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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复仇心切(三)
晁平哼的冷笑一声,待要接口,陡觉丹田中一暖,随即全身热烘烘的,霎时间气血翻涌,在四肢百骸间来回游走不停,乱窜乱闯,显是那两颗“归元丹”开始见功。
他一震之下,不禁又惊又喜,双臂运力一甩,挣脱了左右搀扶他的二人之手。那二人猝不及防,立足不定,同时一屁股坐倒。
晁平倒退三步,随即盘膝坐在地上,双手垂于丹田之前,抱元守一,闭目运气。
欧阳松还待再行上前喝叱,欧阳权已横臂拦住,虎起了脸,责道:“松儿,不得无礼!枉你身为十二连环坞的大当家,居然行事如此莽撞糊涂。适才若非你胡乱发火,撕碎了那件寿衣,放毒出来,连累了在座的不少好朋友陪你一块儿中毒,今晚又何至如此出丑?哼,你这霹雳火爆的臭脾气可是差点儿害了几十条人命。难道你还敢造次?”
欧阳松只听得全身冷汗,俯首道:“爹爹教训得很是。孩儿该死,险些酿成大祸,害人害己。请爹爹重重责罚。”
欧阳权微微颔首,脸色稍和,叹道:“今晚事出有因,为父的猜想这位晁兄弟十九是受人之愚,显然有人教唆他到碧云庄替父报仇来着。为父的已当众允诺,不再追究,就此作罢。晁兄弟随时可以离开。总之你和你的属下都不得跟他为难,记住了没有?”
欧阳松唯唯称是,低下了头不敢再说。
厅中众客忽见欧阳权当众呵斥儿子,竟尔将大名鼎鼎的“翻江金鳌”、十二连环坞大当家教训得战战兢兢,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如同犯了错的小学生一般,无不惊诧。
不少年长之人登时省起,眼前这位气度雍然的老人乃是当年叱咤风云、领袖群伦的“江淮大侠”。
欧阳权向大厅众客团团一揖,朗声道:“各位好朋友,大伙儿受惊了!适才之事乃是出于一场误会,说来都是老夫之失,无端端累及诸位,还请原谅则个。”
众人纷纷还礼,都道:“好说,好说,欧阳大侠不必客气。”
柳铁山插口道:“欧阳老爷子,适才晚辈等人虽然中了毒,身不能动,但今晚发生之事倒也听得清楚明白。这姓晁的后生心切父仇,受人之愚,这才大闹寿宴。说来确有不该之处。差幸大伙儿都安然无恙。依晚辈愚见,今儿是您老人家大喜的日子,倒也不必跟这等无知后生一般见识。咱们还是继续饮宴的好。”
欧阳权哈哈一笑,捻须说道:“唔,不错!柳护卫之言,正合老夫心意。”
叶天涯杂在众客之中,听得柳欧二人对话,暗暗点头,忖道:“柳大哥是不想欧阳父子伤害晁平,闹出人命案子。欧阳大侠临事镇定自若,果然是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老江湖。相较之下,欧阳当家的修为却是远不及乃父了。”
他望着在地上盘坐用功的晁平,又想:“看来这位晁大哥多半是弄错了仇人啦。可怜我明明知道自己仇人是谁,却找不见苑老贼,这一点自是连晁大哥也远远不及了。”
正出神间,忽觉一阵兰花般的幽香传入鼻端,一转头,身边多了一个红衣女郎,星眸闪动,樱唇含笑,正是邱灵卉。
她笑吟吟的来到叶天涯身前,在他耳边低声道:“今晚有惊无险,多谢叶兄弟刚才在旁边照看敝帮上下。对了,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本帮一众弟子之中,哪一位才是白姑娘所扮?嘻嘻。”
是晚自从各人中毒不动之后,叶天涯目光早已反复在一众天星帮弟子脸上掠过了几遍,却始终分辨不出哪个是白芷,心中确甚好奇,此刻听了邱灵卉之言,微笑点头,道:“是啊。邱姊姊,想不到白姑娘易容术如此了得。你同我说,哪一位是白姑娘?”
邱灵卉格格笑道:“那你先同我说,适才你那般殷勤救护,究竟是担心白家妹子安危呢,还是因为……别个儿?”
叶天涯奇道:“什么?”
邱灵卉笑道:“你别装傻。我旁边可是坐着一位倾国倾城之貌的大美人儿‘粉菊花’尤琪姑娘呢。听说她可是京城最有名的花旦。难道你不是想借机一睹尤姑娘芳容?”
叶天涯呆了一呆,摇头叹道:“刚才你们中了毒。我急得什么似的,压根儿便没留意别个儿。”
他这番话确是实情。唱罢戏后,欧阳权盛情款待戏班班主、伶人,席设柳铁山等座位与天星帮众弟子之间。叶天涯忙于照看柳邱等人,并未向褪了浓妆的一众戏子瞧上一眼。
因此,他连“粉菊花”尤琪的真容也没见过。
邱灵卉望着他脸,悠然道:“此话当真?那你为什么来照看我们?”
叶天涯一哂,道:“你们和柳护卫都是我的好朋友啊。朋友中了毒,我自然得上前救护啦。可惜我不会解毒,也帮不上忙,只能傻傻的看着你们了。”
邱灵卉嫣然一笑,道:“叶兄弟,你肯将我当成好朋友。我很开心哩。”又道:“可是我偏不告诉你,哪一位是白姑娘?”
烛光照映之下,叶天涯瞧着她的如花笑靥,眉眼盈盈,不由得心中一荡。
***
片刻之间,晁平体内之气已在小周天转了几转。
他睁开眼来,一跃而起,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之色。
欧阳权微微一笑,说道:“晁兄弟,看来你服了‘归元丹’之后,体内的真气已然流转自如,行动无碍了。不过你内伤不轻,吐了不少血,至少还需要两三个月,内功才能尽复旧观。”
便在这时,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共有八九人手提灯笼,快步走进大厅。带头之人正是石波和田大同。
他二人一齐向欧阳权躬身行礼。石波道:“启禀老爷,庄内庄外都搜过了,遍寻不着。罗管家多半不在附近!”
欧阳权捋着胡须,哦了一声。
欧阳松被父亲训斥之后,憋气已久,此刻见一干属下空手而回,又听得石田二人之言,再也忍耐不住,骂道:“都是饭桶,饭桶!碧云庄才多大地盘,连个人也找不着。要你们这些脓包家伙有何用?”
石波等人满脸惊惶之色,不敢接口。
孤云子在旁见了,情知欧阳松碍于父亲之面,不便再盘诘晁平,便替他问道:“晁世兄,你把罗管家怎么样了?他现在何处?”
晁平冷哼一声,斜睨欧阳松一眼,转脸向孤云子道:“好教道长得知:那个姓罗的管家被晚辈打晕之后藏在花园的假山洞内,现下多半还没有死。”
他顿了一顿,又向欧阳权道:“欧阳老儿,当年泰山比武之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哼哼,咱们后会有期!”
他口中说话,脚下丝毫不停,倒退三步,转身向众人团团一揖,唱个无礼喏,叫道:“各位,叨扰了!”说罢,快步走到大厅门口,展开轻功,疾驰而去,霎时间隐没在黑暗之中。
一干碧云庄家人弟子及一众宾客不见“江淮大侠”欧阳权父子发话,自也无人出手阻拦晁平。
众人纷纷议论,有的夸赞欧阳大侠大人大量,不屑跟后生小子一般见识;有的推测晁平伤好之后会不会卷土重来。大厅中一片嘈杂。
石田二人不待欧阳父子吩咐,又即带同几人转身快步而去。
叶天涯吁了口气,赞道:“欧阳老爷子言出如山,说放人便放人,果真不愧为‘大侠’之名。”
邱灵卉笑道:“当然了,此之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者也’。”
这时左首一个身穿羊皮袄的汉子粗声说道:“那算得什么?欧阳大侠若想杀那姓晁的小子,便似踩死一只蚂蚁一般,易如反掌。又何必急于一时?”
叶天涯一转头,见这汉子虬髯满腮,浓眉大眼,微微撇嘴,模样甚是凶横。
柳铁山走近身来,先向邱灵卉点头示意,再对叶天涯笑道:“叶兄弟,适才你胆子不小,居然逐个儿替我们检查中毒情状,危险之极。以后遇到这等情形,须得小心为妙。”
叶天涯道:“小弟知道了。”
邱灵卉抿嘴笑道:“叶少侠知道归知道。设若再遇到这等情形,决计还会如此涉险的。嘻嘻。”
柳铁山微笑道:“看来邱副帮主比柳某还要深知叶兄弟的脾性,堪称‘红颜知己’也。哈哈。”
邱灵卉俏脸上一阵红晕,笑道:“难道柳护卫不这么认为?”
柳铁山点点头,道:“叶兄弟确是这种人。不过,柳某还得劝劝他。”
那虬髯汉子哼的一声,冷冷的道:“世人趋吉避凶,难道还有不怕死的?这人一定是个大大的笨蛋。”
柳铁山一呆,转头望了他一眼,笑道:“怎地又是你?”他瞧瞧叶天涯,又望望邱灵卉,哑然失笑。
众客纷纷议论声中,欧阳松亲自指挥一众家人收拾桌椅,撤去残席,揖请各人回归己座。
大厅上重整杯盘,再添酒菜。
过不多时,石波带着几名仆役家人扶了一名青衣老者走进大厅,正是罗管家。欧阳松离席而起,运掌如风,在罗管家后背和小腹推宫过血,解了穴道。
本章已修订,听风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