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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天, 钱宗宝包袱款款的从书院回来, 他甚至没顾得上去给母亲请安,回来就找上姐姐:“我只不过去参加个岁末考核, 姐姐你就定亲了,也不等等我回来!”
钱玉嫃使个眼色,令他旁边坐下。
才问:“这番名次如何?”
“我排第六……这不要紧,姐姐怎么这样快就定亲了?”钱宗宝懊恼他没赶上,其实十几号上能回来一次的, 当时想着做及笄礼那回就告了三天假, 已经耽误很多,他就没回, 反正二十来号全书院都要放了, 能回家待二十多天呢。
他没计划回来,家里也没觉着答应谢家亲事还得提前问过他。
只不过当爹的应一句, 换个庚帖, 那日就连钱玉嫃自己都没出面,要兄弟回来作甚?
他们之后给钱宗宝递了话去,那都是多余……谢士洲要娶钱玉嫃这事在城里已经传遍了。两人最后能修成正果钱宗宝不奇怪, 只是不敢相信十多天前还没影儿呢,现在姓谢的都是他预备姐夫了。
钱宗宝没好气说:“上回我就看出他对姐姐图谋不轨。姐姐也真是的,怎不等我回来?不难为几下就让他抱得美人归,真是便宜他了!”
钱宗宝回来就往钱玉嫃这头跑,他娘没等到人,跟过来一看, 正好听到这声抱怨。
“还说你姐姐!要不是你猛推一把他俩年前哪能定亲?”
钱宗宝跟姐姐钱玉嫃一样,都是桃花眼来着,他这会儿却很不得把双眼瞪成铜铃:“我?我几时?”
“嫃嫃生辰那会儿你回来三天,像是帮着谢士洲给你姐姐送了礼,又告诉我他俩有猫腻,让我想个法子试一试嫃嫃,你就忘了?”
“我一出门娘就试成了这样?”
乔氏端着热茶慢慢喝,等儿子说够了才道:“想想你姐的个性,当她明了心意,岂会拖着人家?”
钱宗宝整个人都蔫了,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当了回红娘。看儿子这样,乔氏反过来安慰他:“你这回是做了件好事,你姐夫很好。至于说错过小定,这有啥的?左右下聘那日少不了你。”
“连下聘的日子都定好了?”
乔氏摆了摆手:“没呢,我这不是安慰你吗?”乔氏又给他安排任务,说书院都放假了人回来就好好过年,趁这段时间走走亲戚,别天天埋在书里。
走亲戚当然没问题,大伯和大姑家里他都挺乐意去的,二姑就……
对了还有舅舅。
钱宗宝朝乔氏看去:“娘,今年还去舅舅家拜年吗?”
乔氏刚还笑呢,这会儿笑容尽数敛起,她说不必去了。
双亲都不在了,就剩个没用的哥和自私自利的嫂子,每次见那家人乔氏都要置气。她上个年关还去过,娘家侄儿高不成低不就的,嫂子打上嫃嫃的主意,说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嫂子还说“你不是总说我们昊昊不错,现在不太懂事,等开窍就好了。你喜欢我们昊昊,我也很满意你们嫃嫃,那不如亲上加亲”……
去年的现在,乔氏差点让她亲嫂子气死。
她说侄儿不错那不是客套话?总不能去别人家说你儿子蠢笨如猪。再说,家里长辈看晚辈宽容大度,作为丈母娘看女婿就不同,乔志昊要啥没啥的,凭什么娶她女儿?
乔氏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然后她就和娘家闹翻了。
这没有什么。
家里老人家故去了,兄弟姐妹间少了维系,疏远是迟早的。
当日,钱宗宝在家里陪伴他娘跟姐姐,次日,人又去了钱炳和府上,见过大伯等人以后,他从书院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到谢士洲耳中,祝管家又过来了,这回是来请钱宗宝的,说是要谢谢他顺带介绍几个兄弟给他认识。
即便钱宗宝有些怨念,他还是去赴了约,谢士洲看起来就和当日一样欠扁,他对着钱宗宝一口一个弟弟,十分热情的介绍了陈六等人给他认识。
想当初,唐旭为了混进这个二世祖圈子,心甘情愿当了舔狗。
钱宗宝就比他好太多了,好歹是体体面面打进去的。
谢士洲他们聚了半日,钱宗宝跟着听了半日,他回来那样就跟肾虚似的。钱玉嫃看向已经变成咸鱼的弟弟,问:“他带你干嘛去了?”
钱宗宝深深瞅了他姐一眼。
别问,问就是姐姐我对不起你。
“他说介绍几个人给我认识,就是陈六他们。看样子是快过年了比较忙,陈六和谢士洲有些天没见,两人聊了不少。”
从例行的吐槽到情报共享到经验交流……他们根本就是个二世祖互帮互助争取实现共同颓废的团体,交流的是糊弄家里的经验,交换的是蓉城里头各种情报,比如哪个戏班排了场新戏听着不错,又比如谁家赌坊有了新玩法某某过去输了个底儿朝天把裤衩都赔掉了……
陈六奚落谢士洲,说他跟着就有人管了,潇洒不了几天。
谢士洲表示他打算曲线救国。
问他什么意思?
谢士洲说:“爹他们想看我上进,岳父岳母也盼我做点事情,可你说说,要我们这种人跟谢士骞一样天天扑在那些无聊的生意上可能吗?我盘算着我自己投钱搞个什么。”
“你要自己开门做生意?还不如帮家里忙!跟着老头子起码好混。”
陈六本来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谢士洲就告诉他,什么人做什么生意,让你开个酒楼你嫌无趣,换成是搞销金窟呢?
“这城里玩的其实不少,上台面的不多。比如城南有个富贵赌坊,名气大吧?王家靠那赚了个盆满钵盈,可你去过几回?你去过吗?”
“那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是热闹,但招去的也不过是贫民,他们能祸祸几个钱?赚穷人的钱哪有赚有钱人的钱来得快?要是让我来做,我给它装得富丽堂皇,把端茶送水的换成漂亮女人……”
斗牌掷骰这些谢士洲都会玩,他会,但不常碰,往往是给人凑角儿来上两把。即便如此,那些场所凭什么拉客靠什么挣钱他想得到,又因为见的世面大,他比别人更知道怎么刺激客人。
像这会儿,才不过举个例子,他就把陈六忽悠进去。陈六听完两眼放光:“谢士洲你可以啊!搞个销金窟出来,钱也赚了,自己玩儿也方便!”
钱宗宝在一旁听着,心里洼凉洼凉,回家这一路他都在想要不再劝劝姐姐?
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钱宗宝犹豫再三还是把他出去所见所闻跟钱玉嫃说了。相较于他,钱玉嫃要淡定得多。
“不是早知道他是个二世祖?要是跟你这样积极上进,还能叫二世祖吗?”
“姐你怎么还向着他说?”
钱玉嫃想了想:“照你说的,他恐怕是想诱陈六入局,让人帮着出钱出力。要达到目的是要吹嘘得好,那话你信一半就差不多,别全当真。宗宝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在很多事情上都大方,可也有些不动摇的原则,应下这门亲事之前该了解的家里已经了解过,那日他来提亲,阿爹同他谈了很久,你顾虑这些皆有涉及。”
“他以前确实懒散,气性也不好,不听家里安排,爱嚯嚯钱。但哪个人都不会全是缺点,他不好色也不好赌是肯定的。谢士洲长这么大,他家一直都很有钱,他爹娘也一直都管不住他,该不该见识的他都见识过,现在还好端端的,日后又能坏到哪儿去?”
作为谢家唯一的嫡子,谢士洲从来都是生在诱惑之中的,真不存在突然堕落。只是不想去学传统的买卖,嫌那枯燥,想做点擅长的而已。
二世祖擅长什么?
吃喝玩乐呗。
钱宗宝怕的是他姐夫开个销金窟为自己掩护,天天上那头吃喝嫖|赌。听阿姐一说,他又想明白一些。谢士洲毕竟是个活人,腿长他自个儿身上,他真想去,有没有这生意都能。
想明白以后,他有点不好意思:“是我小题大做了。”
“你是关心姐姐,姐姐知道。但我既然选了他,总要多信任一些。他一腔热情扑在这事上,咱们提建议还成,上去就是一桶冷水不合适的。”
就这么个耍成习惯的二世祖,他愿意改,肯做正事就该鼓励。
钱宗宝捧着脸,看向姐姐的眼神里满是钦佩:“姐姐要是男儿身,不知比多少人出色,想来可惜……”
“我看你是可惜没个兄长承袭家业,可供你读书考学。”
看兄弟的反应她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你要是学得很好,也想去考,去就是了。咱爹正当壮年,撑得起家业,有时间给你做想做的事。”
他们姐弟很有意思,早年是姐姐稳重弟弟活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兄弟越发沉稳起来,反而做姐姐的随性很多。
因是家中唯一的儿子,钱宗宝在无形之中给了自己不小的压力。钱玉嫃有时会开解他,说人年轻可以潇洒一些,想做啥去就是,能成最好,失败了努力过也不后悔。
乔氏听到他们姐弟说这一套,笑骂她:“别家都是做姐姐的劝反骨兄弟懂点事,到你这儿还反过来了!”
“看他想得太多,遇事不决,给拧拧。”
“拧得跟你似的,前一天明了心意后一天立下婚约?”
钱玉嫃听了就笑,笑够了才说:“有什么不好?他来求亲,我心里也愿意,就答应啊。”
钱宗宝也附和她:“姐姐魄力是比我大,我呢,还有得学。”
受了亲姐姐这样一通教育,之后再见到谢三陈六等人,钱宗宝放下很多偏见,他们之间往来融洽许多。但也只到二十七,之后几天家里非常的忙,直到守完岁,正月初一给长辈拜过年,钱家几人才清闲下来。
乔氏昨个儿就给全府的奴才发过赏钱,钱炳坤也给伙计拿了红封,正月头上茶楼以及对面的茶叶铺子都不开门,直到初五。初五一早他们炸了爆竹开门迎客,这时蓉城还在过年的气氛里,客人不是太多。
每年这时候情况都差不多,钱炳坤并不着急,他眼下忙另一出。
谢家已经看好日子,最近的吉日在三月初六,他们打算那天抬聘礼来,问钱家是否同意。
钱炳坤同意,回头安排起管家等人,命他们将裁缝请家里来为姑娘量体裁衣。还得合计好那天开几桌席,让厨房排好菜色,珍贵食材也要提前定下,到那节骨眼怕买不到……
管家遵照老爷的吩咐去请裁缝,才见着人,李裁缝说:“怎的这就来了?钱小姐那套还要两天才做得好,做好了我让伙计送您府上。”
管家听了一头雾水。
看他这样,李裁缝又道:“您不知道?那您不是取衣裳来的?”
“当然不是,我们太太请你过府一趟,三月里谢家要来下聘,太太想做两身。”
“那您等会儿,我进去收拾一下。”
等李裁缝拿上工具出来,管家还在琢磨他刚才说那个话:“你说在给我们小姐做衣裳?几时定的?我怎么都没听说?”
李裁缝跟他一起往钱府赶,边走边说:“是谢家定的,用的是苏杭那边最好的料子,让我照钱小姐的尺寸,还说正月初十以前就要……”
这年头衣裳都还比较宽松,只要知道身长肩宽以及大致的胖瘦,出来都能上身。李裁缝那儿本来就有钱玉嫃的尺寸,虽然是前几个月量的,没听说人长胖,他就没重新量过直接用上了。
这在谢士洲的意料之中,总之结果就是衣裳快做好了,钱家人还不知道。
管家既然能当上管家,必定不是蠢人,他在心里打个转儿,立刻明白了关键,还反过来提醒李裁缝,让他待会儿见着姑娘别提这事:“我们府上一点儿也不知情,估计三少爷是想给姑娘惊喜,别让你搞砸了。”
李裁缝连连点头,又道:“三少爷对你们小姐真是实心实意。”
“那是应该的!”
“是应该的!您看我,我给人做了三十年衣裳,见过的太太小姐如过江之卿多不胜数。甭管相貌或者身段,比钱小姐标志的少有。”
说着话,两人进了钱府,管家带李裁缝去见了太太,之后才把皮尺拿去让丫鬟给钱玉嫃量身。李裁缝则是在跟太太商量用料以及款式花色。多做几年衣裳谁都知道各家太太小姐喜欢什么,双方沟通起来还是很愉快的,李裁缝果然没提谢士洲找他做衣裳的事,他把这一单的要求记好,回去加班加点把谢士洲订那一单做完,也没贸然送去钱家,而是托人给谢家传话,请三少爷亲自来看。
霜色的竖领短袄搭配海棠红色的马面裙,这衣裳光挂出来就很好看,谢士洲绕着转了一圈,把前后的细节全都看过,打个响指:“做得不错,晚点我让老祝过来结钱。”
“三少爷这话说的!这城里做生意的谁还担心您会赖账?就这点钱,您啥时方便啥时送来!”
“倒是个会说话的,把衣裳叠一叠,装在我拿来的盒子里头。”
裁缝铺的伙计立刻忙起来,李裁缝本人还在招呼谢士洲:“我给钱家太太小姐做了好几年衣裳,这款拿去钱小姐肯定喜欢。钱小姐那模样,最合适穿朱红桃红海棠红。”
谢士洲也觉得他选的布料好,就得是这么鲜艳的颜色才能显出钱玉嫃灿若骄阳的个性。
他从裁缝铺取了衣裳,出去就拐上银楼,问他们首饰打好没有。
“做好了,只是还没腾出空给您送去!”
银楼的掌柜捧来一只木雕的首饰盒子,还没看到东西,谢士洲先把盒子嫌弃了一通,想着幸好他早有安排,在定了衣裳首饰之后就从自家翻出一大一小两只珍宝盒,否则就这样哪拿得出手?
盒子看着马马虎虎,这套海棠花的银首饰做得倒是不错,款式精致又不繁琐,乍一看跟那袄裙衬得上的。
过来之前还怕银楼坑他,看过之后谢士洲已迫不及待想把东西给钱玉嫃送去。哪怕这会儿已经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他心里实在火热,让四喜八福捧着珍宝盒跟他去了钱家。
他到的时候,钱玉嫃已经上了桌,接过丫鬟递来的小汤碗,正准备喝。
突然有管家来报,说姑爷来了。
钱玉嫃起先是一愣,又笑道:“过来也不挑个时候。”
乔氏当没听到,对管家说:“是姑爷来就不用通报,请啊。”
谢士洲自然不会被拦在门外,他人在前院等着,不多时管家小跑出来把人请到后边,太太小姐也搁了碗,站檐下候着。
谢士洲过来问候了丈母娘,转头对心上人说:“好多天没见你了,还是这么好看。”
像这种寒暄,真的很蠢。
钱玉嫃问他怎么这时候过来?
谢士洲让开两步,显出跟他身后抱着珍宝盒子的四喜八福。
钱玉嫃从屋檐下走出来,走近看了看,问:“是什么东西?”
谢士洲亲自去开了盒子:“我选了花样和料子找人给你做了衣裳首饰。”
乔氏感觉自己整个人是多余的,她悄悄退回屋里,钱玉嫃走到珍宝盒前,她先在衣服面料上摸了一把,然后走到旁边,从首饰盒里拿起一只海棠花头的步摇,并三条细长流苏下面挂着小颗的白玉珠子,簪上肯定漂亮。
“银楼说给年轻姑娘不好用太多料,就选了简单点的样式,做得精细一些。”
刚看到的时候谢士洲很满意的,等东西到了心上人手里,他又不确定了。
钱玉嫃听出来,笑盈盈问:“你紧张啊?”
“怕你不喜欢。”
“那大可不必,我很喜欢的。”钱玉嫃说着把步摇递到谢士洲手里,“你帮我簪上,看衬不衬我。”
谢士洲哪有这门手艺?他瞅了半天才找准地方插上,连动作都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手一抖戳上脑门。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上夹子,白天就不更了,我写好存后台定晚上十一点发。
就明天这样以后还是老时间大家体谅一下么么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