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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情窦==
黎明将至, 大雾开花。
秦婈看着跪坐在地的公主,又低声道:“宁,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琏妤双手隐隐颤抖, 哀声笑了一下, 眼泪夺眶而出。
怎么回事......
今日一切,仿佛的应了太妃的那句话——镇国公世子苏淮安,大概是公主命里的劫难, 挣不脱, 也逃不掉。
永昌三十八年, 初春。
嘉宣帝携百官上骊山围猎,那是萧琏妤第一次见到苏淮安。
在此前,她对一见倾心这四个字,大抵是不信的。
可回到京城后, 她只要听到苏淮安三个字, 耳朵便不由自主地竖起来。
一条昀里街, 公主府在东,镇国公府在西, 她“偶遇”过苏淮安数回, 每一回对视, 他都会朝她作礼, 说出那句让她心一荡的话——“臣见过公主。”
听到了,她就忍不住脸红, 心仿佛都快要跳出来了。
萧琏妤甚至还梦到过他一回。
可梦醒了,她却只在榻上叹一口。
原因无他, 她知道,苏淮安要阆州夏家的三姑娘亲了。
那夏家姑娘的画像她见过了,娉婷婀娜, 人如娇花。听闻性子也贤惠。
既说了亲,萧琏妤只断了自己不该有的念想,除了进宫请安,她不再出门,她开始害怕京城太小,怕一个不经意,还遇见他。
太妃看着她垂头丧的模样,不由摸着她的头道:“阿妤近来是怎么了?”
萧琏妤恹恹地趴在太妃怀里不说话。
直到五月,夏日的一个清晨,青玉忽然对她道:“殿下,苏家与夏家的婚事,没成。”
萧琏妤愣了一下。
这一年的公主十五岁,所有的情绪都写在眼睛里,灰蒙蒙的眼,瞬间星光璀璨,她道:“你说什么?青玉,你再说一次!”
青玉忍俊不禁道:“殿下,苏家与夏家的婚事,没成。”
公主坐起身子,认道:“怎会没成!是他没看上人家,还是怎样?”
青玉摇头道:“都不是,是夏姑娘的母亲过世了,想替母亲守三年孝,但世子的年纪到了,镇国公的意思是,等不了三年。”
至亲病故,按上古旧制,理应守大孝三年,但大周开国初年曾发生过一起动乱,旧朝余孽组成□□随意刺杀百姓,各地均有伤亡,那时朝中本就不安稳,若是承旧制,许多官员都要辞官回家丁忧三年,来开明且只有一妻的高祖便亲自改了丧制孝期。
近三百年来,大周一直守的是百日孝期。
萧琏妤嘴角笑意凝固,严肃道:“啊......我险些忘了,夏家是百年世家,来尊儒,尊上古遗风,青玉,我这时候若是做点什么,是不是有点趁人危?”
青玉笑道:“殿下这是什么话?世事无常,世事难料,这生病死的事,怨不得世子,亦是怨不得殿下。”
萧琏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当日夜里,公主彻夜未眠。
女心事藏不住,萧琏妤辗转反侧几日后,实在受不住,扔开手中的话本子,了一趟晋王府。
晋王府里鸟语花香,花开了满园,她跟着管家走进恩堂。
苏菱坐在榻上,手上拿着针线,一见是宁公主,忍不住笑道:“宁,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前两日成王妃办了赏花宴,听闻三嫂是病了才没,宁自然要来看看。”萧琏妤看着苏菱道:“三嫂可好些了?”
苏菱轻笑道:“本就没什么大事,快过来坐。”
宁看着她手中的里衣,不由感叹道:“都是三哥做的?”
苏菱点头,“这不是要入夏了吗?”
寒暄半晌,宁眨了眨眼睛道:“三嫂,宁今日来,其实有一事想。”
苏菱早猜到她是有事,无奈道:“说来听听。”
作为宫里唯一且最受宠的公主,哪怕太妃日日提醒她,言行要得体,萧琏妤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且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若是父皇说,想要苏大人做驸马,嫂嫂可介意?”
闻言,苏菱不由轻咳一声,道:“你说的苏大人,难不成是指苏淮安?”
公主点头,大大方方地“嗯”了一声。
苏菱深吸一口,认道:“宁啊,你可知道你在说甚?”
公主点头,低声碎碎念了好半晌自己的心路历程,最后才道:“宁今日来,只是想三嫂的意思,不会惊动旁人的,绝不会像三哥那样,直接跪在地上求父皇下旨。”
苏菱看着天家小公主,一时间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须臾,苏菱看着她的眼睛认道:“虽说婚事大多是父母命,媒妁言,皇家更是要复杂些,但在我眼里,两个人若是情投意忺,倒是比这些都重要。”
“三嫂放心,宁有分寸的。”萧琏妤听了这话,忍不住抱住苏菱,这一抱,她便看到她三嫂白皙的脖颈上好多块红红紫紫。
近来看遍天下话本子的公主,眨了眨眼睛,明知故道:“嫂嫂,你这都是什么呀?”
苏菱连忙用手捂住,随意摩挲了两下,若无其事道:“嗯......不知道,可是昨晚、昨晚面有虫子飞进来了吧。”
“虫子咬成这样?”
苏菱斩钉截铁道:“大虫。”
萧琏妤意味深地点了点头,那等眼,比直接戳破还让人面红耳赤。
就在这时,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位姑娘十分警觉,一齐回头看,并默契地对视一眼。
宁笑声道:“嫂嫂,方才那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苏菱配合地点了点头。
萧聿半倚在门框上,看着晋王府的稀客,轻声道:“宁,你来晋王府做甚?”
小公主不答,反而笑嘻嘻道:“噫,大虫回来了?”
“什么大虫?”萧聿蹙眉道。
“三哥,宁还有事,就先走啦。”小公主飞快地他身边溜走。
门“吱呀”一声阖上,萧聿与苏菱对视,“阿菱,她怎么回事?吃错药了不成?”
苏菱一个没忍住,“噗”地一声便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瞬间抚平了男人紧蹙的眉头。
萧聿行至她身边,凝视着她弯弯的眼睛,看了好半晌,嗓音沉沉:“大虫,是说我呢?”
苏菱含笑偏头看他,“三郎不妨猜猜?”
男人急败坏地将她摁在榻上,咬着她腮上的肉,“王妃在背后就这么编排我,嗯?”
苏菱笑的停不下来。
闹成一团的两人根本没注意恩堂的楹窗,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看他们。
青玉听着里面的动静,连忙拉扯公主的衣袖,低声道:“殿下,快走啊!”里面那些话,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听的吗?
宁公主看的出,只道:“青玉,你知道吗,三哥小到大都是循规蹈矩,说起话来也不似大哥二哥那般,总是冷冰冰的,我没见他笑成那样过,的,第一次。”
青玉可没心思跟她感叹,只咬牙道:“公主,你不是还要道观吗,快走吧。”
宁公主点头笑了一下。
后抬头看了一眼上空。
永昌三十八年的盛夏,阳光明媚,清风都会说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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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萧琏妤戴好帷帽,走进昀里街尽头的一所道观。
她坐下后,小心翼翼道:“道,我想求一签。”
道捏了捏胡子道:“姑娘想求什么。”
“姻缘。”
道指了下一旁的签筒,道:“姑娘请便。”
公主闭上眼,诚心地摇卦,旋即,一个木签落在了桌上,道拿起来道:“且看这句一则以喜,一则以惧便知姑娘摇的是个中签。”
公主道:“这是何意?”
“签文是说,事事难两全,要知取舍,不宜奢求,总的来说,过程会坎坷些。”
坎坷。
情窦初开的姑娘哪里听得了这两个字,她不甘心,又连续摇了几个,可摇来摇,意思都差不多。
前路坎坷,历经风雨,会有离。
小公主一掌拍在了桌上,势汹汹地找出来一个上上签,逼着道士念了一遍,“花好、月圆、人寿。”才付了银子。
走出来后,青玉道:“殿下叹,那签本来就不准的。”
小公主想了想,点头道:“我瞧也是,他是镇国公世子,我又贵为公主,若想在一处,怎可前路坎坷?”
青玉点头应是,“就是、就是。”
午时过后,萧琏妤又了胭脂铺、首饰铺,她重新涂了口脂,扑了香粉,换了珠钗、香囊,回头青玉,“青玉,好看吗?”
青玉点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小公主满意地点头。
走街串巷,小公主把自己腰上的价值连城的玉佩解下来,故意扔到了地上,藏好。
随后便进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差役虽然没见过公主,但也识得公主仪仗,忙躬身道:“卑职见过殿下,不知殿下今日到大理寺是为何事?”
宁公主轻声道:“大理寺苏卿在吗?”
小差役连忙点头,“苏大人刚都察院回来,眼下正在廨房。”
萧琏妤点头道:“成,带路吧。”
明珰响动,轻纱舞动,公主施施然走进廨房,大理寺一屋子办案的官员一齐抬眸,然后迅速躬身作辑,齐声道:“臣见过殿下。”
“免礼吧。”
萧琏妤找了个椅子坐下,压抑着、平复着怦怦跳动的心脏,与苏淮安对视。
大理寺卿郑百垨小心翼翼道:“殿下来大理寺,所谓何事?”
萧琏妤看都不看大理寺卿一眼,只对着苏淮安道:“苏大人。”
苏淮安微微提眉,“公主有事,直言便是。”
小公主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方才上街,不小心把父皇赐我的玉佩弄丢了,苏大人可否帮我找找?”
大理寺众官员一起蹙眉,面露不解。
这天家公主出门婢女侍卫无数,丢了东西,难道还需要找官府?而且就算要找官府,也不该找处理复审案子的大理寺。
苏淮安身着官服,垂眸看着她,语淡淡:“殿下丢了东西,难道不该刑部吗?”
小公主身子前倾,以手支颐,慢声细语道:“苏大人的意思是,不想管我?”
语如同娇嗔,又轻又柔,令蹙眉的一众大理寺官员,五官都跟着错了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