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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龙历三八二四年一月十三日,以卫城白乐言、秋叶城白琴炜、纳兰城白旅者为的五十万叛军进驻天城关,天城关守备达魔血战一日,全体将士四万六千人阵亡,达魔殉城。? ?? 至此,叛军离天京城只有两百里的路程。同日,魔界西洲总司令——橘率军攻城,临海关守备崔家瑞重伤身亡,一日后,代理守备丛林献城投降,西洲军占领临海关。
炎龙历三八二四年一月十四日晚,天空晦暗一片,夜幕下的云团散满天穹,看似遥远却又让人觉得极近,沉沉地压得人缓不过气来,奇怪的是,这种天气里居然有月儿高悬。很难理解这月亮出来的意义,淡而无华,只是剪影似地贴在夜幕上,疑是定住了。风雪忽地咆哮了,风借了雪的轻灵,卷起无数花朵,雪借了风的张狂,舞起漫天精灵,它们互相支撑着,犹如千年不舍的恋人依偎拥抱,旋舞着癫狂的舞步。这种日子,本不是可以观赏冬景的,因为那片风雪只在黑暗中旋转,留下无数如幽灵似的轨迹,又在旋转中出了令人心悸的咆哮声,一如魔鬼嘶吼,死神的嘶吼。
就在这片迷蒙之中,地平线上有了光,连绵数十里,像是燃烧的大地尽头,一切都给人幻觉般的不真实感,然而又是现实存在的,那是黑蛮主烈火的军营,无数火把光亮点燃了这天地的一角。四十万大军蛰伏在风雪中,摆出九曲长蛇阵,营地里的火光像是长蛇的鳞片,正闪烁起隐忍多时的杀意。风雪声,马嘶声,旗响声,除此之外再无动静,负责各营守卫的夜哨极安静地巡视着周边,烈火治军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了,
中军帐就在这长蛇的七寸处,看似虚弱,却是极之严谨的。中军帐很孤独,即便是在周围无数的保卫之下,它仍是孤独的,因为方圆百米之内再无其他帐篷了。百名烈火骑战士坚定地站在风雪中,动也不动,如老僧入定,细看之下,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毫不松懈地正往复转动,视力所及处,风吹草动瞒不了他们。帐前四面大旗拔地而起,这“举火烧天”的战旗如灯塔般矗立在大地上,被风刺激得猎猎作响,甚至比风雪更狂。
烈火舒服地靠在熊皮大椅上,望着帐顶起呆来。已经十三天了,炎龙叛军快要抵达天京城了,一切都很顺利呢,只要叛军攻占天京城,按约定就该杀来玄月关了。有日明做内应,天京城必是囊中之物,无须担心。可是为什么西洲人马会占领临海关呢?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这魔王冰力真难捉摸,他是如何做到的?四十万人马居然可以悄然而至,一日攻陷临海关,这么高明的战略我是万万不及的,‘魔王’之名……心里突然有了烦躁,他十分清楚自己没有见过这魔王,可为什么有种压抑感逼得自己烦躁?拳头狠狠砸在扶手上,出名冷静、擅长心理战的黑蛮主突然暴跳起来,气息紊乱,粗重地喘起气来,灯火将他的面孔照亮了,那张脸上分明有了笑容。
呵呵,不愧是“魔王”冰力啊,居然也深通攻心之术,你这是向我挑战么?烈火的笑很是惬意,既然醒悟到这一层内容,他就有了知己之感,他实在是很希望能碰上个好对手,和天斗,和地斗,哪有和人斗来得有趣?好,就让我们在炎龙之土会面吧!到时候看这天下谁属!笑声渐起,终于化做大笑,灯火似也在应和着他的笑声,晃动开了来,他的身影投射在帐篷上,抖动不休,倒像了恶魔的影子。
门口处异响大作,有战士惊呼出声,“不好!快扶起来!多叫些人来,太重了!”
烈火立时便蹙了眉,心里凉了一下。中军帐的守卫是他的亲兵烈火骑,乃是万里挑一的勇士,见过无数风浪的,断不会如此惊慌,此刻居然惊慌得要喊人,必是有些情况了。
风雪更加狂乱,割得面庞生疼,雪中结出了无数冰粒,敲打在战士们的铁甲上,出细碎的声响来。这个晚上,气温更低了,雪已结出了冰晶。十几名烈火骑顶了风雪,合力抬着粗重的木杆,这黑蛮山里特产的罗汉柏木制作的,坚硬得可挡刀斧,如今却被风刮得断折在地。想到严重处,这些烈火骑更是心下恐惧,手忙脚乱地要抬起来。可这长达十二丈,重有百斤的沉沉罗汉柏木一下子还真竖不起来。
“怎么回事?”烈火出了帐篷随口问去,可一眼便看见地上倒着的罗汉柏木,那绣了“天”字的大旗铺在了雪地上,映了火光,殷红一片,甚是惊心,竟是他的“天”字大旗倒了下来。怒气瞬间就冲上了脸,“说!”
烈火骑全都惴惴地低头,有一人跨步出列,强打了精神回禀,“大酋,刚才有怪风刮过来,谁也不清楚为什么帅旗就倒了。请大酋责罚!”
军中自有传统,临阵折了帅旗是最影响士气的,主将帅不利于兵,乃是军中大忌。
烈火自然知晓这代表了什么,一时间也没了分寸,盯着地上的旗帜,喃喃地说:“折了天字旗……天塌么……为何……”
寒意从心底猛然涌出,刹那间侵袭了全身,骤然降低的气温似乎能让血液停止流动,可他清楚,这寒意不是气温的降低导致,可他疑惑,这寒意的源头到底在哪里?他四处张望,有些惊慌起来,可四下里灯火一片,没有暗角,只有来回巡逻的士兵,这让他更加紧张,他有了一种被狼盯上的感觉,而他就是被狼盯上的那只猎物。
身边的烈火骑不敢惊扰他,自去将旗杆扎个结实重新竖立起来。
“这种鬼天气居然会有星星月亮,真奇怪。”
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烈火无意识地仰向天,寒意顿时如火山爆,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宣泄出去,体内的热量仿佛一扫而空,他的身体颤抖起来。那月亮,仍旧动也不动地贴在夜幕之上,但他凭着多年的修行,仍可见到那月亮的周围隐约约有了层稀薄的红色之气,只是那层红气太过渺茫,非常人可见。而同时,他的目光移向了另一侧的天空,群星黯淡,唯有北斗方位,七星背后,透出一片紫来,亏得他修行有加,居然让他在黑暗之中分出了那与黑暗相融的紫色。
殇月?
这个念头刚从他脑海中升起,一名烈火骑战士在对面高喊,“启禀大酋,先锋营**殿下报告,有敌人接近!”
烈火微微一楞,玄月关竟然在这种天气里动进攻么?没等他想明白,先锋营的方向已经是鼓声大作,果然有了变数。
一行十四骑在风雪中前行,热血在冰冷中流动着,体内高昂的斗志鼓荡在每条神经里,那外界的寒冷丝毫不能冻灭他们的心中之火。马蹄上裹了棉布,踏雪无声,也防了地面结冰打滑,这一行人像是悄然临尘的鬼魅,静静地朝着黑蛮大营进。
“这次你们可就要把命交给我了!”白马上剪爱缓缓开口,这一次,仍旧轻松。
“老大,咱们的命早就交给您了,别的无须再说。”
一人笑了笑,他的手始终抓着手里的枪旗,旗帜缠在长枪上,是怕旗帜展动被敌人觉。他的声音很熟悉,那张脸亦是熟悉,明明就是玄月关内绸缎庄的老板唐泰斯。这个平日看上去狡猾的商人的真实身份便是剪爱十三铁骑中的“左旗”!
“咱们的命在二十三年前便该没了的,能活到现在已经赚到了。”
这是个女声,同样牢抓着手里的旗枪,也同样是熟悉的面孔,玄月关醉花楼的当家——豳豳。她的身份和唐泰斯一样,是十三铁骑中的“右旗”!
其他人压低了声音,“唯将军马是瞻!”
声音很低,汇成的声浪却在剪爱心里流转不休,想来都已是下了死志的。“好,我剪爱的兄弟就该如此!放心,死也死一起,来生依旧是兄弟!”
“这就难了,老娘我是女的。”豳豳低骂了一句,惹来一片轻笑声。
唐泰斯“呸”了一声过去,“得了,你都算女人,咱们之中顶数你杀人最狠,难怪将军看不上你。”
豳豳啐回了他一口,笑骂道:“去去,老娘要是会弄酒,早就嫁了老大。”
剪爱都忍不住笑了,“行了行了,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学小孩子家斗嘴。不错,总算你们对的起我,这么多年功夫都没落下。好吧,让咱们兄弟再搞一回大的,后面的事,就交给年轻人吧。”
仿佛瞬间就变回了二十三年前的青年时代,十四骑忽然纵马飞驰,撕风裂冰,在距离黑蛮大营数十丈之外开始了冲刺。
是时,风雪大作,昏暗一片,脱开火把之光的范围,更是难寻人踪,即便是铁族**的精锐士兵也没办法看清远方,远方的一切动静再无法掌握。然而,奇怪的声响突然从远方的黑暗中响了起来,急促而沉闷,似重锤敲在心上,引动心脏剧烈激跳。那响声高迫近,有经验的老兵面色更变,光是听声音就知道马儿在奔跑,那沉闷的动静是因为马上骑士为了隐蔽而把马蹄裹上了布,最可怕的还是那马,太快了,根本连声示警的时间都没有。
“放箭!”
有老兵恐惧地大吼起来,声音被风卷上了半空,回荡开去,凭了多年从军的经验,即便是如此报警,他也知道是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