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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翮看着有点蔫蔫的小妹,带齐两人的侍卫,牵上灵犀和八戒,也不让她坐车,抱着她打马就往郊外而去。说是郊外,其实没出城门,只是曲涴池和玉涴河合流之处,一小段人迹罕至的水岸柳堤而已。灵犀可以撒开蹄子乱跑,八戒的小短腿一路跟着马跑,又疲累又开心的躺下翻肚皮晒太阳,护卫们散开一部分去打猎,兄妹俩拿着鱼竿在柳荫下垂钓。
“阿鸾可难过?”
“很生气,心疼七哥,但不伤心。”
“我看你平时和隋表姐挺好的。”
“她是外人。若是渊姐姐或是秋姐姐,就很伤心了。”顾辞扔了鱼竿,搂着顾翮胳膊安慰他,“七哥难过么?”
“一开始就知道她家有问题,只不过是查清楚了而已。”
“隋姐姐为什么要这样?”
其实这是她最不明白的一点。湘仪的懦弱无主见和隋子都的投机取巧都可以理解,但隋掌珠虽敏感多思,总体还是个善良纯真的姑娘。不管是顾翱、顾翮还是太子,好像父母一说让她和谁亲近,她就听话地把前一个抛下,有教养有主见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她许是从小经历波折,没有父亲可依赖,所以容易对人言听计从。”
说白了就是缺乏安全感,需要人精心呵护,而顾翮自问做不到,他以后想走的路既险又惊,即便隋家安安分分,恐怕自己再大些,也会想办法退亲。哭能解决问题么?再深的感情也不能把日子过好,何必拖累姑娘家。
“不是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么?越是亲人不给力,才越要自己立起来啊。你看淑姐姐就很好。”
任淑慎的父亲是任合的二儿子,生母是原配,早逝多年,父亲在任上自有娇妻美妾,任老夫人身子弱,能照拂的也不多。可她还是性情开朗,没养成胆小懦弱的性子,更不会自怨自艾。
“阿鸾也很好!阿鸾以后可以更信赖哥哥们的。”顾翮爱怜地搂紧妹妹。
其实顾辞也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所以她喜欢遇事自己做主,哪怕知道是自己做不好的事,她也要努力弄清楚,才会放手给别人做。例如灵犀,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养好,但仍然很负责的学着去照顾,每次有能出去跑的机会,就会带上。若不是灵犀认主,她哪怕哭得天崩地裂,也还是愿意送给任塞渊。如她一般娇惯长大的其他小女娘,像池瑷,喜欢的决不许旁人染指,不喜欢的直接扔掉,霸道骄纵。可她没有一点这种毛病,很能体谅别人,不给人添麻烦。
顾翮第一次板起从来都是不正经的俊脸,认真郑重地说,“哥哥一定会查清楚,是谁害你中毒的。阿鸾以后都不用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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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俩开开心心地玩了一天。中午吃顾翮亲手烤的鱼,晚膳去观海居看胡姬跳舞,入夜才归家。
可惜一觉起来,顾辞乐极生悲地病了。小脸通红,鼻塞流泪打喷嚏,胡妈妈摸一把她的小屁股,烫手得很,立刻去请萧律和御医。
音无居一下沸腾起来。
萧律一进府就直奔而来,罪魁祸首的顾翮被拎来细数昨天吃喝了什么,顾翂把书本扔了,坐床头给她换冰帕子。毓仪刚闻讯时差点让音无居人人杖责一百,这会边抹泪边忙得团团转,吩咐下人取冰烧水煎药。药还没凉,宫里就知道了,太后和皇帝都派人来门外坐着,半个时辰传次话,不痊愈不许离开。袁懿和明方带着酒精也到了,萧律让他们特意拿来退烧用的。毓仪亲手给女儿擦了一遍身子,灌了药,盖上厚被子。
临近午夜,她的烧退去,众人这才安心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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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沌沌的顾辞可不知道惹了这么多麻烦。她时睡时醒,身上热烘烘的,又碰哪都疼,头晕脑胀,鼻子不通气,眼也睁不开。
但是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觉得这场病不是因为出去玩,而是突然把一直拧得很紧的发条松懈下来,是她的身体需要休息了,才会发烧的。
从她一开始明白自己的状况,就很为身边的家人担忧。
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婴儿都会中毒,那大人们岂不是更危险?
她喜欢这些亲人,把他们真的当家人,但心底深处一直有个不敢细想的念头:万一哪天又突然倏地穿回去了呢?
所以她总是很努力的给顾家留下很多她觉得能派上用场的东西,这样回去之后,她是不是就不用再担心他们了?
尤其是经历过刺客事件,她的态度更加积极。
即便知道身边人都比她聪明得多,但也许是穿越大神给她的玛丽苏光环让她充满前瞻者的优越感,或许是亲人的宠爱令她有满满的斗志和责任感要去保护家人,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开始积攒实力,以图厚积薄发。
可是,她家帅得一塌糊涂又老不正经的男神七哥看出来她的隐忧,还表示‘一切有哥,你放心吧’,让她感动之余,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杞人忧天了?
战术上如此重视了,战略上还是没做到藐视对方啊!
抱了辣么多条粗大腿,有威武霸气的父母,能干有为的哥哥们,WHO怕WHO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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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终于彻底退烧的顾辞悠悠醒转,小脸微白,大眼眨巴着虚软地朝众人露出个病怏怏的微笑,大家齐齐松了口气。
萧律问:“可有想吃的?”
顾辞砸吧嘴,“青菜瘦肉粥,蒜汁卤牛肉?”
“这下可真是好了。”毓仪放心地摸摸女儿瘦得都不坠手的脸蛋,吩咐甘泉去准备青菜粥,挤点瘦肉汁就好,卤牛肉压根没提。
甘梅拿了药来,顾辞苦巴巴的一口闷了,就给顾翮求情。
“娘亲,不干七哥的事,你别罚他。”
顾翮喜笑颜开,“没事,哥哥在家陪你。”
毓仪瞪一眼女儿,不过看她唇皮干裂虚弱无神的样子,又舍不得多说一句,“你院子里的人先记下二十板子,等你躺够一个月再罚!不许求情!你晚上就开始不舒服,她们早上才发现,这就是失职。”
顾辞讷讷地说,“我不求情。只是,能分十次打么,三天打一次,也是一个月嘛。”一次两板,应该问题不大吧?
萧律和母子几人都不由失笑。
等顾辞喝完两碗粥,肚子饱饱的,又开始困了。顾翂拿着书本在屋里陪她,她抱着八戒睡了个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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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睡睡饱吃的日子如是五天,顾辞终于痊愈,不用喝药了。
但毓仪不许她下床,她身上也还软着,只能每日眼巴巴地盼望着明秀日报早点来。
最近也没什么特别消息,除了皇帝给十一公主、十皇子和十一皇子赐名以外,无非是多了哪家闺秀看上俊美无俦的太子殿下,或残疾之后越发暴虐的广思王又打死几个下人,中山王纳了几个妾,广恩王终于有了个儿子可惜是庶子,奚川王自请修虞史。
好消息是,叶蓁蓁果然和宋探花定亲了
被许多人一直惦记着的谷状元躲过了淳仪、昌仪和清仪等长公主的围追堵截,天天从东宫下衙就泡在丹青阁里,终于和庆叔搭上话,说谢蕴老夫人是他一家的救命恩人,甚至还想为刚出生的他定娃娃亲,当时他们家无以为报,如今忝有功名,希望能给他一个报恩的机会。庆叔高风亮节地婉拒,说我家老夫人施恩从不图报,你这样的人家救了没有一百也有五十,若状元真想报答,就帮更多的人吧。
顾辞拿这事请教娘亲,状元这一手是几个意思。
毓仪笑的畅快,“戏文都爱说,穷小子考中状元郎,不是被招为驸马,就是大官看中捉了婿。这公主没合适的,高官们也没看上他,最想娶的这个小郡主呢,年纪又太小,只能借着香火情,透话让咱们做个媒而已。”
顾辞惊愕地指指自己,小郡主说的是自己?
“你若是大个七八岁,这人必定日日想办法和你偶遇,挖空心思和你搭话,题个扇面送个诗,当众演个无怨无悔的深情才子,什么把戏都能让你见识到。”毓仪看着恢复水嫩剔透的漂亮女儿自豪地说。
顾辞眼睛都亮了,“爹爹居然做过这样的事?还是娘亲遇过这样的才子?”
慈母毓仪一下卡壳,恼羞成怒地一甩帕子,丢下她就走了。
好生失望的顾辞召唤一样闲得长毛的顾翮。
顾翮很是捧场,抱着妹妹苏出来的奶油冰淇淋吃得痛快,说得也痛快。
“他不过是瞧出来谢家声名再起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赌一把赶上这机会。谢家无男丁在朝,他若能顶着和谢家有恩或有亲的名头,去哪都被人高看一眼,多的是好处。”
“他把咱们当傻子么?”
“他说为报恩而来,咱们就不好明拒了他。庆叔这样处理就好。”
“再有这样的人,就明码标价。师父不是在做义诊和施药么,要报恩就捐钱呗。救命之恩,怎么也值个千八百两吧?”
“我看行!”
“我有的是花钱的好法子,要报恩的,尽管掏钱。”
“口气不小。那你有法子吞了别人的生意不?”
“谁的?什么生意?”
顾翮让阿钺守门,认真地说,“我从跟着汝南王叔办事后,就一直在琢磨一件事。谁会对你这个小娃娃出手?”
顾辞立刻做洗耳恭听状,殷勤地递上一碗荷叶冰露,藕粉捏的透明小鱼泡在荷叶竹心煮的水里,放上几朵茉莉花,放在井水里湃过,凉气丝丝沁人心脾。
“你出生前几个月,太子出了事,说中了天竺来的一种叫竺葵的毒,当时是混放在香料里,太子某日起身觉得心悸,时不时疼痛不已,御医查不出原因,太后才把大师急招回京。大师查过后开了几剂药,他喝完倒是面色缓和许多,不出一月就痊愈。
“然后你出生,被发现身子不妥,大师给你诊脉后,细细查了几个奶娘的吃食和衣物,发现有毒的东西是其中一个奶娘一直戴在手腕上的玉镯,外人送来的很多补品礼物也不干净,所以娘亲一气之下搬去别院。
“正巧那会二皇子和五皇子也中毒了,不知是量大还是毒性不同,大师的方子不管用,御医开的其他药也没效。那晚是给你刮喉头积毒的紧要关头,大师分身乏术。两人当夜暴毙,大师赶去也来不及。御医们束手无策是因为中毒后连吐带泄,药才进肚就吐出来,根本无法解毒。大师查看后说,毒确实不是我朝常见之物,来自天竺的可能性很大。两位皇子最后都是心衰而死,又急又猛,普通的解毒剂用于肠胃,并不对症,效果不显,即便他在也难以救回。
“皇上彻查之后,两人在弘文馆的住处器物吃食并未异样,只是晚膳后,他们都去过太子之前在坤宁宫的屋子玩到入夜才由内侍背回房。太子在中毒后已移居慈宁宫,不过两位皇子还是常常去坤宁宫。可惜坤宁宫内发生了什么,目前还没人知道,皇上也不许再议论此事。”
顾辞脑洞大开,‘竺葵’是天竺葵么?应该是无毒的啊,拿来做香精好得很,能起效这么猛烈的,又是天竺过来的……
她正想着,被顾翮掐了一把打断了,“我们四个兄弟从小不说平平安安,但也没危险到这个地步,所以一开始,爹娘都认为这个有问题的奶娘目标并不是你,而是老八老九,但发生了上元节的事,就不这么认为了。”
“……会是家里的人?”
“曾嬷嬷有问题,家里怎么会一点没察觉?我就按这个去查的。”
“可需要我帮忙?”
“不用,有哥在。”
“好。”顾辞答应得很爽快,然后想起曾嬷嬷教课时了解的情况,说了一遍,包括顾家世仆的分类,和在外产业的情况,然后补充一句,“我觉得可以从钱入手。”
“唔,阔气的小郡主打算拿钱砸开别人的嘴巴?”
“才不是呢。我是说,要做这么多隐秘的事,打点这么多人,很需要钱的吧。曾嬷嬷把家里产业的情况都跟我说了一遍,每年大概的出息和花费很容易就能查到,那查查剩下的钱去哪里了,不是比在家里打听要快点么?”
顾翮赞道:“这个法子好!”
“你说要吞并谁的铺子来着?和我的事有关?”
顾翮一挑眉,很狂拽酷炫地说,“曾嬷嬷的丈夫儿子都在林将军下面的一个姓林的前锋手下,这人虽然被撤职,但他们家里跟太夫人的嫂子沈家还有生意在合作,实在让我很·是·不·爽!”
“什么生意?”
“做南北货的,通达货行。”
“你这跟没说一样……”
邪魅霸气的男神愣了愣,摸摸鼻子,“等你解禁了带你去看。”
顾辞不管他,问清楚店铺名字,叫甘露去通知小萧管事,让他看看已经北上的人有没有知道这家底细的,从路线、货源、销路和有头脸的管事情况都要了解。如果不知道,那就一个月内弄清楚,那会她也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