自己做的是肮脏事?怎么不见你敢认!”
罗利抬手阻止身后人道:“够了!我们今日不是来吵架的!”
那监生硬生生憋了回去。
罗利道:“为保公平起见,我们就在商业街区中间摆擂。那里人来人往,人员流通。你们也可以将此事公布。国子监总不能收买的了整个长安城吧。”
“新鲜。”宋问感兴趣道,“可以。”
罗利:“那好。就以十日为限,如何?”
宋问答应的很爽快:“可以。你提的比试,我们云深作陪,一切你来定。”
罗利道:“那咱们等着。”
宋问侧过身,对他比出一个中指。
其余学子不明所以,但觉得这个动作很是霸气,于是对视两眼,有样学样,跟着朝他们比出一个中指。
罗利等人看了看,不甘示弱,跟着比出了中指。
于是两边人就这样互比着中指分开,直到对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
宋问:“……”
宋问微一偏头,喊道:“林大义小友!”
林唯衍无奈叹气,然后开始尾随几人。
几位学子见人远去,过来围住宋问。
孟为皱眉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来找我们比这个?”
“比这个,才有意义。赢多少场诗会,都不如民心来的重要。”李洵道,“看来他们输的并不甘心。”
冯文述担忧道:“他们看着很有把握,不知会有什么手段。”
“各显本领呗,倒不一定是要耍手段。”宋问负手往前一步道,“他们有信心,是因为他们觉得人心是很好收买的,他们觉得百姓是很好欺骗的。只要十天,做好十天,让人觉得他们心系百姓,是未来的栋梁之材。即便只是假象,他们也能赢了。”
冯文述道:“可他们能做什么呢?”
“站在高处的人,向活在低处的人稍施恩惠,他们就会感恩戴德。这是事实,他们想的没错。”宋问道,“他们不需要做太多,其实百姓想要的也不多。听听他们说的话,把能解决的小事都解决了,就可以了。”
孟为嘟囔道:“还不是卑鄙。”
宋问倒觉得,这和卑鄙无关,只是许久以来一直积压的问题而已。
他们历来是这样看的,所以便这样学了。在他们心里,这或许是根本不需要去考虑对错的事情,它只是一种手段。
而如何在云深书院这里挽回面子,才是更为重要的事情。
宋问说:“如果他们能做到时时不忘百姓,给百姓施恩,而不只是这十天,那我倒是敬佩他们。”
梁仲彦叹道:“只可惜,日久才能见人心啊。”
“那先生为何还要与他们比?”赵恒道,“这岂不是胜算难料?若是他们赢了,岂不是功亏一篑。只怕他们以后要越发得意。”
宋问笑道:“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
赵恒急道:“先生!”
李洵拦住他:“想来先生自有打算。”
宋问收了嬉笑的表情,严肃道:“他们想的是对的,可这样的想法是病态的。这只是一种取巧而已。这不是利于社稷,这是欺骗。这是在消磨百姓对大梁,对朝廷的信任。让他们以为自己的心意,不过是一种可以利用的东西。这样的方式,我不能苟同。”
宋问道:“做官不应该是为了自己,也不应该是为了名誉。即没有觉悟,又丢不掉名声,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赵恒:“那先生您还和他们比,这不是正中了他们的圈套?”
宋问:“我要告诉他们是错的,而这种话,他们是听不进去的。只有在赢了他们之后才有资格说。”
众学子围上来:“先生有把握吗?”
“把握这种东西……”宋问笑道,“自然要比过之后才有。”
众生:“……”
作者有话要说:jj把我存稿箱的时间卡没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