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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乔烟跟安若水都是宏悦中学的学生,互相认识,所经历的遭遇相似……那为什么在询问安若水的同班同学时,没有一个人提到贺妍?就连蔡霏也没有透露过这个名字。
那些人还隐瞒了什么?
乔烟身上有什么秘密值得全校都为她保持缄默?
最奇怪的是乔烟跟钟夏吴娇等人一样,并未从宏悦中学毕业,关于她的记录只停留在高二,高三以后的内容一片空白。
徐小婧紧张地盯着苏仰,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问:「我们要不要进去问问乔烟……」
孟雪诚看了苏仰一眼,直接去问乔烟是最方便的选择,可乔烟这个人的作风古怪,阴晴不定,就算他们去问了,乔烟未必会回答,就算回答了,也未必是真话。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白白放过一个机会。
孟雪诚:「去吧,一起去。」
过了数秒,苏仰才点点头:「好。」
孟雪诚发现苏仰从病房出来后,情绪有点不对劲,他在生气。
乔烟一定是说了什么才会让苏仰死死压着这股怒意,虽然从他的表情上找不出半点愠色,但是孟雪诚从他眼神里看到了淡淡的怨恨。如果是跟案子有关的事情,苏仰不可能不说,所以大概率是跟别的什么有关……有案子的时候他们一股心思砸在上面,他不知道乔烟用了些什么伎俩让苏仰分神。
孟雪诚刚要敲门,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林修,他迅速接起:「喂?」
林修的声音有些喘,背景有汽车的喇叭声,孟雪诚直接问:「你出去了?」
「嗯,我跟小文准备去艺术馆。」林修关上车窗,吵杂的马路声顿时被隔绝开,他的声音清晰了不少:「刚才我打电话给苏仰,他手机没通,你们没事吧?」
「没事。」
林修放下心来,继续说:「你还记得汪海洋吗?艺术馆那个保安,文叶查了查他的底,发现身份证是假的。几分钟前分局的人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在艺术馆底层发现一间密室,里面放了一张床跟一些日常用品,我把照片发给你。」
孟雪诚的手机一震,他点开照片,那是一间灰暗的小房间,四四方方,没有窗户,角落放着一张单人折叠床,被面的花色已经褪得差不多,有些地方经过反复的缝补,像一面千疮百孔的网。床侧放着一个儿童书桌,上面摆着几个碗跟水壶,还有厚厚一叠泛黄的发票跟账簿。地上摆着一双拖鞋跟一把横倒在地上的斧子。
斧头呈红色,但外漆已经剥落,斧柄出现了裂纹跟凹痕……孟雪诚心中闪过一些熟悉的画面,这种斧子跟寻常工用的不一样!是消防斧!
当他意识到异样时,林修已经开始解释:「规格715的消防斧,上面有生产批号,好像是六、七年前的。」
孟雪诚一个头两个大,所有的信息排山倒海地涌在他们面前。
前几天一无所获,想干活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入手,到了现在又忙得几乎处理不过来。
「知道了,你们去了解一下情况吧。」孟雪诚一挂电话,转过身:「艺术馆里还有一间密室,有人长期住在地下,分局的人在里面找到了消防斧。」
「消防斧?」徐小婧惊讶地一抬头:「这会不会是凶器?」
「有可能。」孟雪诚再一次抬手,关节还未碰到门板,苏仰忽然叫住了他:「雪诚,你有贺妍的其他照片吗?」
孟雪诚一皱眉,有些不解:「没,你要的话我让文叶发过来。」
不到半分钟,孟雪诚就收到了来自工具人傅文叶的邮件,里面只有三张贺妍的照片,第一张他们都见过,是入学资料上的学生照,第二张是年级照,她带着一个口罩站在最后一排的右三,第三张的照片非常糊,是贺妍穿着校服站在校门口,左下角还印着一个日期。
六月八号。
他把手机递给了苏仰:「只有这三张跟那段视频。」
苏仰放大了几张照片进行对比,女孩的长相跟乔烟一模一样,只是现在的乔烟眼中少了那份青涩,多了一种意味难明的深沉。那张年级照,贺妍带着一个白色的口罩,眼皮似乎有些肿胀,露出的脖子上有着红色凸起的斑点……苏仰马上退出照片,重新找到那段影片,直接把进度条拉到最后,然后放大了贺妍那张气息奄奄的脸。
拍摄者最后说的话是,你这哮喘也挺会挑时间的。
年级照是在九月初拍的,而这段影片的拍摄日期是半年后的二月……
「不对。」孟雪诚发现了什么,情急之下直接按住了苏仰的手腕,手指不偏不倚地搭在他的桡动脉上,苏仰的心跳有些快,频率快赶上自己的呼吸了,他猜测苏仰也意识到了一些问题。孟雪诚看着苏仰,眼神略微慌乱:「影片里有七个人,残心只有六个……还缺了一个人。」
孟雪诚火燎火急地通知了傅文叶,让他和秦归两个人用最快的速度确认这第七人的身份,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一定要找到!
「我去见乔烟。」苏仰话音刚落,便抬手敲了门,门内安静了片刻,才传来乔烟的回应:「进来。」
苏仰推开房门,乔烟还捧着他倒的那半杯温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还有事吗?」
苏仰面无表情地问:「你到底是谁?」
乔烟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杯身上,懒洋洋地看着他:「嗯?我是谁?」
他们两人的对话仿佛隔了一个平行时空,前后没有任何衔接的逻辑,苏仰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绿色的植物,声音认真:「伍颂贤在跟踪你回艺术馆的时候,看到了凶手,所以当他挟持了学生,给了你一个大好机会借我们的枪杀了伍颂贤。可惜你没成功,只好亲自动手,对吗?」
乔烟眉梢微微一动:「你们想多了。」
苏仰回头,他看见乔烟那淡然的眼神,握了握拳然后又松开:「你伪造凶案现场,千方百计护着那个人,甚至把苗头往自己身上引,其实是在拖延时间,转移警方的视线,好替他争取时间帮你报仇。因为在你们的计划里,还少了最后一个人,是这样吗?」
乔烟歪了歪头,乌黑的长发从肩上垂落,像一段上好的丝绸。她冲苏仰一笑,细长如柳叶般的眼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你想多了,警察是不是都天性多疑?职业病?」
苏仰的目光落在她的喉咙上,随后说出的话让站在门边的徐小婧跟孟雪诚为之一惊。
「我应该叫你什么?乔烟?贺妍?还是安若水?」
乔烟的瞳孔猛地放大,背脊一凉,全身的神经都紧缩成一团。她屏住呼吸,半张着嘴,止不住颤抖了起来,就连杯子里的水洒在衣服上也浑然不知。
苏仰往前走了两步,在床尾处停下脚步:「想知道破绽在哪儿吗?」
乔烟眼里泛起红丝,她直勾勾地盯着苏仰:「苏先生,你说的话听起来有点玄幻。」
「看来你还不知道哪里出了破绽。」苏仰提议:「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告诉我是谁在背后帮你,我就告诉你哪儿露馅了。」
乔烟将杯子放回桌上,抽了几张纸巾,一边擦着身上的水迹一边说:「你说的话有证据吗?」
苏仰答:「你就是最好的证据,安若水小姐。一个人的外貌可以改变,但内在的东西,包括你体内的血,都不会骗人。你太想让我们知道你是贺妍了,那段视频是你让人放出去的吧?明明可以剪辑掉最后的部分,不曝光你的身份,可……你们并没有那样做。因为你想让我们相信安若水被猥亵后不堪受辱自杀了,但是贺妍,也就是你还活着,这一切都是贺妍在复仇。加上我们在艺术馆里找到的血迹,你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凶手。当我们将注意力全放在你的身上,那人就有时间去找视频里的第七人。」
乔烟捏在手里的纸巾已经断成了好几截,她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像是露水漫过了墨黑的瞳仁,惨白的唇缓缓张开:「我就是贺……妍啊。」
苏仰回到窗边,二话不说推开了窗户,十月的秋风顺势溜了进来,空气一下子畅通了许多。
「你还记得宏悦中学的环境吗?到处都是花花草草,还有很多槐树。贺妍她得的不是哮喘,她跟你不一样,她有花粉过敏。」苏仰一手扶着墙壁,凉风从正面刮在他的脸上,鼻子跟眼睛都有种酸涩感。他垂下眼,看着楼下变小了的人影,心口疼痛难辨。
一个人该有多绝望,才会选择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跳?将自己变得支离破碎?
苏仰闭上了眼,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候他没日没夜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桌上是厚重如山的宗卷,墙壁上钉满了照片跟资料,地上铺着一张垫子,饿了就吃两块饼干,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感觉不到饿。
那天,一通陌生的电话打到他手机上,他已经忘了有几天没有睡觉,只觉得头痛欲裂,从肩膀到腰椎都是难以名状的麻木感。
那人具体跟他说了什么,他一时想不起来了,但他感觉到自己冰冻已久的心脏从云端急剧坠落,心跳在那一刻竟是如此鲜明,夹杂着极大的痛楚让他喘不过气。
欲裂将裂的头部彻底震了个粉碎。
他踩尽油门,飙着车赶往现场。
他以为速度够快,他就还有机会挽回,他的妹妹从小到大最听他的话了,只要他能跟若蓝说上话,她一定会回家的,一定会。
等他到达齐笙所住的小区时,从远处看见了围在一起的人群,平台上有着一滩鲜红的血迹。他疯了一样冲过去,拨开人群,守在附近的警察紧紧拦着他,不让他继续往前走。
他知道前面是一道被割裂的深渊,可他必须过去,必须进去,因为若蓝就在那边……
他从不相信苏若蓝会自杀……可到了此刻,他又不愿意相信苏若蓝是因他而死。
每当他想到苏若蓝,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麻木起来。
如果可以,他也想像身后这个女孩一样,抛开一切,包括自己的名声名誉,改头换面,不惜赌上下半辈子的自由与生命,痛快淋漓地复仇。
他想让害死齐笙跟苏若蓝的人陪葬!
苏仰再次睁开眼,眼里一片赤红,直到一双微热的手扶在他的肩上,神智才清醒了一些。至少,他感觉到面前的凉意与身侧的温暖,是如此明晰的对比。
「你累了。」孟雪诚说。
苏仰顿了顿,重新接驳好的理智猛地让他意识到自己产生了多么荒谬的想法。
孟雪诚身上淡而熟悉的气息被这种无名风卷得分散,苏仰关上窗户,好让这安心的味道留在自己身边。他放松了一点,将专注力重新凝集起来:「从贺妍的照片中可以看见她脖子上长了荨麻疹,眼睑肿胀,呼吸困难,这些都花粉过敏的症状,带口罩是为了减少吸入花粉。所以她的哮喘是花粉过敏性,跟你不一样。至于是不是,在医院做个过敏原检测就知道了。」
苏仰看着乔烟精致的外表,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病恹恹的样子确实很难让人对她说出一些狠话,又沉默了几秒,他用极小的声音问:「你恨那些人,所以一定要杀了他们?」
乔烟嘴角上挑,眼里的伪装全都卸下了,剩下的满是仇恨,她将双手握成拳头,并拢在一起:「如果你有证据的话,现在就抓了我吧。」
苏仰不置可否,只是笑了一下:「看着自己的仇人一个个死去,是什么样的感觉?」
乔烟说:「快乐,是我这辈子都没有体验过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