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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毅戒备道:“你想我做什么?”
宋问煞有其事道:“你什么都不用做, 你的存在,就是意义。”
他的存在, 除了看热闹,还真没什么别的意义。
唐毅不知道宋问什么打算, 但直觉那会是很掉面子的事。
不过其实云深书院的输赢,和他关系不大, 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丢脸的, 他原本也是想去的。
现在觉得宋问此举别有用心实在诡异,反而让他有了退缩的念头。
宋问很欣慰的笑着,拍了拍唐毅的肩膀:“如果去的早,记得帮我留个位置。”
唐毅想说那都是礼部安排好的, 还什么留位?人已经飘走了。
“我亲爱的学子们!”宋问将书砸到桌上, 潇洒坐下, 问道:“诗会在即,准备的如何?”
丁有铭举手, 萎靡的请求道:“先生,我们能不能不去?”
宋问拍桌,严厉道:“怎么?还没放弃?是时候该接受这个事实了!不然我帮你们思考一下什么叫人生。”
丁有铭道:“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了,可院长方才过来说,说这次的诗会,太傅也要去!”
众生一阵哀叹。
“那你们还敢临阵脱逃?”宋问看着他们, 环胸道:“该磨刀霍霍,直接上了呀。”
赵恒道:“我宁愿放弃,也好过到时候当着太傅的面丢人吧?”
宋问体会了一下:“这样说来, 你们是真的觉得,自己比不过国子监的学子?”
孟为挺胸,很坦荡的说:“人要有自知之明。比作诗,我的确比不过!”
宋问气道:“你只有无耻是无敌的!”
孟为委屈。
“这次愿意太傅去,多好的机会?太傅肯定是去帮我们的,他心里清明着呢。你们如果受了委屈,他能不管吗?就算他不管,我们还有三殿下啊。这次三殿下也去。”宋问点名道,“李洵学子,你父亲如果有空,麻烦他也去镇镇场。顺便让他欣赏一下你的才学与魅力。”
李洵:“……”
冯文述纠结道:“先生,您是认真的?”
“我自然是认真的!”宋问拍腿道,“看,我们这边终于有人了,还怕他们做什么?你们不就是想公平公正的比一场吗?机会来了啊!”
梁仲彦眼睛转了转,挠头道:“国子监那群家伙,其实也不弱的。国子学里授课的,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儒或高官,他们平日里自然要多努力。虽说人是讨厌,可这成绩,确实不差。”
众人跟着点头附和。
“他们不差,你们也不差啊。你们就是输的太多,丧失自信,其实你们也很优秀。”宋问鼓励道,“我先前听国子监那群学生说话作诗,那个金刚罗利在他们之中算不算厉害?反正我觉得也不怎么样。”
赵恒道:“那是先生您觉得,您还觉得我们不怎么样呢。这差距太大了。”
宋问压着上身,从鼻间哼出一口气,看着众人道:“这样,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不想参加的,现在可以举手。”
众生蠢蠢欲动。
“且慢且慢。”宋问看向林唯衍道,“林小友,拿出你的武器。你懂的。”
林唯衍点头,起身。
众生:“……”
宋问:“现在,不想去的举手。”
众生:“……”
宋问欣慰笑道:“没人放弃嘛,看来大家都很期待。”
孟为无奈道:“先生,莫开玩笑了。”
宋问点点头,坐正道;“好吧,那我来客观说几句。”
“李洵,你的文章与诗词做的很好。韵律和意境,完全不输他们。年轻一辈里,绝对是佼佼者,你若是退缩,他们也没什么资格上场了。”
“冯文述,你的策论很优秀。逻辑缜密,思维敏捷。重要的是,你能准确抓住要害。论口才,你根本不需害怕他们。”
“丁有铭,你对机关术很有造诣,算科也不错。国子监的人,几个人会去学这些?”
“赵恒,你对礼部大小事宜皆为熟悉,《礼记》倒背如流,一举一动很有风范,若是考礼,你怕什么?”
“孟为,你虽说样样不求甚解,学的都不算顶尖,可其实是你大乐意学,你的天赋造诣还是很高的。遍地开花也不错,有些事情其实的确不需要深究,够用就可以。能够样样皆通,也是一种本事。”
“我是看好你们才给你们报的名。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各自出众的地方,何必非要去看自己的短处?这世上诗作的不好就活不下去了吗?不会作诗,就不是才子了吗?不会作诗,就意味着将来不是好官吗?你们先生我就不会作诗,不照样是你们先生?”宋问道,“何况这一次对我们有利啊。”
众学子:“有利?”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面不知我们的安排,我们却可以猜到他们的。”宋问道,“国子监今年有哪些学子参加?他们分别擅长哪一门科目?这一次的诗会,要比哪些?”
冯文述道:“这诗画,是年年都要的。其他的,倒说不准。”
丁有铭道:“算科考的不少,策论也考的不少。字帖,墨经,偶然也有。”
“罗利的书画颇为出众。书法先前被先生赢了,想来他不会再比。可他是一定要参加的,所以应当会比画。”李洵分析道,“另外,律学,算学,都有出众之,或许会比。武科也不一定,除了林少侠,我们乙班没有武科出众的人。”
宋问点头,和她想的没差。从书里抽出一张纸,道:“我现在点到名字的人,回去以风、花、月、佳节、才、秋、民、志为题,分别作诗两首。”
然后她报了一连串的名字,将纸发下去。
宋问重新抽出一章:“我再报到名字的人,将我这张纸上的算术,全部都做一遍。”
第二张纸发下去,宋问紧接着抽出第三张:“针对先前京城米价骤降,及长安县令贪污一事,分别作一篇文章。并从该如何防范的角度,再写一篇文章。”
如此分配,还剩下几位学子没被点到名字。
他们稍稍安下心,有些庆幸,因为前面那些听着太麻烦了。但不免还是有些失望。
宋问两手按在桌上,微笑着来了个更狠的:“至于剩下的学子,在这几日内,请把四书五经,再不济把《尚书》与《孟子》、《论语》,给我倒背如流。”
众学子瞪大眼惊呼道:“这么多?我们哪有时间?”
“你们有时间,你们很有时间。”宋问从书中抽出最后一张纸,递给最前排的学子。
宋问抹了把脸,别让自己看着太高兴,微笑道:“即日起,所有我标注的时间,你们都要学习。每日,我会给你们布置两份课业。一份是在书院里做的,一份是你们带回家做的。刚才我说的,就是你们回家以后的任务。”
宋问将每日放堂的时间往后推了半个时辰,中午休息的时间缩了半个时辰,早上开课的时间,又提前了半个时辰。加上她自己经义课的时间,他们的确很有时间。
众生拿着课表的手在颤抖,怎么还有这样的!
宋问看着这幅熟悉的场景喜难自禁。
学习就是应该要这样的嘛!痛并快乐着!没有补课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宋问道:“林大义小友,我正式任命你为乙班学习监察员,酬劳是无限量供应手抓饼,爱吃多少吃多少。”
林唯衍做了个手势,表示这单他接下了。而且他很满意。
众学子对上林唯衍的眼神,一片哀嚎,哭天抢地。
不如去死!!
宋问握拳:“时刻不忘学习,才是学生本职!我相信你们!”
这群学子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高效率的学习。
或许也是燃起斗志,不愿服输,表面勉为其难,却很顺从的遵守了宋问的安排。
云深书院这几日里,就出现了尤为难得的一幕。时常不在书院,跷课惹事的乙班,一反常态,醉心念书。
郎朗的读书声就回荡在书院里,凡是路过的学子先生,都可以从大开门窗中,看见众人摇头晃脑的念诵。还有人为了一句解释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无论何时来,何时走,他们似乎都在,几乎就没有休息的时候。
第一天的时候,他们付之一笑。
第二天的时候,他们略感惊讶。
第五日的时候,他们坐立难安。
待到数日过后,所有人都深感佩服,一改前观。
这还是乙班的学生吗?这还是那群让人头疼的学生吗?
又想到他们是在为了云深书院的名声,才如此不舍昼夜的拼命,不由大为感动,一腔热血自心田泛起。
是,书院,这是他们书院的荣誉。
无论是学子还是先生,都被带起了斗志。云深书院一时氛围大好,人人向学。
傅知山再看见宋问,忍不住老泪纵横。反倒让宋问很是惭愧。
如此,数日后,诗会如期举行。
宋问让他们穿得整洁些,穿着书院的衣服,一道结伴去诗会。
本次诗会来的大人物,实在太多,不同以往。
户部来了宋太傅与王义廷,御史公李伯昭也来了,还有礼部与吏部的两位尚书。许贺白是被礼部邀请过来的,许继行不知为何也过来了。
好在这几人都来的挺早,可以再做安排。可礼部让他们就这么干等着,也很是心慌。于是派人通知各书院,让他们都早些来。
礼部侍郎命人匆忙调整,给他们调位,忙得焦头烂额。宋问就带着人出现了。
他们来的比较早,这里还比较空旷,多还是礼部的人。
孟为逛了一圈,就有些愠怒道:“先生您看!今年我们书院又在最外面,连里面的题都听不见!进去答题的学子,被欺负都帮不上!”
这诗会的设在庭院里,其实是不小的。只是京城大大小小书院更多,就坐不下了。
他们的位置,中间隔了道拱门,更是被有两棵树挡了视线。
别说看,这人多了,连听也听不见。
往年参加的学子,有多委屈,也得自己咽下,因为无人评说。
宋问合上扇子,面色不善。
赵恒拍了下孟为,皱眉道:“别说了,少惹事。没看见谁来了吗?”
宋问抬头看了眼台上坐着的几位大人物,他们都没有说话。
这样的事情,他们的确不好表态。
宋问冷笑一声道:“不就是个位置吗?跟我走!”
众生有些困惑,跟在她的后头。
宋问找到了礼部负责安排座位的那人,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招呼道:“在下是云深书院的先生,带学生来参加诗会。”
对方点了点头,没做理会。
宋问:“我们云深书院的位置呢?”
对方低头做事,随口答道:“没看见上面都写着吗?”
宋问道:“我看见了啊。所以我觉得你们是弄错了。”
“没弄错,你们就是在那边。”他说着不耐转过身,准备离开。
宋问抓着他的肩膀重新把人翻过来:“这位兄台且留步。”
对方有些生气道:“我这忙着呢!你们爱坐不坐,不坐就站着!”
宋问板起脸来道:“凭什么我云深书院就得坐在最外边。这里面什么情形都看不见了。”
那中年男子打量她两眼,知道她是新来的,轻笑一声道:“这位子排不下能怎样?不然你觉得哪个书院该坐在外面?”
这实在是太阴损了。
“自然没有那个书院应该坐在外面,所以我们云深书院也不该。”宋问拍手道,“这诗会诗会,以诗会友,自然是为了促进各自的关系,让京城的才俊间便于交友。是不是?”
中年男子一愣。
宋问接着道:“你这把各个书院都分在一起,还怎么交友?你这位置还分好坏,将位置分个三六九等,让书院间互生嫌隙,是何居心?”
中年男子张口结舌,解释道:“我们这是有自己考虑。”
宋问咄咄逼人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们什么考虑?是为了偏颇国子监?让其他书院的学生,都给监生做陪衬?你们诗会就是为了这个?”
中年男子立马道:“自然不是。我们这都是公平比试。”
宋问:“既然不是,那位置也该坐得公平些。大家想坐哪里就坐哪里。自由不拘,才是诗会的目的,我说的对不对?”
男子懵了,说道:“是有些道理,可……”
他话没说完,宋问直接转身挥手道:“礼部的人说了,大家随便坐,哪里有空坐哪里!千万不要坏了这诗会的气氛!”
众生振臂欢呼,然后涌上前去,霸占了前面几排最好的位置。
中年男子瞠目结舌,站在原地说不出话。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宋问提着衣摆过去,坐到唐毅身边,嘿嘿笑了两声。
她对面正坐着王义廷,王义廷朝她颔首轻笑。然后举杯敬了她一杯。
礼部侍郎见他们都随意坐下,还占了国子监的位置,心下着急,走到那男子身边,低声呵斥道:“怎么回事?”
男子无奈答说:“那宋问不满,就自作主张的坐下了,下官也没有办法。”
礼部侍郎皱眉,准备亲自上前去说。
宋问一眼瞥见,起身道:“宋太傅,云深书院多劳您费心,宋某代众学子敬您一杯。”
宋祈颔首:“不必多礼。”
宋问:“李洵,冯文述,你们还不快见过几位长辈。”
众学子起身,对着台上几人恭敬施礼。
宋祈压下手道:“坐罢。”
众学子安心坐下。
宋问朝着他们那边一挑眉,轻笑。怎么?人太傅可是让他们坐了。
礼部侍郎将迈出去的腿迅速收了回来,转过身踱了两步,摇摇头,吩咐道:“去!把上面贴的纸都撕下来,今年就随意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