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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沈之璋又通过大大小小的考试测评后走马上任,在朝廷做了个正五品的谏议大夫。
听说他的前任是个刚正不阿又叽叽歪歪的老头,因着多次举报怀疑上次太子爷趁火打劫二皇子而被太子党搞下去了。名额空了出来,刚好沈之璋顶了上去。
听到这个安排,锦书第一反应就是暗骂皇帝这个老狐狸,可真会安排人事啊!
谏议大夫说好听点叫“朝廷的啄木鸟”,说难听点是“枪打的出头鸟”。沈之璋又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敢打敢杀,干事只管想不想哪管能不能?把他放在这个位置,既不怕他阿谀奉承拉帮结派,又不怕得罪人别人搞他,毕竟是沈之璋还是皇帝的女婿嘛,别人搞他之前还得掂一掂自己的份量。
可这孩子到底是年轻,虎的一批。上位一个月,便大刀阔斧的想干出业绩来,直接一折子参了同样刚刚上位的吏部尚书甘大人,参他个贪污腐败没留情面。
可人家混迹官场多年,能从小地方调到京城来,一路爬到尚书的位置,手段一看就了得。收拾个刚入职的小菜鸟那不是易如反掌么!
于是乎,甘大人当场三言两语化解了矛盾,反而说沈之璋这是公报私仇故意栽赃陷害。
皇帝一挑眉头问这是报什么私仇啊?
甘大人便有选择性的说了当初沈之璋和甘霖两个人的恩恩怨怨,顺便发挥语言的魅力,引导皇上主观认为是沈之璋打击报复。当初打断了甘霖的腿不说,如今刚刚上任不说好好干活,第一件事还是打击报复。
本来这次科考,皇帝对沈之璋的不好的印象大有改观,可这么一听,他又皱起眉头来:一个临时抱佛脚侥幸通过科考的人,到底有没有实力啊?做事情毛毛躁躁的,一点也不沉稳!不挫一挫他的锐气,怕以后也难成事啊!
然后皇帝就痛骂了沈之璋一通,说你没证据别在这儿瞎参良臣。
于是乎,刚刚上任一个月的谏议大夫,此时被挫了锐气正苦着脸蹲在台阶上揪廊前的花花草草。
夏绫探头瞧了一眼,附在锦书耳边道:“公主,奴婢听老夫人的意思是,叫您在皇上面前多少替驸马爷美言几句。说看人家四驸马爷就多亏了四公主在皇后娘娘和太子爷那边帮衬着,仕途上也少了许多波折。”
“不去。”锦书摇头,低头悠哉悠哉的喝茶:“亲身下河知深浅,亲口尝梨知酸甜。有些事情他总得自己去碰壁尝试才能摸索出门路来,我才能帮他多少?”
夏绫眼神一闪,只好看了看春绢,希望她再劝说一二。
锦书注意到她二人的眼神小互动,于是率先说道:“你们不必再劝我了,人要自己成全自己,他没你们想的那么笨,颓个一两天就会想出法子的。”
“奴婢信公主说的话,只是老夫人总会对公主有意见的。”春绢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她老人家从开始就指着公主能帮到驸马爷……”
锦书抬手揉了揉眉头,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心道:“这位我可惹不起,还是先装糊涂吧,能躲一时算一时!”
装糊涂,她还是在行的。
所以这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了下去。
果然,没出几天,沈之璋又好似打了鸡血一般满血复活,重归朝堂了。人果然是这样的,吃过亏才会成长,沈之璋熬过了最初艰难的适应期,很快便凭着多年闯荡江湖的经验在朝堂上逐渐熟悉,慢慢混的风生水起。从聪慧无知的愤青变成了喜怒不形于色心思难猜的男人。
只是,日子长了,他们两人却渐渐无话可说了。
刚开始沈之璋还会在夜里缠着锦书吐槽些朝堂上的新鲜事情,可后来睡前的话就慢慢少了。锦书本是个不爱多过问事情的性子,又一心不想招惹闲事不操闲心,所以对他说的张三李四主张什么新政改革、旧党对抗一无所知,除了附和几句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一次这样,次次这样,时间长了沈之璋也没了说的欲望。夜里两人除了不轻不重的调侃几句,发泄一通年轻人的生理需求,便再无交流。
时间久了,锦书的日子开始过得索然无味。沈之璋长大了不给她添堵了,她的穿越人生也就没有任何波澜了。
想到这里,她慵懒的爬起来,拥着被子盯着床帘后隐隐晃动的身影问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回答的是小环,她笑眯眯的掀起床帘调侃锦书:“公主好长的觉,驸马爷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这么久了?”锦书伸一个懒腰,手才出被子便又缩了回去:“今儿怎么这么冷?”她探出头去瞧着窗外白光茫茫一片,不由问道:“可是下雪了?”
“是啊,昨夜下了一夜呢!”小环笑答。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却见春绢急匆匆进来请安道:“公主,候家两位夫人突然过来邀您去庄子里吃烧酒烤肉,已经等在大厅里了!”
“啊?”锦书一呆:“怎么这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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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呢,烤肉还没吃够,锦书便明白了候家两位夫人此番邀约的意思——走后门。
说起去年科考殿试被刷下来的人,候展飞就算一个。可再复读重考又要三年之后,所以他们家便动用了一些后门关系,打算让他走高勋的路子,先去外地做个小官再慢慢调回京城来。
可谁料,家里把一切都打点好了,候展飞却负气直接报名从军去了。候家是文臣清贵人家,贸然出了这么一个从武的,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一直是那个性子。倔!不肯落人后,宁愿自己吃苦也不要靠家里。”卢钿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可他一个公子哥,从小也没吃什么苦,我们总不能看着他在疆场上靠命挣功劳吧?”
锦书点了点头。
“原先他从军,家里也都没说什么。想着锻炼一番也好,可是眼瞅着北夜国和咱们大梁关系越来越不好,听闻开战在即,我们这才……”蒋紫姗温温柔柔的补充说明:“我们这才想看看有什么机会,能把他调出来做个文职……”
锦书又迷茫了片刻,慢慢明白了她们找自己的意思。沈家为武将世家,虽然如今沈之璋从文了,可家里还放着个曾经是少将军的沈之琰。就算是久病不从军,可他在军中总是有威信的。如今候展飞去了军队做大头兵,打起仗来,就他那公子哥的二把刀武功,真有可能做炮灰。
“这事……”有点棘手啊。
锦书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且不知沈国公有没有这个本事调人,不过单论咱们两家交情,能帮上忙的必然会尽力。不过,我也说个明白话,此事我怕是没有什么话语权,待我同之璋说说,让他同沈国公讲……”
“不可……”卢钿连忙阻止道:“若是叫驸马知道此事,只怕展飞更有心结了!”
“你的意思是?”锦书刚问完心里便有了答案。候展飞和沈之璋从小一同长大,两个人如同亲兄弟一般。如今一个高中做官,一个却落榜从军,若是要昔日好兄弟帮着自己走后门,还是靠着裙带关系走,也太伤男人面子了。
“此事展飞他并不知道,我们也不希望他知道。”卢钿低下头去,声音也越来越没有底气:“他多骄傲一个人啊!”
锦书默然,在这一点上沈之璋也一样。但凡是个有骨气的男子,谁愿意靠着裙带关系走后门呢?
“我们想,此事最好不要叫沈二公子和展飞知道,免得伤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情义。”蒋紫姗又叹息一声道:“可沈国公身体不好,贸然前去怕打扰了他养病,我们与沈国公夫人也不是很熟,实在无奈,才来请公主帮忙。”
“这……”锦书陷入了思考。难道要她瞒着沈之璋直接去找沈之琰谈话来一个暗箱操作免去候展飞的兵役?可她平时最主张的是“人各有造化”,就连沈之璋她都不给开后门。可这回要帮的是沈之璋最好的哥们儿,人家妻子嫂子好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况且战场上确实刀枪无眼,万一出什么意外,到时候以悲剧收场那就更不好了。
锦书吸了吸鼻子,闻着诱人的烤肉香气,心中叹一口气。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无奈笑了笑道:“两位夫人莫急,眼看快到年关,未必打仗。此事我先同国公爷说说,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在定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