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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实际显示的微博内容没有改变, 可是十一点的时候她看过一次的, 当时全部微博的条数是205条。现在刚刚零点十五分, 微博条数206。
傅斯恬在这样巧合的时间点又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微博。
会是和她相关的吗?
会是给她的生日祝福吗?
时懿凝视着那一行字, 喉咙动了动, 无奈地舒了一口气。至少,可以是的吧。
一颗心, 大起大落,反复无常。时懿自嘲,自己越来越多这样自欺欺人、多愁善感的时候。这一点都不像她。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就是这样, 理智常常不起作用, 情绪完全不受自控, 总是随着对方的反应起起伏伏。
有点难受。可居然生不出排斥, 甚至慢慢开始习惯了。
她抚摸着手边的星空仪, 眸色渐柔。也许斯恬并不是真的完全不在意自己了。
示好这种事情她不擅长, 再三被拒还再三腆着脸凑上去示好的事情她更是从来没有做过。不是不知道可以怎么做。只是太害怕自己成为傅斯恬眼中滑稽可笑、纠缠不休人了。
时懿又戳亮屏幕看了一眼傅斯恬的微博,心里有了决断。
当面再试探一次。只要傅斯恬给她一点点肯定的暗示, 她就抛下所有的自尊与矜持, 向她告白, 与她纠缠到底。
她锁定屏幕,把星空仪放回远处,回房搂着兔子, 努力入睡,等待天明。
天亮以后,是双周早上暂时没有课的周五。熬过心神不宁的一个早上, 她终于等到了下午一周一次的体育课。
这节课又是一年一度的立定跳远和800米体测。
体育老师正在按着学号一个接一个地点人跳远,傅斯恬被她的排球搭档张清雨拉着站在了最前排等待的地方,时懿不动声色地站在了距离她不远的右后方。
简鹿和等待中随口打趣时懿:“好快啊,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哈哈哈,我还记得你去年跑完要歇菜了的样子。怎么样呀,你今天没问题吧?我要提早做好心理准备吗?”
时懿用余光定位傅斯恬的位置,不知道傅斯恬能不能听见。她忍着不自然,把戏做全套,语气不确定地回:“应该没问题。”
简鹿和惊讶,随即紧张兮兮道:“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吗?”正常的话,时懿应该是对自己这种玩笑话不以为然,反唇相讥的。
她的声音不算小声,旁边关系比较好的同学都有回头用眼神关心了,可傅斯恬却完全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场内在跳远的同学,根本没有一丝波动。
时懿失落,敛眸淡道:“没事,一点感冒。”
很快,跳远全部测试完毕。十五分钟的休息后,体育老师宣布转入800米测试。
和去年一样,800米测试分成四组,每组九个人。傅斯恬和搭档站在放东西的裁判台旁,没有第一组就要上的意思。
时懿蹲下身子系鞋带,平复心里莫名的紧张。系好鞋带,她站起身,神色端肃地和简鹿和一起走向刚刚站了几个人的跑道起点。
九个人齐了,体育老师一声口哨吹响,大家整齐划一地提起了腿,冲出了起点。
简鹿和跑在第二,时懿跟在她的身后。这次她没有发烧,可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睡好了,跑起来居然也没有比去年轻松多少。她视线落在前方简鹿和的背影上,心思全完全缠绕在傅斯恬的身上。
拐过弯道,她状若自然地朝裁判台旁看去,傅斯恬果然还站在那里。太远了,她看不清傅斯恬的表情,只看得到她一张秀美的小脸是对着自己这个方向的。
呼吸本就急促,心脏更突然忐忑得像在打鼓。跑动的路线有些歪了,她收回视线,稳住心神,在心底里反复演练,一会儿她要怎么自然地装出头晕、难受站不住的样子。
太做作了。她想想都臊得不行。
可第二圈跑上了弯道,她还是身随意动,调整了表情,准备开始进入虚弱状态了。
转过弯道,她偏过头,再次望向刚刚傅斯恬站定的位置。
傅斯恬背对着她跑动的方向,朝右侧方的室内跑道离去了。
呼吸蓦地一滞,像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时懿心凉了大半——斯恬根本就不在意她跑得怎么样了。
她胸腔闷得发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根本无力冲刺,踉踉跄跄,勉勉强强,落到了小组倒三,堪堪踩着及格时间过线。
她是真的难受了,想吐的感觉再次涌到喉咙口。可虚弱已经无法得到想要的那个人的心疼了,她便一丁点也不愿意表现出来了。她拒绝别的同学的好意,紧咬着后槽牙,苍白着脸,自己艰难地挪到终点线旁的看台栏杆边上。她右手紧紧握着栏杆,支撑住身体,站得笔直,呼吸粗沉,脸色难看得厉害。
简鹿和站在她旁边,喘着粗气担心:“你……还好吧?”
时懿敛眸,很轻地回了一句:“没事。”
简鹿和从来没有听过她这么无力的语气,越发不放心了。两人在栏杆旁缓了几分钟,简鹿和稍微恢复过来了,建议时懿:”还难受吗?能走吗?不然我们进去里面吧,你别在这里吹风了。”
话音刚落,时懿的余光扫见傅斯恬从室内跑道里出来了。她走向张清雨,应该是准备下一组上场了。
十一月末,申城白日的风并不大,可傅斯恬单薄的身影却让时懿觉得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眉头紧蹙,抗拒不了自己的内心,还是吐出了一句:“没事,我在这里再休息会儿。”
她反过了身子,面朝着操场,眼神放空。
两分钟后,体育老师再次吹响了口哨声,傅斯恬的身影如她预料般地晃过她的眼帘,朝着跑道的前方移动去。
时懿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锁定在她的身上。
从这个方向,她只看得到傅斯恬侧影的轮廓。傅斯恬跑过了她的眼前,只剩下一个背影对着她,马尾晃动,脖颈白皙修长,每一下跑动,马尾的每一下摇晃,都像是蝴蝶在她心上的振翅。
忽然,傅斯恬摇晃了一下,脚步缓了下来。
时懿心咯噔一声,抬起脚就要向她跑去,傅斯恬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在她的视线里倒了下去。
时懿腿一软,险些跟着跌倒。她平衡住身子,快步地朝傅斯恬跑去。
傅斯恬已经被更近的同学扶起来了。
她坐在跑道上,脸色白得像纸,冷汗布满了秀挺的鼻尖,似乎正试图站起身子。
时懿来不及多想,单腿跪下,一手扶住她瘦削的肩头,一手抓起她明明还在流血却还撑在地面上的右手,低哑道:“别动。”
傅斯恬怔怔地看着她,乌黑的双眸暗暗的,双唇颤动,近乎呢喃地叫了一声:“时懿……”
仿佛带着含着委屈,又仿佛含着柔情。听的时懿心都颤了。她张了张口,刚要回答,简鹿和跟着赶到了:“斯恬没事吧?”
傅斯恬眼神恢复了清明,虚弱地摇头。
明明时懿就在她眼前,可她却还是从时懿手中抽回了手,转而侧头请求旁边的女同学:“能麻烦你稍微借我扶一下吗?”
抗拒的姿态那样明显,刚刚察觉到的那一丝丝眷恋宛如是自己的错觉。时懿握紧空了的手心,眼眸沉了下去。
傅斯恬被女同学和简鹿和扶着站起来了,时懿望着她柔弱却冷淡的面容,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殷勤的姿态太过可笑了。
她直起了跪着的那条腿,也跟着站起来了。她垂着眼睫,视线落在傅斯恬泛着血丝的两掌上,还是心疼,“我车就在门口,手套箱里酒精和创可贴,我给你拿过来?”
“谢谢你,不用麻烦了。”女孩的声音很轻、很客气,“我去卫生间用水冲一冲就好。”
“我扶你过去吧。”简鹿和见势不对,给时懿打了个眼色,自告奋勇。
时懿却根本没有力气再去分辨简鹿和的意思了。
她没有再说话,只看着傅斯恬对着简鹿和露出笑脸,没有拒绝简鹿和,由着简鹿和扶着走远。一点一点,彻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喉咙哽塞,心灰意冷。
时懿提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最高处、最角落的看台上,独自静坐着,一直坐到了天黑。围墙外路灯亮了,熟悉的暖光晕染了进来,照亮了操场跑道上稀疏跑步的人影。
多希望还能发现女孩那张脸,遇见那双跑过时羞怯偷看自己的杏眼。
再也不会有了。
时懿闭上眼,脸上痒痒的。她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
没有谁会在原地等你的。不要再打扰她了。她彻底说服了自己。
时间进入十二月后就仿佛不再是用一日日过的了,新年的脚步不经意之间就逼到了眼前。
简鹿和试探性地邀请时懿:“跨年夜一起去参加校的室外跨年晚会吧。看完晚会,正好一起回宿舍给斯恬庆生?”她偶尔还是想帮忙缓和她们俩人的关系,但时懿明显已经失了兴致。
果然,时懿拒绝了。
简鹿和虽然遗憾,但摸不清两人之间具体的纠葛,也不敢多劝了。
12月31日当晚,傅斯恬拖着疲惫的身体与陈熙竹、尹繁露、简鹿和一起去校跨年晚会狂欢。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欢笑声中、热闹声中,傅斯恬合群地笑着。
千人齐喊倒计时,新年钟声响起的第一瞬间,所有人都在喊“新年快乐!”,陈熙竹、尹繁露和简鹿和却在她的耳边对着她高呼:“斯恬,生日快乐!”
她们怕她听不见,肆无忌惮,喊了一遍又一遍,笑脸真挚又可爱,喊声回荡在逐渐安静了的广场上,带得台上的主持人也惊喜地附和:“我好像听到有同学刚好生日?”
简鹿和举起傅斯恬的手欢呼:“这里,寿星在这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傅斯恬脸红成一片。
主持人笑了起来,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把话筒对着台下,台下就响起了同学们生日快乐的祝福声:“生日快乐!”
祝福声响彻云霄,傅斯恬咬着唇,眼底渐渐有水汽氤氲上来。从来没有人这样热闹地为她庆祝过,更不用说是这样多来自陌生人的善意了。
她以为她会知足,会无比快乐的。
可望着这千张祝福的笑脸,她笑着笑着,心里却有一块地方越来越空,越来越疼,很疼很疼。
这一声声祝福,一张张笑脸里,没有时懿。
19岁,由着时懿一声温柔的“生日快乐”开启的人生结束了。
20岁、21岁……从此以后的每一岁,都没有星光,没有时懿了。
时懿在哪里?又同谁在一起?
那块地方,像生疮腐烂、永远无法真正愈合的空口。无意中戳到,便是痛彻心扉。
元旦当天晚上,简鹿和回家了,尹繁露被雷伊琳她们宿舍叫去玩狼人杀了,宿舍只剩下傅斯恬一人。
零点零分,1月1号宣告结束,时懿靠坐在床边,扶额苦笑一声,反手把看了一整天,根本不会送出去的礼物塞进了床头抽屉的最里面。
她躺下身子,尝试入睡,零点三十分,还是认命地抓过了手机,完成每晚入睡前的最后一件事——看一遍傅斯恬的小号的动态。
熟门熟路地戳进主页,滑到全部微博页面。微博条数显示又增加了一条。习以为常地往下拖动想看看有没有点赞的动态,突然,她指尖僵住,整个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1月1日23点58分,傅斯恬发了一条微博,可见的。
她说:
lh说,愿望说出来就不会实现了。
101,那我能许愿,
以后可以不喜欢你了吗?
一刹那间,时懿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又疼又软。像是有闷雷打在她的耳边,又像是有烟花绽饭在她的心中。无法抑制的心疼、欢喜、爱恋压过了一切理智。
她翻起了身子下床,甚至忘记穿上拖鞋,急切地套了条裤子,穿了件长羽绒服,去客厅抓了车钥匙就出门了。
一路下到车库都没有碰到人。上了车,脚踩油门,开出一段路,渐渐觉得脚感不对。她低下头,看见自己光着脚,这才发现自己做了怎样的蠢事。
可不想回头。一刻都不想再多浪费。
一刻都舍不得傅斯恬再多受煎熬。
天寒地冻,夜深人静,她飙车到校园门口,停下车,甩上车门,赤着脚,披散着发,像疯子一样在午夜的校园里狂奔。
气喘吁吁,迎着宿管阿姨惊愕的眼光,她跑进宿舍楼、跑进电梯、跑到1510的宿舍门口。
宿舍门竟是虚掩着的。
时懿心跳狂乱,一贯沉稳淡然的面容上是无法掩饰的紧张。
她颤抖着手推开了门,铁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满室清辉中,有窸窣的床帘翻动声,随即,傅斯恬那张她朝思暮想的小脸探了出来。
像是根本没有预料过会是时懿,傅斯恬明显怔住了。
时懿心蓦地定了下来,唇角不自觉就有笑露了出来。她在女孩懵然的注视下踏进了这间承载过她们最痛苦记忆的宿舍。
女孩嗫嚅提醒:“繁露和鹿和都不在宿舍。”
时懿反手推上门,温声道:“我找你。”
她凝视着她,步步走近。傅斯恬在她隐含灼热的视线下,呼吸彻底乱了,死去已久的心脏仿佛顷刻之间在胸腔里复活了。
她不自觉地揪紧了被单,抖着声问:“有……什么事吗?”
时懿走到她的床头,仰着头望着她,目光比星辰还要亮,比湖水还要柔。她伸手拾了傅斯恬落在被子上的左手,带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嗓音低柔:
“我来找你许一个新年愿望。”
她的脸好冰好冰,可是她贴着手心落下的吻,好烫好烫。
“不要不喜欢我,一直一直,喜欢着我好不好?”
像烙在灵魂上的热吻,沸腾了傅斯恬浑身的血液。傅斯恬大脑充血般眩晕,一刹那间分不清楚自己是又做梦了还是真实发生着。
作者有话要说:小兔叽撑不住了,
时懿抱着红彤彤的兔叽,心满意足。
以后夜里不看小号了,
看吃兔叽的一百零八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