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既见君子 云胡不喜:那些花儿

吉祥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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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家的婚礼是令人震惊的,因为这新娘子让叶清禾吃惊不小,竟然会是张萌……

    作为高中同学,张萌和叶清禾有过不愉快的交集,上大学后,彼此就再没联系过。什么时候和江之永走到了一起?

    “你不知道吧,张萌一直都喜欢江之永。”萧伊庭在她身边说阙。

    是吗?这才能解释为什么张萌一开始就为难她吧,原来还有这一层在里面…孤…

    江家的宴席并不算铺排,只邀了些至亲,叶清禾和萧伊庭便被安排在主宾的小辈那一桌。

    江之恭如今也大了,虽然依然张扬,但是礼数还是懂的,居然也知道叫“姐姐,哥哥”的。

    若是之前,萧伊庭定然会说:不是哥哥,是姐夫了。

    可是,他看了眼叶清禾的脸色,这句话却是没敢再说出口。

    江老爷子和于小嫚刻意从另一桌来和叶清禾说话,问起叶清禾毕业以后的打算。

    萧伊庭听了,别样的目光看着身边的她。

    她面色淡淡的,桌下的手,却下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裙摆,“我……暂时还没想好,毕业了再说吧……”

    “有男朋友了吗?”这是于小嫚最关心的问题,这可都二十五了,再不交男朋友,剩女这个现下最流行的词就要落到她身上了。

    叶清禾犹豫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握着裙摆的手也微微抖了起来。

    “怎么了?”于小嫚却不知就里,笑道,“是不是平时念书太用功了,根本没留心个人问题啊?这样可是不行的,清禾,姨婆给你张罗着,留心哪家孩子好,给你留着。”

    于小嫚是一番真心关心的好意,可这也是这几日第二个关心她终生大事的人了,她眼角的余光可以看见萧伊庭的手,搁在餐桌上,轻握着茶杯,茶杯里的茶还冒着热气,他的手,不觉得烫吗?

    “不!不用了!姨婆……”她笑着拒绝。

    “那是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带来给我看看!”于小嫚说着笑了起来,充满了期待。

    叶清禾略显尴尬和慌乱,求饶,“姨婆,今天是表哥的好日子,就别说我了吧!”

    江荀也道,“可不是吗?你呀,是糊涂了吗?当着大伙儿问这个问题,清禾女孩子家不会害羞?”

    于小嫚笑了,“也是,可不是老糊涂了吗?清禾,可别怪姨婆。”

    “怎么会?姨婆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我自在着呢!”还有好些亲戚要招待,叶清禾了解的。

    “那我们先过去了。”于小嫚一脸慈爱的笑,和江荀走了。

    萧伊庭喝着茶,一句话也没再说……

    江之永后来带着新娘来敬酒,叶清禾近距离地见了张萌。高中时的一切,早已成为往事,对于这个成为自己表嫂的人,她也没有去记恨,确切地说,根本就自动忽略掉这个人了,如果不是成为表嫂,或者她以为她们根本不会再见面。

    张萌原本就长得不错,属于发育良好那种类型,跟她截然相反,五官也长得大气,按相书上说,是旺夫相。

    再次见面,张萌也将从前那些事给丢掉了,对她说,“清禾,以后就是亲戚了,多走动哦!”

    叶清禾恬淡自如地举杯,“恭喜你。”

    同时,也把酒杯朝着江之永的方向微微一扬,“恭喜,永远幸福。。”

    张萌倒是爽快地把酒给喝了,江之永却如痴了一般,一直看着她,手中端着的酒杯更被他忘却……

    张萌皱了皱眉,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他才恍然,对叶清禾微微点头,酒也没喝,跟张萌去了下一桌。

    她坐下来,耳边却传来萧伊庭轻轻的一声“哼”,而她,没有转过头去看他,更不想了解这一声哼是为什么。

    而后,两人便不再说话,直到宴席结束,他送她回去,车上,他终忍不住问了句,“毕业以后打算干什么?”

    这个问题,于小嫚才问过她,她心口一阵阵地紧,毕业打算,她也曾经有过的,只是现在……

    她茫然摇头,实话实说,“还没想好。”

    他看了她一眼,那茫然的模样,让他把原本的话吞了回去,说,“你是有职业资格

    证的,来我律所帮我吧,我现在很需要人。”

    她身体坐得僵直,看着远方,思维已飘远,“我……三年没接触,忘得差不多了……可能干不了……”

    他凝视着她,忽而一声冷笑,“是不是硕士研究生不屑于来我这小律所?”

    他的话,如一声霹雳,在她头顶哗然一击。

    她情不自禁去看他,他的侧脸,僵硬得如一尊石膏……

    垂下头来,借着长发的掩饰轻轻按了按额角,这几天,每晚的噩梦让她寝食难安,头疼得要炸开一般……

    他没有把她送去学校,而是来到了他们曾经的家。

    “我……要回去。”她惊诧地看着他,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带她来了这里。

    他双手撑在方向盘上,很严肃地转过头来问她,“今天的婚礼你觉得怎么样?”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可婚礼怎么样她也没留意,她的心思根本不在喜宴上……

    “还……行吧……”她胡乱答。

    “妈妈今天问我,我们俩要请哪些朋友,给她个数,她好定酒席,还有写请帖,你要请的人有哪些呢?”

    “……”婚宴……请帖……她的脑袋更疼了,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膨胀,要爆炸了一般。她撑住额头,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他有些火了,“你现在这种情况到底是要干什么?后悔了吗?后悔了就告诉我!”

    她扬起头来,有些颤抖,“其实……”

    “好了!别说了!下车!”他猛然打断了她。其实,其实什么?其实不爱他,根本不想跟他结婚?这个答案,还是别说出来算了!

    她看了眼窗外,天色已黑。

    搁在胸前的手,下意识地扣紧,或者,有些事,可以尝试……

    她提了包,默默下车。

    刚关上车门,便听见发动机的声音,而后便见他利落地倒车,起步,扬长而去……

    她一袭长裙,在夜幕里独自站着,夜风吹着她的裙摆和长发,许久,她才上楼去,这间房子的钥匙,她始终挂在她的钥匙圈上,不曾丢弃……

    或者一个人的时候,她更有勇气尝试……

    进屋,扭开那只藤编灯,里面的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模一样,就连这屋子的空气都透着几分熟悉。

    她按着胸口,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沉闷感一点一点压抑着她的呼吸,索性闭上了眼,凭感觉走进卧室。

    而后,直接倒在了床上,祈祷,今夜给她一次好眠。

    然而,她错了,二十五年往事齐齐涌入她的脑海里,如这些天每一个夜晚一般,搅得她无法安眠。

    好不容易,在后半夜的时候,迷糊了一阵,梦魇也光顾来了。

    梦见爸爸妈妈陪着她在荷花池边散步,梦见她背一一风荷举的诗句,梦见她和他一起上学的很多个日子……

    蓦地,咳嗽声响起,划破一切宁静的画面,爸爸和妈妈变成了两具灵柩,一只手伸了过来,狠狠掐住了一个人的脖子,那只手的拇指上,戴着问世……

    血,从那人的唇角流了出来,流了很多很多,好似流不尽一般,很快,满脸满身都是血,那个人,是付真言……

    她好似是看剧的观众,又好似是剧中的演员,她喊着付真言的名字努力跑过去,骤然之间,付真言的面容又变成了萧伊庭的……

    咳嗽声,再次魔音一般萦绕,像紧箍咒,咒得她头疼欲裂……

    她尖声叫着,从梦里醒来,一身冷汗。

    黑暗中,那魔音依然在盘旋,不知名的黑暗里,好似隐匿着鲜血和魔鬼,从没有过的恐惧阴森森地包裹着她,她无法呼吸,无法再继续待下去……

    她终于明白,她做不到……

    可是,她又什么都不能做……

    她随手一摸,摸到自己的包包,赤着脚就跑出了房子,深夜里,朝着小区外奔去……

    耳边,除了萦绕着那可怖的咳嗽声,还有姜渔晚的声音:一个家就散了……一个家就散了……

    她加速跑起来,仿佛跑得越快,便可以将这所有的一切都抛掉一般。

    一口气跑回了学校宿舍,扑在门上,全身无力地滑落在地。

    脚底被砂砾划出了血,可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她缩在门口,抱着双膝,哭出了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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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辩结束,毕业在即,在她不得不思考何去何从的时候,付真真带着付真言回来了,住在某所医院里。

    接到电话,她立刻就赶去了医院。

    到医院后才得知,其实他们已经好几天了,只是一直没告诉她而已。

    付真真依然是怨她的,她明白,可是,她并不介意。

    付真言还是没有醒来,昔日健硕的他,瘦了整整一大圈。

    叶清禾看在眼里,想起昨日种种,恸楚依然……

    “北京的医院怎么说?”她忍着泪问付真真。

    “医生说要醒过来不仅靠药物和医院,家属的努力也至关重要。”付真真自己也瘦了许多,可见照顾付真言的日子相当不容易。

    “你辛苦了,其实……”她想说,其实,她是十分愿意帮付真真一起照顾的,可是付真真不喜欢她,她知道,只好改了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付真真眼圈一红,“我哥是为了你变成这样的,你一句帮忙就把自己置身事外了吗?”言语间竟是十分悲愤。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清禾解释,她真希望,躺在这的人是她,那么一切的问题都一了百了了,难道不是吗?后来发生的事她不会知道,那个人她也不会撞见,付真言回来还可以好好地继续他的事业……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的事跟我们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凭什么要我哥哥为你付出这么多?要我们全家因为你而落到现在的样子?”

    面对付真真咄咄逼人的模样,她难受得哽住,“对不起……”

    她确确实实亏欠付真言,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会变成这样?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吗?一句对不起能让我哥醒来吗?你自己的事为什么躺下来的人不是你?”付真真哭出声来,捂住嘴,眼泪哗哗直流。

    她的心情,叶清禾完全理解,她自己也尝过失去亲人的滋味,不禁轻轻拥住了付真真的肩,亦难受至极,“真真,我跟你一样希望你哥哥早点醒来,只要他能醒来,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豁出一切去努力,对不起,真真。”

    以前的付真真其实还挺喜欢她,现在这样的态度,完全是因为对付真言的担心,这点,她完全明白,所以,无论付真真说什么,她都不会介意。

    付真真抬起泪眼看她,“真的吗?”

    “真的!”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只要付真言有希望醒来,她愿意尽她最大的努力。

    “清禾姐,我查了很多成功的例子,大多数病人能醒来都是最亲近最在乎的人一直陪伴着不离不弃,给他说最能刺激他的话,帮他回忆最美好的往事。我以为,我可以是她最亲的人,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一点成效也没有,清禾姐,我认输了,我哥他最在乎的人是你,所以,请你帮帮哥好不好?”付真真眼里充满着无奈和绝望,对自己满腔爱情的绝望,对哥哥现今这模样的无奈,其中,又有着最后的,恳求的光芒。

    “好。”叶清禾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这原本就是她该做的事……

    “可是,清禾姐……我打算带我哥去美国,我有一个学长,介绍他老师的老师给我,是这方面的专家,远在美国,清禾姐,陪我哥一起去美国治病,好不好?”

    “美国……”她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苦笑溢然,最后点了点头,“好……”

    她并不确定付真言这种情况是否真要赴美才有方法治疗,可是,付真真的心情她懂,总是想要给心爱之人最好的,所以,只要有人说有更好的医生和条件,必然是不惜一切代价要去尝试的。

    她也不清楚,付家到底还有没有能力支付远去美国的费用,她此刻已下了决心,她自己会全额负担这笔本就该由她来支付的钱。

    至于她自己……

    也许,这是上天给她指的路吧……

    <比如幼时跟着妈妈学插花,第二天早起,原本极美的一个作品,却因为其中一朵小花枯掉了,而使整盆花黯然失色。

    妈妈会把那支花给取出来扔掉,纵然缺了那么一小块看起来不顺眼,但是经过妈妈的巧手整理整理,又会变回极和谐极美的样子,谁也看不出它缺了一朵小花。

    至于小花儿,它终究只是一朵小花儿啊……

    连她自己,都会把那朵扔弃在垃圾桶里的花儿给忘记了……

    所以,这样便是最好的结局吧……

    她是恍恍惚惚走出医院的,恍恍惚惚在街上晃荡,不知道哪里传来飘飘飘忽忽的歌曲: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那些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