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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知那是谁在说话。
他只记得,在这之后,雨就停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如薄纱般的白雾,太阳把为非作歹的云雷电都赶走了,把脸露出来,照得人和人心都暖洋洋的,卧雕山北部的天空,白得刺眼,却仍有一道红橙黄绿青蓝紫,被天神一笔而过,画在山水之间,犹如一座通天桥,但他却认为这通向心灵之门。
女郎也离开了,怎么走的,他忘却了,好像是用力在女婴脸上扇了一巴掌才一不小心踩滑了从山路上滚了下去,也不知人去了哪里,反正活不了就是。
他本来可以拉一把的,但他手里抱着个孩子,拉什么?他可不想把自己也拉下水。把孩子放一边御剑或化仙身飞过去么?他可不想耗费力气去救那样的人。
他没有累的感觉,却有心停止跳动的那种死去的感受,耳边依然传来女婴的啼哭声和不久前两个决裂的好友的喊声,瞳孔中依然映着惨白的天青绿的山莹莹的水棕黄的泥彩色的虹,脚依然在机械地走着,在坎坷的山路上走得极其困难,摔倒了多少次他也不记得,手抱着孩子,却已经麻木。
说白了,他已经是一个死人。
……
一飞冲天的仙府就在山下,他一步一个趔趄地跑下山路,欲赶紧跑回去,一头栽倒在床上,再也不起来……
但当他推开门时,却惊得扔掉了手中的女婴,女婴脆弱的身体砸在血泊中,血花溅了他一脸,糊住了他的双眼。
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呛得他捂住鼻子,这才向内观望。
所有人,所有人,都以惨不忍睹的死相倒着。
他方才才被一掬滚烫的热血烤热的心,又冷却了。
……
“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这声尖叫,尚芳一飞冲天的现任家主惊醒。
天还是黑的,星星躲到了乌云后,月亮在云层间透露出一抹光泽。
他在床上不安地滚来滚去,仿佛想将自己扔下床一般。
十八年了,也是第十八次做这个梦,每到这一日,都会梦见那个可恶的女人……
“给我滚!统统都给我滚!我不信!我不信有妖魔鬼怪!”他抱紧了脑袋,如同发疯似的歇斯里底大喊大叫,骂得一声比一声响。
“吱呀~”
“什么人!”他大喝一声,倏地睁开了眼,转过身去。
一个小侍卫站在门口,手还按在剑柄上,却手足无措,看着他的家主这副疯疯癫癫、衣衫不整而又披头散发的模样,吓得后退几步,只差那么一点就要像看见妖魔鬼怪似的大叫着跑掉了,但他只是小声说:“回禀家主,属下方才听闻家主在房内喊叫,恐生不测,就来查看,不想却惊扰到家主,还请家主原谅。”
“梦杭,我又做梦了。”何还澜心上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淡声道。
那个被他称作梦杭的小侍卫愣了愣:“做梦?呃,属下冒昧地问一句,做梦有什么……”
“你们难道都认为做梦这件事很好笑吗?”何还澜暴躁极了,打断了小侍卫的话,“做梦很不吉利,很不吉利,不吉利呀……”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去找一个算命先生过来罢,就说我已经连续十八年,每年的这个日子都会做一个相同的梦。”
“可是……家主,您从不信邪的啊。”梦杭做好了百米冲刺的准备,小心翼翼地回答。
“去!给我去!”何还澜大吼起来,甚至抓起床上的枕头被子衣服扔过去,“叫醒一飞冲天的所有人!告诉他们有妖怪要来了!让所有人马出动,天亮前给我抓也要抓一个算命先生回来!”
“是,是。”小侍卫连声称是,赶紧后退着离开了。
何还澜顺手从桌上抓起一个飞镖形状的东西掷过去,它尖利的脑袋刺穿窗纸,从正在拼命逃跑的小侍卫头顶擦过:“赶紧跑!如果天亮前没把算命先生送到我这里,你就别想活了!!”
“是!”小侍卫的声音在远处传来,连带着很大声的喘气声。
何还澜好似出了一口气,全身虚脱地倒回床上。
***
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转醒,一睁眼就被一束细细窄窄的阳光给刺出了眼泪。
他揉着惺忪睡眼,看过去,原来是他用飞镖掷出的窗洞里放进来的日光。
“我真是自讨苦吃呀。”他苦笑着说道,一边套上衣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梦里的那个疯子扯破了一个口子。
“怎么还不把算命先生送过来。”他不满地嘟囔道,却并没有发作,而是从小侍卫忘记关上的门走出去,信步庭院中。
天亮前下了场雨,所以地面湿漉漉的,印满乱乱的叠在一起的脚印,但院子里却静悄悄的,没人敢说话。
这里种着两棵梅树,它们依偎在一起,树干曲弯,树枝相搭相生,一棵树开白梅花,另一棵树开红梅花,缠缠绕绕,不失为一个美景。
何还澜走到它们跟前,伸手去抚摸那棵开红梅花的树,嘴角上扬,眼睛眯起来,似在微笑。
算算他种下这两株树的时间,也是十八年前,但比陆霜吟坠崖殒命之时还要再往前推两个月,那时,他的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那时的他,没有太多烦恼和心事,无忧无虑,但要不是卢圣凰的魂追回来的话,他准能继续这样下去。
他从卧雕山上回来后,全身淋了个透湿,还一身泥浆,就像在泥地里滚了一遭似的。他是出去找人的,一个人出去,一个人回来,最后,落得个一个人度过余生的下场。
到现在,他也没有查出当年是谁在那样电闪雷鸣之夜,杀了他全家的。
人换了,心还是没换。
他摇摇头,抱着树,吻着树的柔曼腰肢上的一道伤痕,竟情不自禁地哭泣起来。
“家主!家主!”
“你们这才回来,我不是说过了吗?”何还澜先是惊喜,而后是愤怒与苦等的艰辛。
看着何宗主通红的双眼,梦杭被吓坏了,却仍然不敢多说什么:“家主,我们在城西找到了一个算命先生,此刻就在正厅里,您可以现在就去见他……”
“跟那个算命的说,让他自己到我的房里来。”何还澜靠在树上,身体无力地滑了下去,坐到黏糊糊的青石板上,把一层厚厚的花泥揩到了裤子上。
小侍卫急急忙忙地跑过去了,又急急忙忙地跑回来:“家主,那个算命先生非要让您亲自去请他!”
“这样啊。”何还澜只说了这三个字,就抓着泥巴站了起来,拍拍手,驱走一只带红边的白蝶,就向正厅走去,也不要侍女为他换一身干净衣裳。
他步入留客堂时,聚在这里的门生都赶紧闭了嘴----他们一直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这里不需要你们,都去校场练剑罢,梦杭,你去带他们。”何还澜挥手把候在正厅的弟子们打发掉。
“是!”小侍卫拱了拱手,招呼走那些因为家主突然冒出来而毫无防备心惊胆战的门生们,随着大门“啪”地一声带上,正厅里只剩下两个人。
“好久不见。”那个算命先生背对着何还澜,发出一声音调怪异的问话。
“你是谁?”何还澜没看相的那种冷静玄乎,他此时只余紧张。
“年青人,你的心很躁,你的思绪烦乱。”算命先生依旧背对着他道,把一张披着绣着龙凤的外衣的后背给他看。
“这些我知道,我只是问你,你是谁?”何还澜更加急躁了,跺了一下脚。
窗外婆娑的树影似乎都在以卖风骚来嘲笑他的愚蠢。
“我们还是先去你的房中吧?何宗主。”那个算命先生的声音急转变尖。
“好。”何还澜没再多问,这个神秘的算命先生总是会转过身来的,那时他可就能知道他的身份了。
没想到,算命先生转过身后,跟在何还澜后面,何还澜一直偷偷扭头要瞄他,但令他气愤不已的是,这个算命先生正面能看出穿着红布衣,但是最重要的脸上却戴着一块笑脸面具,面具上只是简单地画了两弯眉毛一个鼻子两个酒窝一个弯弯的嘴。
明明声音神似,却无法判断来人的身份。
他们走到何还澜的寝室旁的一个待客室里,这个地方只准宗主亲口下令才可以进来,传闻中也只有陆二公子进去坐过,这叫贵客。
他们面对面跪在席子上,中间的小木茶几上摆着一套茶具,何还澜亲自为客人倒满一杯他从赏秋楼买来的清心茶。
算命先生喝了一口茶,道:“茶很好喝。”面具后的脸看不出表情,也不知茶如何喝的。
“嗯,这茶是赏秋楼的名贵的茶叶。”何还澜道,没有丝毫的高兴,只是盼着算命先生赶紧。
“何宗主,请把您的贵手放于桌上,手心朝上,我要把脉看相了。”算命先生把茶放回桌上,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哪只手?”何还澜问,以往都是右手。
“您认为您哪只手罪恶深重,就选哪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