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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仰站在楼道里,左手拿着咖啡,右手拿着文件,睫毛上映着淡淡的阳光。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文件上,当他看到某一行文字,视线忽然一顿。
孟雪诚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清了清嗓子:你在看什么?
苏仰一口气把咖啡喝完,然后将罐子扔进垃圾桶。他把文件递给孟雪诚:潘玉红说她根本不知道刘悦瑶没回家,刘悦瑶失踪那天她跟邻居打了通宵的麻将,第二天早上八点才回家,以为刘悦瑶去上学了。
孟雪诚翻了翻文件:有证据吗?
有,她的邻居、大楼的监控都可以作证。苏仰把手搭在栏杆上,食指轻轻敲动着:她每天都这样,跟刘悦瑶关系疏离,晚上基本只有刘悦瑶一个人在家。
所以刘悦瑶失踪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对。苏仰将手伸进口袋,从盒子里摸出一根烟,刚含在嘴里,就被孟雪诚夹走了。他捏着烟嘴,郑重地说:上班时间禁止抽烟。
傅文叶从墙后探出脑袋,双手扒拉着墙沿,他眨了眨眼:你们站在这里不热吗?里面有空调,不进来?
孟雪诚看了眼时间:不进来了,让他们三分钟后集合,我们去方旭家看看。
哦。傅文叶说:方旭的医疗记录我拿到了,等会儿传给你们。
三分钟后,所有人到了停车场,准备出发。
徐小婧咬着包子,把抄下来的地址递给林修:喏,方旭的地址。
方旭在西城租了一个单位,距离明华中学不过五分钟的路程。这种小区保安一点都不严密,电梯里贴满了色彩缤纷的装修开锁小广告。到了方旭家,他们才明白到什么叫做真正的色彩缤纷。大门上除了密密麻麻的单张,还有各种颜色的油漆。
林修按了按门铃,久久没人回应。
苏仰从他家大门上撕下一张纸条,鲜红色的欠租两个字格外醒目,苏仰看了一眼右下角的日期,写着四月三十日。
方旭四月开始就没回过家?
你们是什么人?一道沙哑的声音打断了苏仰的思考。众人回头,一个贼眉鼠眼的矮胖男人站在他们身后,手里拿着几张纸条,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你们认识这个人?
孟雪诚拿出证件:我们有事找方旭,你又是什么人?
矮胖一看是警察马上换了一张脸,笑呵呵地把纸条藏到身后。恰巧他长了张一看就不是好人的脸蛋,孟雪诚随着他的动作警惕了起来:手上拿着什么?
矮胖嘿嘿笑着,讨好地说:那个……是欠条……他欠了我们好几个月的租,人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联系不上。
孟雪诚抱着手臂,头微微偏着,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油漆是你们泼的?
矮胖裂开的笑容冻住了,眼神飘忽:这个……那个……我也不知道呵呵呵。
孟雪诚不想浪费时间在一些无意义的直接上,单刀直入: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欠租的?
矮胖挠了挠头,头皮屑跟下雪一样落在他的肩膀:四月初就联系不上他了,这都三个多月了。
苏仰问:他一直没有回来过?
矮胖连忙点头:应该是。
孟雪诚往后退了一步,小声说:联系他弟弟方瑾。
是。林修回。
矮胖见几个人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悄咪咪往后楼梯的方向退,逮着机会立刻往下跑。
孟雪诚挽起袖子,露出肌肉轮廓清晰的手臂:让让,我来开锁。
苏仰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孟雪诚暴力破门的操作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是斧头就是大钳子,总之毁坏程度相当高。
他盯着孟雪诚的动作。
下一秒,孟雪诚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发卡,
塞进钥匙孔里。
秦归抹了把脸,眼神错综复杂:队长,我们好歹是正经人!怎么能这么猥琐呢?
孟雪诚捣弄了几下,随后嗒的一声,门开了。他得意地拔出发卡:这种锁最好开了,而且我们讲究的是效率,快才是最重要的。
秦归小声逼逼:男人不能说自己快。
孟雪诚:……
推开大门,徐小婧哇了一声:妈啊,浓浓的文人气派。
林修把手提箱里的鞋套和手套分发出去,穿戴好了再进入方旭的家。
室内的装修如徐小婧所言,充满文人气派。客厅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国画,有的是金鱼、有的是鸟类,线条优美,笔触细致。秦归走近一看,惊叫出声:卧槽,这是乔淅的画!我国美女艺术家的手笔!
所有的家具都以木材为主,有着精巧的雕刻。两张木椅中间放着一张小圆桌,正对着椅子的是古铜色实木电视柜。电视旁边还放着一盆水仙花,不过太久没有被打理,已经枯萎了。饭厅和客厅用屏风隔开,饭桌选用红木,上面放着一个紫砂壶。
古典、优雅。
苏仰走到饭桌边,用手指在饭桌上抹了一下,手套上旋即沾满了厚厚的灰尘。
他继续往前走,进入方旭的卧室。
卧室非常简洁,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床,被子整齐叠好堆在床脚。左侧摆着一个书架,里面除了教材以外,就是一些名著,古今中外都有。桌,苏仰觉得这张书桌充满了违和感——
桌面凌乱,笔筒翻到,皱巴巴的纸张散开,有些掉落在椅子上。这些纸张大多都是学校的课表和没批改完的考卷,苏仰把桌上的文件分类整理好,直到剩下最后一份文件,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这时,孟雪诚走了进来:有什么发现吗?
心室中膈缺损。苏仰放下那份检查报告:方旭有先天性心脏病。
嗯,文叶发来的资料也是这样写的。孟雪诚看着桌上这一堆文件,拿起其中两张试卷:感觉他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部分纸张中心有被抓揉过的痕迹,证明找东西的人已经失去耐心。他又指了一下那几个没有完全合上的抽屉:还很着急。
苏仰走到书架前面,翻开一本厚厚的名著,除了书页有点泛黄,可以说是保存得很好了。
敲门声响起,苏仰将书放回去,又把倒下的记事本重新立:孟队,我们在外面找到这个。
徐小婧递给他一个药瓶,标签上写着是治疗心脏病用的。孟雪诚拧开瓶子,入眼的赫然是半瓶紫色的粉末。
孟雪诚的脸色迅即一变,看向苏仰。
苏仰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身走了过来,问:里面是什么?
孟雪诚用手指沾了点粉末,食指和拇指来回摩擦着,他说:紫色,粉末质感粗糙,有点像K-10。他把盖子盖好,放到徐小婧手里:带回去做鉴定。
苏仰听到K-10这两个字,怔了片刻:方旭家里怎么会有这种药?
C国的违禁药物名单上就有K-10的大名,还是不久前新加进去的,属于神经类毒品。然而这种毒品跟平常所见的毒品不一样,它不会给人带来兴奋或者麻醉的效果,最主要作用是让用药的人产生幻觉,陷入痛苦。轻微的剂量可以让人心跳加速,感到烦躁,但是随着剂量的增加,可以让人陷入极度疯狂。
这种药不能用作治疗疾病,比如A国,他们会用K-10来审讯重刑犯或者是国家间谍。
苏仰随后反应过来:K-10这种药需要长时间注射才会见效,无论是用在死者身上还是自己身上,都不合理。
越来越棘手了。孟雪诚说。
两人回到客厅,孟雪诚在窗边站了一会儿,低声和林修说了点什么。林修点点头,然后把放在门口的勘查箱拿了进来。
苏仰远远看着孟雪诚把黑色磁性粉洒在玻璃上,抖了抖软毛刷的刷柄,数枚黑色的指印浮现。孟雪诚紧抿着唇,用橡胶吹气球吹去表面多余的粉末,接着拿起透明胶纸,右手压着一角,左手拉着另一端,小心翼翼地覆盖下去。
你会做痕检?苏仰问。
孟雪诚把胶纸揭起来,贴在专用卡纸上,笑笑说:想不到吧?
徐小婧说:孟队可聪明了,学什么都快,还是名校毕业的。她过去把指纹收进物证袋里,一边问:话说孟队你好好一个高材生,为什么要跑来当警察?
孟雪诚垂下眼,掩盖掉短暂的不自然,淡淡地说:当警察有意思。谈话间,他把客厅的窗帘拉上,所有的日光瞬间被遮盖住。孟雪诚拿出勘查灯平放在地上,表情沉静:这里有多于一个人的脚印。
苏仰走到孟雪诚的身边,勘查灯照着的地砖,显出几种不同纹路的鞋印。
孟雪诚摸了摸下巴:方旭未婚独居,家里却出现了两个人的鞋印……关键是鞋印纹路杂乱,不完整,还有重叠的迹象,像是发生过争执。
苏仰盯着地上的脚印:从脚印的大小看,应该是属于两名成年男性。
孟雪诚又把灯对准门口,强烈的漫反射让地上的痕迹更加清晰:这里还有一段拖擦痕迹。
苏仰双手插在兜里,看了看房间四周——整齐、一丝不苟。
他说:如果发生过打斗,现场不可能这么整齐……
孟雪诚拍了拍大腿站了起来,看着苏仰的侧脸:至少我们可以确定方旭曾经和人发生过争执,不排除有仇家。他往后退了一步:中央位置的脚印比较深,最近有人回来过,应该是回来收拾现场的。这几个鞋印要比其他的清晰完整,并不像三四个月前留下的。相反,在门边的鞋印较浅,有厚重的灰尘铺在上面,这种才像是旧鞋印。
秦归从浴室跑了出来:队长,你过来一下!
浴室里,张小文蹲在地上,指着马桶边缘的一个位置——白色的釉面沾着一点深褐色的痕迹。孟雪诚拿起棉签在上面刮了刮:这是碰溅状血迹。他把棉签放进物证袋:拿回去做血液对比。
苏仰右眼皮断断续续地跳动着,他其实并不迷信,可现在他动摇了,觉得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孟雪诚说:有人清理过现场,只是马桶侧面的位置容易被忽略掉。
秦归把物证袋收好,声音听起来有些高兴:方旭就是凶手吧?等血液对比出来了,就可以下通告抓人了!
……
回去的路上,苏仰始终保持着一成不变的淡漠,孟雪诚想了好几次到底要不要开口问他是不是在想案子的事?想到什么尽管说出来给大家听。
就在他内心经历了一阵猛烈地震后,孟雪诚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问他。
孟雪诚刚张嘴,苏仰遽然抬头,看着他:孟教授是不是快下飞机了?
孟雪诚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算了算时间,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要不是苏仰提起这件事,他完全忘了孟寻今天回国。孟寻回国,就意味着他的自由生活逐渐消失——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
孟雪诚闷闷地看着苏仰,语气低了下去:我爸什么时候告诉你他要回国的?昨晚?
苏仰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上周三?
孟雪诚的眼神越发哀怨,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嘴巴微微撅起:他昨晚上飞机前才告诉我的。
大概是充话费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