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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尘有点惊讶地挑挑眉毛,然后转身到了一处阴暗的角落里,深深吸气,在背后打开了光门。
一对二十四人的武装傀儡迈着纳粹军正步走出来,声音不大,但场面实在震撼。
“银尘?”拜狱有点不明所以。
“我不会去救赵飞流。”魔法师再次重复另一遍:“但是我也不会让北人得逞的,敌人就是敌人。”
“那你打算……”拜狱被法师搞糊涂了。
“在秘境结束前,将北人和赵飞流一起干掉,很简单的策略。”法师冷冷说道,不理会拜狱惊骇的目光:“现在!开启海市蜃楼系统!”
滴滴滴三声蜂鸣,二十四具傀儡直接消失在眼前,拜狱吓了个跟头:“银尘兄弟,这些傀儡……”
“五年前我就告诉过你,傀儡宗的那些人根本不配拥有它们,因为那些人连发挥它们的全部功能都做不到!”法师正说着,却被傀儡中传来的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
“多重战场判定系统请求输入指令。”
拜狱吓得后退了一大步:“真的还会说话……”
“赵飞流以及捕获赵飞流的势力集团,开启最高限度的隐秘侦查模式,全天二十四小时近距离非接触型跟踪监视,以不被对方发现为首要目标,直到发布新的指令为止。”魔法师口齿清晰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接受指令,身份验证完成,开启战前评估,可行性百分之百,任务完成概率百分之五十三,赵飞流存活几率,百分之三……战场自律行为系统启动,与主机联网……联网成功,获得主机演算能力支援,获得外部无人机侦查支援,下载万用战场策略逻辑……下载完毕,自动加载任务,自动开始执行。”
“mission stat”随着最后一声口令,虚无的空气中传来飞行器启动时的些微声响,紧接着一阵不大的旋风刮过,二十四架透明的全自动杀人兵器就朝着渐渐退却的毒龙教众人飞去。
拜狱此时已经被震骇得说不出一个字了,他知道傀儡宗很强,也知道银尘手里的傀儡更强,可是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些傀儡居然可以强到如同神魔的地步。“隐身?飞行?银尘你家乡那些制造傀儡的人,是仙人还是神灵呀?”
银尘没有回答他,只是低着头默默思考问题,过了很一会儿,他还是想不明白,便随口将问题问出来:“拜狱,你说赵飞流的生存几率不到百分之三是什么意思?”
“北人不想要活的?这不对呀!”拜狱使劲地摸着他的光头:“你别问我,我自己都越想越糊涂了!”
“想不明白就算了,我们还是回到蒋师叔那里去吧。”魔法师放弃了研究赵飞流生还几率的问题,当先向着藏身地走去,他自己觉得呢,那些北人的生还几率,大概也不到百分之三吧。
……
暂且不论银尘带领着金刀门一路砍着小魔道,马不停蹄地赶往真王那里,也不提明泉在真王的营地前碰了老大一鼻子灰,被赵光怡粗暴地赶得远远的,单说这赵玉衡,被杜传昌挟持着,进了混乱却又安静的北国营地。
这一路漫长又难熬。赶路的毒龙教弟子们没有对俘虏进行任何审讯,更不要说辱骂和拷打了,因此赵玉衡也没有受到什么皮肉之苦,可是一路上被杜传昌粗暴地夹在腋下,仿佛提死狗一样拽着走,当真让他的脖子负担不轻。
到了营地,赵玉衡已经被杜传昌弄得眼冒金星,被一脚揣进俘虏营中的时候连北在哪边都不知道,只能浑浑噩噩地趴在地上。
乱糟糟的声音远远不读地灌入耳朵眼里,让他十分烦躁,捆在身上的绳子,以及被强制插入肩膀的毒针都给他带来从未领教过的痛苦。赵玉衡趴在地上,使劲催动着神功想让自己动起来,可是丹田里的元气阴冷得如同一团半凝固的水泥,怎么催就是不动。平日里养尊处优,只会在女孩堆里耳畔厮磨的崇明王府二少爷试验了几次,就放弃了,静静感受着体内越来越剧烈的阴寒与疼痛。他知道自己中毒了,杨紫依还在的时候,没少给他讲述着江湖上的险恶。
善于想当然的皇帝十分想当然地认为,贱民们在贵族少爷面前不敢有任何别的心思,只要他在圣旨里面开出相对不俗的赏格,贱民们就会拼了命讨好这些贵族子弟,拼了命为他们挡下一切危险,拼了命为他们送上各种孝敬,而这些贵族少爷们也有了机会锻炼自己笼络下属,指挥军势的能力,既没有危险又锻炼了能力,还能暗中削弱阉党那边王爷们的势力,压根没有想到在这个危险度十分低微的秘境之中,还会有世子少爷受伤折损的情况发生。
想当然的皇帝不会想到,这秘境一旦开启,和外面的一切通信和风源传送都将彻底切断,数十米水下的恐怖秘境里,那些所谓的贱民,个个都有将所有贵族子弟杀光的野心和胆气。面对朝廷的追查,一句“秘境凶险,意外多发”就能解释所有,而朝廷也不可能对天下所有的修士门派都展开事后报复,那样的话只要大部分修士门派转投北方,一切都将不可收拾。
赵玉衡机巧灵秀,趴在地上想了想,就大体上得出了上述的结论,感受着体内的毒素缓缓发作,想到自己不知不觉落入北人手中,再也没有什么生还的希望,一时间悲苦绝望和恐惧一起扎进心窝,登时让他这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姐姐,林妹妹,老爷,夫人,老太太,你们……呜呜呜……快来救救我呀!”他哭着,嘴里细细碎碎地念叨着,不像是求救,反而像是临终的祈祷。
身处绝境的他,理所当然地绝望了,他此刻地绝望,和当初银尘在魔威阁仓库里的绝望,何其相似,都是对未来的绝望,对明天的绝望,对自身存在意义的绝望。
然而他们在绝望中做出的选择,差异太大。
曾经也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银尘,在绝望之中,依然坚持着法师的信仰,要么找到出路,要么自爆而亡,他直至今日也没有学会哭天抹泪,怨天尤人和逆来顺受。
同样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赵玉衡,空长银尘几岁,却在绝望中轻易地选择的放弃,选择了用虚无的祈祷来麻痹自己的精神。
银尘在绝望中只关注生或死的选择,决绝而冷酷,可是赵玉衡,他居然奢求他的亲人,他的姐姐妹妹,他的父亲母亲奶奶,那些原本应该是他去保护他去抚养赡养的人来保护他拯救他,这已经不是一个躲在女人身后瑟瑟发抖的男人了,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懦夫才会做出的祈祷啊。
无论赵玉衡对待那些姐姐妹妹们多么温柔体贴,无论他的意识中对天下灵秀女儿多么尊重喜爱,他都是个可怜甚至可恨的失败者,因为他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应当去保护的人,他没有能力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他对那些姐姐妹妹再好又有什么用处呢?
赵玉衡低声痛哭着,就这样被捆着斯斯艾艾地流了大半个时辰也就是四十五分钟的眼泪,才止住了哭声,因为有两个人来到了他的身后,将他身上绳子解开,给他喂下一颗药丸,然后很粗暴地拎着他前往未知的所在。
“要被斩首了吧?”哭累了的赵玉衡反而平静下来:“哎,质本洁来还洁去!下辈子,做个灵秀温柔的女孩多好。”一想到马上就能投胎了做女孩,他反而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点儿不怕了,不过,他无论如何摆不出一副慷慨赴死的光辉表情,因为他知道砍头是很疼的,而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最致命的缺点就是怕疼。
胡思乱想着的赵玉衡被带进了一件巨大的殿堂,这里就是银尘曾经发射火球炸毁弩车的地方,不过现在那些弩车已经不见了,肯定被藏到了更加难找的地方去了。赵玉衡此刻看到的,只有一群一群伪装成魔界门的北国士兵,以及大殿正中心的一个临时堆起来的高台。
高台之上,坐着一个人,站着七八个人,坐着的那人看起来三十四五岁吧,留着一把反派特有的山羊胡子,那胡子的颜色的别黑,衬托出那人的脸色青白青白的,仿佛没死透的僵尸一样,赵玉衡抬头看了一眼,小腿就开始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那人身边站着两位肤色铁黑的半老头子,再远一步的地方,站着一位亭亭玉立地美艳少女,赵玉衡看了那少女一眼,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那少女给他的感觉根本不像是一个姑娘,反而像是一件雕塑,一块石头,冷漠无趣得没有丁点儿人味,赵玉衡盯着她看了三秒钟终于还是很挫败地移开了视线。
剩下的的几个人,都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牌子,带着一种白色搏杀一样的面罩,根本看不清面容,只能勉强从体型上猜测都是男人,他们似乎就是那些掳掠自己的人。赵玉衡这么想着,自动忽略了这些没什么存在感的家伙。
他被两名伪装成魔界门弟子的士兵押上了高台,赵玉衡听着两人走路时发出的哐当哐当的锁甲碰撞声,就彻底绝了反抗的念头,尽管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元气似乎松动了一点点。
他被押上高台,意外地没有被强迫跪下去,而是坐到了一条似乎并不稳当的长凳上。由于绳子早就被解开了,赵玉衡也因此可以舒舒服服地摆出一个正襟危坐的姿势,他虽然“愚顽怕读文章”,却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明白,也知道此时面对的是北国的敌人,在他们面前必须摆出些许“南国士子”的气节来。
不过,只能在姐妹堆里逞英雄的他,还没有胆大到直视着那位“青面獠牙黑胡须”的敌酋地步,因此聪明的崇明王二世子直接选了个聪明的应对方式,低垂眼帘不看任何人。
“你是何人?”敌酋发话了,别看那哥们脸色青白,一双眼睛也泛着橙黄的颜色,嗓音倒是意外地清朗自然,传到赵玉衡的耳朵里令他如沐清风。赵玉衡微微惊奇一下,胆气一壮,瞬间抬起眼帘就直直看了他一眼,登时看到他那青白脸色上随和平静的表情,心里的恐惧便溜走了一半,也不怕他了,就干脆直视着那人的眼睛,很坦诚地说道:
“小子出身崇明王府,排行老二,姓赵,名玉衡。”他说完有点后悔,因为“姓赵”两个字纯属多余,王府出身的没有不姓赵的,本应略去。他刚刚一句话犯了文法上的“冗长”毛病,算不得什么上品佳句了。
“崇王二世子赵玉衡?”青面男子微微瞪大了眼睛,两条浓黑的眉毛一起上挑:“好!敢自报家门,有点胆气,算是条汉子!”他说着又回到了平静随和的表情,甚至冲着赵玉衡点点头。
“军爷。”赵玉衡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对自身命运的担忧胜过了对眼前这个人的恐惧:“军爷叫小子来这里,可有……什么打算着落在小子身上?”他原本想说“可有什么要小子帮忙的?”可赚转念一想这句话说出口感觉像是要投降了的样子,未免有点堕了帝国皇室的威风吧,尽管在这个青面“獠牙”的家伙面前,帝国皇室多半没什么威风,可他无论如何还要矜持着一些,所以才说出了那么一句不伦不类的话来。
“你不问问我等是谁?”青面人似乎对赵玉衡还有些兴趣,声色和蔼地问道,此时此刻,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已融洽得不像是敌对双方了。
“是北国的军爷。”赵玉衡很平静地说。
“猜对了一半。”青面人微微昂起头来,显得十分骄傲:“本王就是纳兰野望,肃亲王。”
他顿了一下,果然看到赵玉衡的眼神乱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