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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在担心清漪,那么清漪到底在哪儿呢,她所受之伤又是否已经重到危及性命呢。
谁也不会猜到,清漪竟然在那战场旁边不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峦之间。对于恒远而言,自然可以找到更多的藏身之所,然而鬼使神差一般,他将清漪带到了二人曾经避难的地方。
清漪尚在昏厥之中,恒远替她脱去铠甲,上药包扎之后,便将自己的外衫帮她穿上,生怕她着了凉。又时不时地喂她些水。后来,坐在一旁,静等着她醒来了。
恒远心中想了许多,左不过是如何应对。
黄昏将至,清漪终于苏醒过来。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恒远,心中也没有生出多少防备。下一瞬间,她意识到有些不对,这里好像是一个山洞?身下的坚硬咯得她浑身发疼,她下意识地摸了一把,竟是山石!
“特使,你醒啦?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恒远忙去扶她坐起来。
清漪身上抽不出一丝力气来,只得顺着恒远的力气,勉强坐起。她略微点头,已经是十分吃力。
“这是哪儿啊?”
恒远敛去面上温和,讪讪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一语未发。
清漪诧异道:“发生什么事了?”
“特使还是别问了,养伤要紧。”
恒远一脸的犹豫,分明是有事瞒着她。清漪头疼欲裂,身子泛软,脑海里却想起来今日战场上的种种事情,不由得惊道:“莫不是,莫不是咱们敗了,无处可去了?”
直到现在,她还在和恒远用着“咱们”这个词。
恒远见她眼神之中流露出慌乱与惧怕,心中软了起来,口中却丝毫不肯说出半分,“没,特使别乱想,等你伤好了,自然便晓得了。”
清漪见他不欲说,便强撑着起身,道:“我自己回去看。”
她肩膀处本来已经不觉得十分痛了,谁知在她以手撑石准备起身之时,那巨大的痛苦再次袭来,让她倒抽寒气,不觉叫出声来,“啊——”
恒远的焦急自然不是作假,“快别乱动,瞧瞧,血珠子又冒出来了。”
他手忙脚乱地将那不远处石头上的药瓶取了过来,说着便要为清漪上药。清漪身子一缩,“你做什么?”
“上药啊。”恒远一脸无辜。
清漪接过他手中之药,“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恒远闻言,转过身去。
清漪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穿着恒远的外衫,而自己受伤的左肩也已经被包扎过了。她拿着药瓶的手剧烈颤抖,连声音里都含着悲愤。
“你帮我换的衣服吗?”
恒远道:“是。”
“混账!”清漪怒声道。
女子贞节高于一切,恒远竟然在她昏迷之时,帮她宽衣。就算没有旁人知晓,她还是觉得羞辱。
恒远没有转身,却是着急解释道:“你放心,我……我闭着眼睛帮你换衣、上药的。我没看。我只是想着,你受伤颇重,若是不及时止血,怕是后果不堪设想。这里……这里又没有旁人……你……你别生气……”
清漪本来可以说是火冒三丈了,然而听到恒远这般解释,她瞬间又蔫了。也罢,恒远并无害她之心,她还能有什么奢求的。看着肩膀处绑的乱七八糟的布条,大概恒远是没有扯谎的。
清漪这般想着。
恒远以为她不信,又道:“我真的没看,我若是看上一眼,便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清漪将药瓶放在旁边,只想着如何才能将这些布条解开,此刻听得他发誓,便道:“说这些狠话做什么,只要你问心无愧,我便信了。”
她的话里平平淡淡,似乎刚才和恒远争论的人并不是她。
恒远这才舒了一口气,道:“我是怕你不信。”
清漪未作声,看着自己的伤处,不由得在心底长叹。一大清早,她便被绊马索拌了下来,摔伤了右手。战场上又被北荻太子那把长刀只切左肩,甚至连铠甲都被砍透了。这伤可真是恼人。
她此时右手上还覆着轩辕珩的帕子,仅剩完好的左手,并没有办法触碰到左肩。
她将帕子取下,掌心的伤虽然还在,但已经不是那般疼了。右手笨拙地解着布条,直到一条一条尽数揭开,然后剥开与血迹黏在一起的内衫,胡乱倒了些药粉,又将衣服裹好。
待一切收拾完毕,恒远才转过身来。
清漪发觉那为自己包扎的布条,竟是从恒远身边一条条撕扯下来的。她心底又生了几分暖意。但是想着恒远是北荻之人,终究还是不宜太过接近。她索性一语不发,只低着头去包裹自己的右手。
右手掌心原有的伤疤已经被新的伤疤所掩盖,看不分明了。而左手掌心里却是盘虬卧龙一般,全然都是在灵山之上,那白练磨出的伤痕。
清漪无甚悲喜,却不妨恒远走了几步,从不远处提过来一个包裹,里面装满了干粮。
清漪一怔,他何时备的这些东西?
“虽然比不上饭菜,但是勉强可以充饥,特使凑合着用些吧。”
清漪道:“你自个吃吧,我不饿。”
恒远道:“你这是在防着我吗?”
清漪心中的确是在防着恒远,但是此时,她真的是没心情去吃。外面的情况,她一点都不知道。轩辕珩如何?有没有着急寻她?沐云霆如何?清凌如何?萃浓如何?
她有些不耐烦道:“你多想了,我不过是想着军中之事,吃不下去罢了。”
“吃不下也要吃。”恒远的话语里带着蛮横与霸道,“不吃饭,哪里来的气力,你若是想早早走出这山洞,就乖乖吃东西。”
不知为何,清漪竟然从这话里听到了些许的恐吓。她此时好像是被恒远囚禁了一般,想要获得自由,就必须要听从恒远的。
以她的性子,若是平日里有人敢这么与她说话,她定是不会让那人如意的。然而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恒远先前并没有害她之心,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她现在重伤未愈,而战场上存在的眩晕之感,也还没有完全消散,她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不快。
对了,眩晕,这件事又让她对恒远的防范深了一层。她为什么会和那些将士一样产生眩晕之感呢?要知道她的吃食都是恒远经手的。虽然食物都是无毒的,若是吃了相克的,倒也可以解释的通了。
想到这里,她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清漪抓了一个馒头,自顾自吃了。却不敢抬头去看恒远一眼。
“你怕什么?”恒远似乎想看穿清漪内心的怯懦。
“没,我没有。”清漪愈发心虚。
恒远索性不再伪装,冷笑道:“你是不是害怕我会对你下毒手?若是这样,我不妨明明白白告诉你一句,我不会。”
恒远在清漪面前,一直都是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一个人,哪里这般直白地说过话。
清漪心里又添了几分胆怯,“你这是在胡说了,你为何要对我下毒手?你我之间又无深仇大恨。”
她这话虽然说的平淡,却明显带着无奈。
“你属西陵,我属北荻,这难道不是最大的仇恨吗?”恒远看人的目光,就像是一头嗜血的狼,浅色眸子里滴溜溜地打量着自己的食物。
这种眼神让清漪感觉很不舒服,但是敌强我弱,她不能硬拼,只得道:“我早说过,不管你是不是奸细,只要你不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她还未说完,恒远已经径直打断了她,“那你不妨告诉我一句,什么叫伤天害理?北荻与西陵的所有战争都是出自我手,这算不算是伤天害理?”
清漪如同被一道闪电当场劈中,所有的神思都变得不再清明。
“你,你是说……原来两国交战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你……你为何要挑起战争?”
恒远面上只有不屑与残忍,“因为只有接着战争的外衣,我才能顺手除去所有的敌人。”
清漪晃过神来,“你是北荻王室中人?”
恒远道:“是,我是北荻五王子上官彦辰。”
清漪心口猛地一紧,想到今日与她交手的北荻太子,怕是早已在战场上消失了吧。
“那北荻太子?”她还是试探着问道。
“我那太子哥哥与你比试之后,被安、宁二王合力杀死,暴尸荒野了。”
虽然肩上疼痛入骨,但是比起那个狠辣的北荻太子,清漪更害怕眼前没有丝毫伪装的恒远,不,是上官彦辰。
“他伤了你,死有余辜。”
恒远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可我只是皮外之伤,养一养就好了。又何必……”
恒远心中毫无悲痛,仿佛死的根本不是他的亲兄弟,而是无关痛痒的路人。甚至,连路人都算不上。
“这话你该留着对两位王爷说去。不过,”他忽然一顿,直直对上清漪的眸子,许久才接着说道,“不过,也不知你那未婚夫婿有没有命听你说?”
那“未婚夫婿”四字,被恒远咬的死死的,然而清漪所有心思都放到了“有没有命”这四字上了。
心口处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整个人都喘息困难起来,“阿珩,他……他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