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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家接到京城发来的喜报, 两房人都高兴坏了。
钱玉嫃嫁过去快四年, 闺女翻过年都满三岁了,这胎假如再生女儿, 她的处境会变得非常尴尬。谁家媳妇儿也不是刚生完又接着怀,这胎要不是儿子,等下一胎出来怎么也是两年后。
哪怕女婿等得起,皇家那些等得起吗?
从得知女儿又怀上,乔氏初一十五都在上庙, 为她反复的求。一片慈母心总算没落空, 听说人生在六月里,太后娘娘亲自为他取了名字, 叫盛人杰, 就是人中俊杰的意思。
除了提到名字,钱玉嫃还说了一些小宝宝的情况, 讲他生下来就不爱哭闹, 跟明姝当初一样好带。又说他比明姝刚生下来还要略胖一点,长开了以后又白又嫩讨喜极了。他模样好,隐约能看出一些谢士洲的影子, 可没像到那份上,估计有当娘的从中调和……
送回去的家书上不光写了小宝宝,同样提到明姝,主要就是说王爷为她选玩伴的事,为此钱玉嫃深感遗憾,还道可惜娘家这边没有岁数相仿的女孩子, 有的话也能送来给明姝做个伴。
乔氏想到她娘家那头,其实有人,只是早年两头就闹掰了,现在哥嫂倒是有心想将她笼络回去,乔氏觉得他们不是割舍不下血脉亲情而是唯恐错过了飞黄腾达的好机会,这种亲戚关系修复起来只会给嫃嫃找事。
她宁可当个狠心人,也不愿意给女儿添这样那样的麻烦。家里门第不高,本就帮不上女儿,还给拖后腿就太过分了。
既然得到消息京里生了儿子,乔氏赶着想添置一套给外孙子的东西,随回信一起送上京城。
看她忙进忙出的钱老爷怪心疼,劝说这些东西女儿拿到也用不上,王府那头给杰哥儿准备的必然是最好的,这些送去只能积灰,不如打个平安锁,再塞点钱。
乔氏不听她的,平安锁要,其他也不能少。
送去哪怕他就用一回,都好,做外祖父外祖母的见不着人,只能把念想寄托在东西上。
既然拦不住,索性由她去了,不止钱玉嫃娘家,她大伯家包括陈家那边接到消息都备下贺礼,你家几样我家几样,凑起来竟装了一车东西。
本来钱家看不上谢家人,平常不同他们往来太多,钱老爷斟酌过后,还是让夫人乔氏走了一趟,递帖子去拜访了谢老太太,将好消息传到那边。
谢士洲确实没顾得上单独写一封信过去,媳妇儿又生了一个府上就不少事,他近来还升职了,已经从三等侍卫升上二等,距一等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一年之内升了两等,这速度快得不正常,但京里的大家也不敢拿正常标准去度量燕王世子。明里不敢嚷嚷,在暗处嘀咕的还是有,当然主要还是同他共过事的武进士们。
上一科的武进士多半还在原位上,露脸的机会尚且不多,别说升官。
在他们看来谢士洲也没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只要是他,说提拔就能提拔,道理也不讲的。
谢士洲才没精神头去关注这些家伙,就这样都嫌时间不够用了,不当差的时候他经常得去老爹跟前报道,还要进宫去陪伴太后,余下的时间全留给媳妇儿以及两个娃且嫌不够。除去休沐日,平时在府上的时候太少了,近来天黑又早,回来吃口饭再跟媳妇儿说说话又该歇了。
这样日子过起来快得惊人,还没怎么着杰哥儿就满百日了,据谢士洲的观察,他和别家孩子确实大不一样,别家孩子都要人哄着学抬头学翻身,他自己就会锻炼自己,最早翻不动的时候就知道动动胳膊腿儿,扭扭脖子啥的,简单一点的动作上手以后,他就想抬头想翻身甚至还想拽着床边的木栏坐起来,可惜爪爪还不够灵活,也使不上什么手劲儿,一两个月的时候他每天都在失败着。
满百天的时候已经能使出吃奶的力气坐起来了,但他骨头还软,坐不了多会儿又会躺回去。
作为宅男,杰哥儿本来不是个勤快的人,这么积极锻炼就想早日摆脱只能躺平任人为所以为的小宝宝时期,争取尽量早学会走路,还想早日摆脱一天三顿吃奶的时光。
就不说羞不羞耻,奶水哪有肉好吃?
钱玉嫃在旁边喝个鸡汤,只要给他闻着味儿,他就不自觉流下口水,眼神也直直落你身上。
让儿子这么盯着看,当娘的还吃独食能不心虚?
可他肠胃又还受不住,咋办呢?
就只能让嬷嬷把人抱院子里去走两步,等喝完散了味儿再带他回来。近来虽然降了点温,还没真正冷起来,眼下还是适宜出门活动的时候。
杰哥儿二世为人,也知道三个多月吃不得肉,馋是馋,倒也没闹人,这让钱玉嫃悄悄松了口气。
就在他满百日之后不久,蓉城拉来一车东西,东西就是那些用不着赘述太多。让钱玉嫃注意的是随贺礼送来的家信,除了为女儿感到高兴之外,钱老爷重点提到两件事,先是喜报,长房那边又添了人,还有钱玉敏也把出喜脉。
还有一件就比较揪心,他们接到喜报之后去谢家,见老太太,惊觉谢老太太比几年前为谢士洲操办婚事的时候体虚不少,她出来见客的时候还特地打起精神,看气色同前两年比不得了。
当初女儿是嫁去谢家的,可后来出了那事,两家不是正儿八经的姻亲。钱老爷得知女婿年年都有送东西去,他就没对谢家后院过分关心,听夫人说谢老太太不是很好,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这两年经常头晕头痛,请大夫看了,哪怕当时能压住病情,过些天又会复发,根本是治标不治本。
谢老太太那岁数,身上有些毛病不奇怪,钱老爷想着夫人说的,生怕那头的老太太哪天病发来不及救人就没了,那女婿岂不是会非常遗憾?
心里有这样的顾虑,他才在信中提到这事,全国最好的大夫都在京里,在太医院,女婿有那个心可以想办法安排个人过去给谢老太太瞧瞧,到底是真不能治还是地方上的大夫不行,瞧过以后才知道。
很多事尽人事听天命,把能做的做了结果怎么样都不遗憾,就怕他来不及做什么人就撒手没了,想起来得多难受?
钱老爷只是说明情况,倒没在信上瞎给建议,谢士洲读过信后,心里一慌,立刻就要去做安排。钱玉嫃伸手将人拦下:“看信上写的,老太太得的不是急症,你冷静点,前面两年都过来了请大夫也不急在今日,你怎么想的说出来咱们商量看看。”
他跟谢老太太感情深,得知此事难免心慌,听钱玉嫃劝罢才稳下一些。他又坐回去,说:“我打算进宫去求皇上,请皇上借个人来,随我去给老太太看病。”
杰哥儿六月中旬生的,他刚满了百日,现在九月过了,这都是十月初。“到这会儿,皇上能允你出京?”
谢士洲明白她的意思,一般到年末这几个月不出远门,怕一走赶不及在年前返京。
但谢士洲顾不得了。
哪怕照信上说的老太太得的不是急症,也翻来覆去折腾一两年,身体都拖垮了。再拖下去他实在是怕,谢士洲心里恼火,他握紧拳头在桌上砸了一下:“都这样了,也没有人递个信来,要不是岳母过去撞破了,我还不知情。”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钱玉嫃想着,老太太得的没准是治不好的病,才会拘着不让家里往京中递信,要不然谢家人肯定搬救兵了,他们难道不想让老太太长命百岁?
当然这只是钱玉嫃个人的猜测,也有可能老太太自己觉得人老了有点毛病正常,头晕头疼忍忍就过去了,没必要让谢士洲为她担心。
钱玉嫃不清楚谢家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她也不是老太太肚子里的蛔虫,怕说不中索性不去猜测,只是表示了支持,男人想南下去看看也好,只要皇上同意明天就走都成,总得让他了个心愿。至于家里年幼的一双儿女,她可以照看,去来加上在蓉城那边耽搁的顶多小半年时间,心里当然舍不得,可这种时候,也不能任性拘着他。
虽然说钱玉嫃鼎力支持了,这事还是没能通过,别说皇上和太后,燕王就不同意儿子在这时候南下,说太医可以立刻就派,他要去看看也可,过完年走。
说到底,燕王对谢家人印象不佳,即便听儿子说了知道老太太人好,老太太病了派太医过去还不够?总不能为这事大过年的人还在外头。
臭小子一定要去看看,他不拦着,但怎么说都得过了年再说。
谢士洲说他快马加鞭,应该能在年前回来。
燕王不吃这套:“你别跟我说应该能,那要是你没回来,你媳妇儿你一双儿女孤零零过年?你平时不在家没有什么,过年还不在这像话吗?我知道你在那家里住了将近二十年,你跟那家老太太感情很深,进了京城每年也不忘记送孝敬去。但治病救人是大夫的本行,只要有得救,你不去也不碍着,要是没得救,你去了同样无济于事,你大可不必赶这时间。”
燕王还怕儿子误解他,叹口气道:“不是老子非要跟你过不去,这事哪怕我同意,宫里也不会同意。你作为宗室子弟没宫里同意轻易出不了京。”
“不试试你就知道?”
“我当然知道!别说只是谢家老太太病了,当初我得知你的消息就是在初冬,本来等不及立刻想要南下接人,也被皇兄劝住了,说十九年都过去不急于一时,最终挨了两三个月过完年才得以成行。你自己想想,谢老太太生病还能比老子有了亲儿子的消息重要?皇兄凭什么准你?”
谢士洲不甘心,去试了试,他甚至去了寿康宫,结果太后跟燕王母子一条心,说的话都差不多。现在就派太医去蓉城,但是他不能去,好赖在京里过完年,实在不放心也等年后动身。
太后还想起来钱玉嫃曾说过弟弟宗宝要应接下来这届科举。
他既然没求恩典,总要回祖籍地去应试,那正好,明年科举开考了,钱宗宝过完年也要准备回乡,两人还能结伴一起。
连太后都不肯应他,这事自然是不成,谢士洲只得让一步。
因为夫妻两个在房里商量过,杰哥儿听了不少。他本来只知道爹是燕王唯一的儿子,还奇怪自家美妈出身竟然不高,为此他脑补过许多剧情。
之前三个月一直没听人详细说过,这才听出一点门道。
老爹说谢家对他有十九年养恩,尤其老太太对他多好多好。凭这话,看过无数狗血小说的杰哥儿立刻把剧情补齐了,敢情是王爷南下去四川找了个“夏雨荷”,十九年后引出一场认亲大戏。
难怪老妈能进王府,他俩在四川就搞上的。
再说谢老太太这个病,作为富商家的老太太时不时闹头晕头痛,这听着贼像后世那些富贵病,搞不好就是大鱼大肉吃出来的三高问题。
要真不幸给他言重了,那别说去一个太医,去十个八个也治不了,只能调理,还得修身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