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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知秋往人群中扫了几眼，然后低声道：“欧阳队长，尹家人和窦家人没有来，来的人大部分是霍家人，还有霍家在本地的亲戚。你们不要担心，单是霍家人，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同志们还没有走到霍家的墓地，霍家人精心准备的大戏就开场了，十几个老女人坐在霍鹏举的墓碑前，“咿咿呀呀”、“哼哼唧唧”地唱了起来，领头的就是霍鹏举的老婆蔡文英，她的手上捏着一个白色的手帕，她的哭声很小，动作的幅度也不大，但欧阳平能看出来，所有老女人都在看蔡文英的颜色行事。霍永强的两个妹妹霍永美和霍永丽也混在其中，她们扎着头巾，头巾遮挡住了大半个脸。
十几个老女人的唱词大同小异，大致的内容是：“（不同的是称谓上有那么一点变化）；哥哥（堂兄、孩子他姑父、大兄弟）啊！你的命好苦啊！三十几岁上，你病死在牢里，丢下一家老小，算命先生说你有八十年的阳寿，没有想到你这般短命啊！现在，有人要挖开你的坟墓，打开你的棺材，让你不得安生，闹的咱家霍家不得安生啊！如今，你有嘴不能说话，右手不能挡箭，可我们可不是聋子的耳朵——摆设，我们决不能任由别人来作贱你，这种奇耻大辱，你能忍受，我们可不能没出息。他们就是说出一个大天来，我们都不会答应他们——胡作非为。”
在十几个老女人的旁边站着二三十个年轻力壮的后生，每个人的手上都抄着家伙。
看着同志们朝霍鹏举的墓地走来，霍永强站在人群的外面，好像在跟坟墓周围的人说着什么，等同志们快走到跟前的时候，他似乎提高了嗓门，但声音还是比较低，好像是故意压着说的：“娘，您快起来，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和吴所长他们好好谈，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玩意，我很不赞成。现在毕竟是法制社会，有理说理，胡搅蛮缠是没有用的。你们几个人快把我娘扶起来，看看你们，这成什么样子。”
霍永强在这出闹剧中唱的是白脸，他这番话是说给同志们听的。在一般情况下，大老爷们比较好对付，女人——特别是那些泼妇，是非常难对付的，十几个泼妇组成的战斗集体尤其难对付，这应该是蔡文英和霍永强母子俩一手导演的闹剧。
既然霍永强愿意唱白脸，那就让他继续唱下去。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二十二个警察，这个阵势不能算小，站在坟墓周围的人的眼神多少有点发憷。
欧阳平和冯局长走到霍永强的跟前：“冯局长，这位就是霍鹏举的二儿子霍永强，他曾经担任过大队书记和公社党委委员，霍永强，这是荆南市公安局郑局长。郑局长对我们今天的行动非常关心，所以，从百忙中抽出时间到现场来看看。冯局长，霍书记的觉悟还是比较高的，虽然他对我们今天的行动有不同的意见，但他还是表示理解和支持我们的工作。”不管怎么样，欧阳平先给霍永强戴上一顶紧箍帽。霍永强和“西游记”里面的孙悟空一样，是自己戴上这顶帽子的。
在欧阳平和霍永强说话的时候，十几个老人的啜泣声似乎小了一些，她们也在看警方的反应——她们也想听听警方说些什么，不知道对方说什么，这个戏还怎么往下唱呢。
“很好。到底当过基层领导干部，霍书记，你刚才说的话，我们已经听见，你说得很好，现在是法制社会，公民的所有行为都要在法律的轨道上进行，你接着说，欧阳，再给霍书记一点时间，希望在场的人能主动配合我们的工作。”冯局长道。
“配合个屁啊！你们无凭无据，也不经人家的同意，就想挖人家的坟，开人家的棺，朗朗乾坤，这个世道难道没有王法了吗？”人群中，一个人大声道。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主要演员和群众演员都想看看警方的反应。
欧阳平刚想说什么，突然被一阵嚎啕大哭声所淹没。十几个女人同时趴在霍鹏举的坟墓上，把偌大一个土丘覆盖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坟头上的帽子。
人群中还有应和之声：
“没来由的挖人家坟，太不像话——太没天理了。”
“是我们亲眼看见鹏举被埋进坟墓的。不知道听了什么人的狗屁胡话，就异想天开——跑来挖坟开棺。闻所问闻。”
“他们如果不说出一个米和绿豆来，我们决不能让他们挖坟。”
“死者为大，他们作贱死者，就是打我们的脸，竟然还好意思说‘现在是法治社会’。”
“他们带这么多的警察来，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我们完颜村人是被吓大的吗？”
“来着不善，我看今天不是一个好日子。”一个声音从欧阳平的身后传来。
“是啊！霍家从来没有塌过这么大的台，霍家这次八成是要吃瘪了。”
“别说话，看看再说。”
墓地上空的雾气在快速升腾，欧阳平看着聚集在霍鹏举坟墓周围的黑压压的人群，从吴所长的手上接过话筒。
“欧阳，必要的时候，把最后一张牌亮出来。”郭老道。
欧阳平点点头，找了一个比较高的地方站定，扫了一下人群，然后大声道：“乡亲们，请静一静，我来说两句。乡亲们，窑厂的案子，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死者的年龄在七十岁左右，身高一米七一，遇害时间是一九八八年底——一九**年初，死者的右手有六根手指头，请你们好好想一想，在你们完颜村，谁的右手有六根手指头啊！”
人群迅速安静下来。人们在思考。
“据我们所知，在完颜村，只有一个人的右手有六根手指头，他就是曾经当过板桥镇镇长和保安团团长的霍鹏举。也许有人会说，霍鹏举不是在一九五三年秋天就去世了吗？说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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