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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邑从小活在自己的圈子里,一个老头子一个他,但是缔造了一个堪称鲜活完美的童年,他对世界的清醒认知来源于神明,同样,眼光开始向成年脱变也是从这一时候开始。
从象牙塔跌进大染缸只需要一天,但是在大染缸里找到一个合乎心意的好友却花费很长时间,心路更加漫长。
但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钱才的灰飞烟灭消散了!
“非邑住手!”有人劝他,“就算是我们的错,但是对于地府其他人不公平!”
然而少年听完无动于衷,脚下的大阵反而越发明亮,这个世界不讲公平,那么,就让他非邑来赐予不讲公平的人不公!
虚无之境在地府积威已久,才消失不到十分钟,又将莅临碾压这个世界。
深夜看着十王复杂深沉的神色,脑中适时跳过月沙村生活的场景还有沙华的笑容,于心不忍,“非邑,你不是说过不会成为你讨厌的那种人?”
非邑的目光从慢慢挣脱创典的虚无之境上面转向他,面无表情说道:“可我不是没感情的木偶。”看深夜还是欲言又止,他直接说道:“我如果现在不报复,会疯的。”
场面一度陷入死寂,不知谁叹了一口气,气氛倏然发生了变化,紧张起来,暗流涌动。
而这一切的中心,是非邑,但是他还是毫无反应,反而讥诮的勾起了嘴角。
天子包出手了,他们想,既然不能用嘴巴劝,那就只好动手了,然而想法是没错,过程却出乎意料。
数道神言之术连非邑的大阵都没挨到一下——雪白的结界将他护住,无可撼动!
当即有人大喊出声。
“忘川之主,黄泉之主,这是何故?!”
坐不垂堂的十王大人,个个失态。
但是两只雪白的团子一动不动的守着结界,但凡谁敢动一下,两双大眼睛便射了过来,大有一箭射穿的架势。
明明不久前还在感激这少年能收了虚无之境,这一刻,地府众神忽然从非邑身上看见了可怖二字,竟然能令两河之主出手相助!
隔着神格,他们隐晦的交换着眼神:这小子明显已经收服虚无之境了,他这会儿一下子把空间放在地府,不是相当于另一个‘万家’了?
那要怎么做?答案显而易见。
十王一边喊着两河之主不可助纣为虐,一边抛出神言之术朝着结界上扔。
可是,来不及了。
无尽的黑暗瞬间蔓延开来,将所有人拒之门外,他们眼睁睁看着黑色的力量吞噬周遭的一切,云朵、灰尘、神迹乃至虚空城……
大约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虚无之境重获自由后就格外卖力,那趋势,大有超越以前的规模!
方才众人还稍微感觉到的流散开来的信仰之力此时又被吸纳走了,像是被漩涡给吞噬一般。
唯有两河之主,在这虚无之境中欢快的畅游着,好似就别归家的孩子一般。
但非邑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高兴。
他扑通一声坐下,因为神力透支而不断冒出来的汗水顺着下巴滴滴落下,被翻滚的混沌之力吞噬掉。
粗重的气息从鼻子、口腔喷出来,可是郁结在心里的气却怎么也消不了,夹杂着钱才死去这个消息,堵着。
深夜堵在他面前,也不劝他,只是问,这样真的好吗?
“不好。”非邑可以肯定这不好,毕竟当初他也曾为收服虚无之境奋斗过,可是现在就想看看那些人难看的脸色,他捂着脸,闷声闷气,“至少,不能我一个人难受,而且我要让他们常常背信弃义的惩罚。”
对于高归,他虽然表面上骂骂咧咧,但是从没有为难过,结果对方依然把他对给了孟婆;
对于十王,他也是真心要与之合作,哪怕他要求先救钱才却被对方以未免坏了大局给堵回去,也顺应了对方的要求,信任他们能救出人,结果呢?
哪怕是万家,他也未曾先动一分狠心!
至于其他人,呵,他不是恶人,但也不是圣母,两分善意能给出去自然也能收回来,就像是借钱,有的时候多少借点,但是没有的时候就得还账。
非邑想,我现在已经难受的要死,还指望我讨谁欢心么?
两河之主在这无限的空间里飞来飞去,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发现非邑呆呆的坐在那里,抱着猫,两眼无神。
于是凑到少年身边,指指点点,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惊奇。
混沌空间中永远都是寂静的,哪怕弄出一点声响也只是显得更安静,躁动只在天子包出现的出后有一瞬间的冒头,然后在非邑的古井无波中消泯。
“滚。”
天子包被这一个字砸脸上,想到,幸好是自己进来,换另一个人还不得气到送人头。
“有方法救人。”
非邑这才有反应,不过是冷笑:“那还真是有意思了,是不是外面已经摆好大阵等我自投罗网。”
撕破脸的时候才来,能信才有鬼。
“我可以和你立下契约。”
哪知却换来少年更不屑的眼神,“然后你再死一次?”
提起这个,天子包果然沉下了脸,不过他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无奈叹了口气,“那位大人向来行踪诡谲,数百年难见一次,对于灵魂,他自有办法。”
在这一瞬间,非邑的眼神有了光芒,他立刻站了起来。
深夜赶忙拦住,“真要出去?”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他们不敢。”非邑看着天子包说得轻声但是极有分量,“如果我死了,虚无之境就永远没有再从地府移除的可能。”
一踏出虚无之境,摆脱了黑暗的颜色后,触目是五光十色的神光,深夜瞬间炸毛。
就在这时,一道感觉极其奇特的神力降临了,一般说来,这等大神的神力哪怕再没有恶意也会显得有压迫感,但是眼前神明就没有。
极其的温和,仿佛是小时候在冬阳中打盹儿的舒适。
一米多高,带着婴儿肥的圆脸,带着醇厚的浅笑,眉心一颗朱砂痣,光头,身穿黄色袈裟,一掌束于胸前,手持一根法杖,叮当作响。
非邑瞬间将其与地府另一拥有神格的神明联系起来——地藏菩萨!
具记载中,地藏是释迦灭后到弥勒出现这一时间段中,现身天地,普救众生的菩萨,因他像大地一样安忍不动、静之虑深密,含藏无量善根种子,故名地藏。
诸神天中,神佛千千万,神与佛是细分的称呼,神明与佛神,故意将二者区分开,可见其特殊性。
很多神明或许性格外表与传说大相径庭,那是因为他们是从传说中诞生出来的,但是佛神——几乎都是古时候在人间界拥有广为流传的美德与参透佛法的高僧!
他们是在功德圆满圆寂之后才成为神明的,成神之后不仅性格没有变化,反而因为时间的沉寂洗涤越发凝练。
这也是非邑参与很多大大小小的争斗却极少看见佛神身影的原因之一。
再者随着历史演变,僧人变得小众,成神的几乎绝迹,以致非邑看到地藏的时候几乎是呆愣的。
但他更关心的是,这个人能救钱才!
对着那张笑盈盈的圆胖脸,非邑轻而易举将他和老头子神庙旁边的金色雕塑联系起来,难免语气好了一些。
“请问您要怎么救我的好友?”
地藏依然浅笑着,却没有故作高深,“要救那孩子,需要你的帮忙。”
声音并非是预料中的童音,而是清而不锐,稳而不沉。
非邑抿嘴,“但是他们说已经不能找回灵魂碎片了。”
“但是你可以,虚无之境可以。”
办法当然是有的,因为地藏的恩泽便是‘安生’,据说他偶尔会在孩童灵魂聚集的地方现身安抚,反过来,不管是孩子还是成人的灵魂对他都有一种天性中的亲近。
换句话说,他和孟婆一样,是地府中不可缺少的存在。
非邑按照他所说的,进入虚无之境中,深吸好几口气,才慢慢安静下来,又忽然生出些恐慌,想要再去问问这样是不是真的能行。
最后他强迫自己冷静,然后闭上眼睛——他要寻找,寻找钱才的灵魂碎片,前提是他要用心。
“你好友的灵魂碎片才消散不久,地府中他就认识你一个,应当还在此时没走远。可惜我等谁也不能将之寻回,但虚无之境可以,找回来后便立刻交给我。”
非邑也明白,凡是被混沌空间吞噬的东西,对于外人来说就是归于虚无了,但是对于非邑来说不是的。
他身在虚无之中,这个世界听他指挥,他可以让这里吞噬一切,自然也能从里面找到任何东西,哪怕是一根针!
但这一刻,他要找的是好友的灵魂碎片,是独一无二又脆弱的东西,消散在空气中,尘埃里……
虚无之境其实就是混沌空间,如今已经融入了创典之中,这一屏气凝神,虚无之中一切都鲜明起来。
混沌之力翻涌之间,仿佛有无数个世界在酝酿,仿佛又寂寥无边,他听到鱼游鸟飞,又有自己心脏搏动的声音,渐渐地,这些东西被剥离,留下的是很多曾今被吞噬的东西。
神念一动,这些东西便不见了,但是随着他的‘触摸’,东西又出现了实体。
非邑恍然大悟——凡是被混沌之力吞噬了的,其实早已被抹除,最先看见的不过是混沌之力的‘记忆’,但是因为他需要,东西又以实体出现,而这,却是‘重新创造’!
所以要怎么寻找钱才的灵魂碎片已经很简单了。
脑海中过往的点点滴滴,音容面貌随即浮现,等他再睁开眼睛时,面前正漂浮着一团团洁白的光点!
这熟悉的灵魂波动,非邑几乎要热泪盈眶!
他赶忙将灵魂碎片送出去,地藏笑着接过,说了句稍等,随后周身神光蓦然大亮,形成一个带着浅金色符文的结界。
地藏在其中看起来神圣无比,那灵魂碎片在神光的普照下,渐渐漂浮,凝实,最后变成了一个睡着的钱才!
非邑觉得胸口的那团浊气噗的泄了出来,但是随即迎来的是各方复杂愤愤的目光,他不过轻轻一瞥,便转过身去。
擦!虚无之境怎么吞了这么大面积的地盘儿进去?短暂的差异过后,非邑恢复平静。
随着他的动作开始,正嗫嚅着嘴的神明们纷纷闭紧,看着黑色的力量散去,都已经做好地府二层被捅了个对穿的准备了,结果让他们目瞪口呆!
虚空城整个岛完好无损,不仅如此,岛下以前被虚无之境吞噬霸占的大地也露出了原貌——竟然是一汪瓦蓝的湖泊!
随着虚无之境的体积缩小,曾经吞噬的湖水像是挤海绵似的哗啦啦落下,在晦暗的天际下,竟璀璨绚烂得夺目!
从此以后,继断生之景后又有参观的地方了,黑无常见此立刻凑到天子包跟前,“属下已经拟好旅游开发计划……”
非邑可不管地府中人对他的态度几何,做完一切后就巴巴地守在地藏的结界外,好不容易等到光芒消散,却被告知需要再好生修养。
“怎么修养?”这是灵魂,难道还能大鱼大肉、虫草人参补着?
“信仰之力即可。”
说完后,地藏便轻轻敲着法杖,每敲一下,身形边远去千米,叮叮的铃音响远,好似把非邑的噩梦唤醒了。
此时此刻,应当二话不说抱着钱才就离开地府才对,一来糟心,二来怕被找麻烦。
但实际上他多虑了,虽然地府众神待他谈不上亲切,也不至于大打出手,堂堂十王,跟他计较显得没品。
非邑也不好强硬到底,留下来参加庆典,为了地府新篇章的开始而举办的庆典。
热闹程度超过了以往任何一届金月祭和七月半。
除了在场的人,没有人知道非邑后来‘反水’的事情,即便是高归也是靠着身份特殊打听到一二。
“你要是真敢做,怕是走不出地府。”他端着酒杯凑过去,笑嘻嘻的。
但是非邑脸上没有任何笑意,“你们都干得出兔死狗烹的事儿,我还能怂?”
说完丢下脸色尴尬的高归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