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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皇!
这一次封神祭祀之事,几乎是在一天之内传遍天下!
大玄震动!
南荒震动!
元海震动!
人死之后,神魂不灭,转为阴神?
这谁能受得了!
对于生命来说,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死去。
现在突然有个人站在你面前,告诉你,就算你死了,还能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在,甚至还可以发挥余热,参与一些事情的处理,你会是什么心情?
当后代子孙比起先祖的功绩,什么家谱第一页,什么收入地方志,你的子孙突然来一句:我先祖是本地城皇,至今还在!
赢麻了好吗!
而且从种种迹象表明,这种阴神,没有寿元限制。
只要有人祭祀,那他就存在!
这……活着还不如去死啊!
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来了。
怎么才能当上城皇呢?
哪怕是城皇的属神!
从这一次祭祀来看,这城皇阴神之位,乃是陈洛动用幽冥权柄确立其存在,人族帝王调动人族气运准其停留人间,二者合力完成。
对象是为人族阵亡的英灵!
顿时,北域长城战意升腾,剑指蛮天;南方也突然有妖族准备袭击大玄的消息,景王府的镇南军也枕戈待旦。
直到随后偏倚处发出公告,言明需要种下相思种,有亲人恋人好友的挂牵,才有几率保留神魂不灭,这股蔓延的战意才安抚了下来,转而催促起各地衙门加速念归堂的建设和相思树的种植!
说起相思树,又出现了另一个问题。
人在世间,总有二三牵挂,以相思树的能力,那未来神魂大多都能不灭。但是真正有资格封神的毕竟还是少数,这些不灭的神魂岂不是成了鬼事……甚至酿成鬼祸。
朝廷秘议时,曾有人提出,相思树只对征战兵士开放,但被陈洛直接否决。
你望之生畏的鬼,也是他人朝思暮想的人!
死亡没有尊卑之别,相思也没有高下之分,何必人为设置藩篱呢?
更何况,两界分离太久,现在的人已经忘记阴阳轮转的模样了。
当两界合一,幽冥自然会对这些鬼魂发出召唤。
那头七的最后一次道别,那望乡台上的驻足与回眸,走过黄泉路,踏上奈何桥,端起孟婆汤,饮尽了前尘旧事,最后听到的,是脚下忘川河水的奔腾,最后看到的,是河畔绽放的曼珠沙华……
这才是一世生命的谢幕。
人生由此而止,也由此而始。
这个过程里,怎么能少得了来自人世的思念呢?
至于两界归一之前的鬼事,自然是各地城皇的主要职责了。
他们会收拢这些鬼魂,记载下籍贯、生平,加以约束,在两界归一之后,移交给阴曹,以此来判定对方的善恶,作为惩罚和转世的凭据。
不要以为阴曹地府那么厉害,任何一道鬼魂前来,一翻生死簿,就知道对方生前所做的事情,那不过是因为人间城皇背调工作做得到位,资料及时共享!
如果遇见拒捕的鬼魂怎么办?
黑白无常可不是吃闲饭的!
这个问题解决了,但是,随着祭祀之事的传播,新的问题出现了!
妖族也可以吗?
几支和人族友善的妖族联袂求见陈洛,最终得到了答桉。
相思种只能感应到人族相思,所以妖族想要获得神魂保留的结果,那必须是拥有人族的相思才行!
这只是其一,其二是封神敕令需要消耗人族气运,其权在朝廷,在大玄皇帝。因此必须是对人族做出足够功绩的妖族,方可得到敕封。
最后,陈洛也确定了方向,毕竟人族与妖族风情相差甚远,妖族不可任人族城皇,但是可作山神河伯。
众妖族心满意足地离开,他们识相的没有说起另一个问题。
或者说,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想到了,但是大家都默契地闭口不言。
那就是——
幽冥!
……
在不久之前,幽冥还是一个禁忌话题,不可说,不可议。
人族唯有在各自的家传史书之中,通过前人的记载,依稀可以看到洪荒时代的世界轮廓。
那个时候,有参天建木耸立,贯通阴阳两界,上为人间界,下为幽冥界。
后来,世界分崩,两界离析,幽冥便成了一个禁忌话题。
在传说中,幽冥是生命最终的归宿,也是生命最初的起点,唯有佛门的轮回真意,可以触及其中的道理。
但是随着陈洛在写书的过程中不断试探,加上麟皇对幽冥大道的掌控,并且主动靠近天道,这幽冥之事,渐渐被如今的天道所认可,浅谈一二倒也无妨。
当然,这个浅谈,原本只是限制在某一个小圈子里的。
但是,陈洛用一场祭祀,突然将这个话题引爆了!
公告天下幽冥界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件大事,但是谁能想到,还有更劲爆的勐料!
陈洛,居然掌握了幽冥权柄!
这……这……
别的不说,这个事实让大部分世家圣族的子弟都是心中一颤!
活着就被偏倚处的青天三铡给压制,死了还归你管?
有没有天理了?
哦,对了,天理是你家的。
那没事了。
不过,陈洛得幽冥权柄的事,西域佛门不管吗?
很快就有极为隐秘但是极为可信的消息传出:西域佛门不是不管,是被道门和儒门联手打回去了!
冥冥中的那场大战,几乎打到了大道自崩的地步!
最后,是数十位儒门半圣不惜以圣道开太平,才最终吓退了西域佛门!
至今还有不少半圣因此元气大伤,开始闭关休养。
这事,太大了!
因此,随着这个消息而来的,是各半圣的严肃命令——
不得讨论任何关于幽冥之事。
但是有心人已经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幽冥,要回归了吗?
……
“没那么容易。”
陌州,方家,方化及喝了一口枸杞茶,叹了一口气。上任方家家主这一年,他感觉自己似乎老了几十岁。
方家虽然封门闭户,但是祭祀封神这样的事情他们自然得到了消息。老实说,陈洛掌握幽冥权柄的事实也让他们震惊不已。
但是陈洛既然得到了,方家就要好好想一想应对之策了。
若陈洛只是目前这样的程度,平常人看上去威风,其实对于方家这样的圣族来说,并不算什么。
倘若方家真有后代做出了功绩,陈洛因为私仇不予册封,方家敢把官司打到圣堂去!
当然,即便是对手,方家也相信陈洛不会这么做。就算这么做了,第一个阻止他的必然是竹圣御无忌。
无他,不屑如此作为而已。
这一点,方家对竹林有着莫名的信心!
关键是两界归一后,陈洛又将得到多大的权柄?
还有,两界归一后,陈洛又会得到多少助力?
正是有着这样的担忧,方化及才说了这么一句宽慰众人,也在宽慰自己的话。
“如今西域佛门以大道阻拦幽冥回归,此事万分棘手。”方化及分析道,“陈洛那厮凭借武道绕开佛门大道,勾连天道与幽冥,但是武道毕竟只是九千里,能做的也就仅此而已。”
“想要幽冥回归,就要挪开佛门大道,而佛门大道涉及轮回道理,在两界归一中又不可或缺。”
“若是没有佛门大道做调和,两界即便合一,运行也不稳定。”
“但是西域佛门阻拦都来不及,还会居中调和?”
方化及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除非啊……那陈洛除了幽冥权柄之外,还掌握了轮回之权,才能舍了佛门大道,维护两界!”
“但是,他陈洛就算再得天道钟爱,再写史诗巨作,但能从西域佛门手里抢来轮回之权吗?”
“他以为他是上古佛门如来吗?”
“所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等不必担忧!”
听完方化及的话,方家众族老那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对啊,家主说的有道理。
他们最近一年吃的亏太多,都产生心魔,顾虑太重了。
陈洛,没有那么强大!
……
中京,安国公府。
陈洛吃着午膳,打了个哈欠。
开幽冥一线,对他来说,还是有些负担,精神头养了一天,才算稍稍养回来了一点。
老实说,这一次,他内心还是充满愧疚的。
太平城一战的英灵都封了阴神,受万世祭祀,这是他们值得。不过陈洛心中也想到了那些在凛冬之战中死去,在过去一次次守卫人族中死去的英雄。
比如他看过卷宗,太平城之所以还能有所反抗,是因为太平城外围有人预警。
那些预警的学子,修为最高也是夫子境。
当蛮族来袭,传信被干扰的时候,整条预警线上一百二十六名夫子和儒生,为了让太平城警觉,几乎同时动用了开太平。
他们的开太平,没有杀死一名蛮族,只是把自己当做信号弹,在空中绽放。
他们有充足的时间,让开太平更加圆满,让自己炸的更加粉碎,因为这样,动静会更大一些。
这些英雄,连一丝残骸都寻不到了。
随后,他们的老师,他们的同窗,也都战死。
他们留在这个世界上的记忆,就只有出勤时签在名册上的名字。
而除了他们,在北域防线上,还有成千上万不会记载到史书中,甚至连名字也没有留下的人。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他们倒下,他们死去,他们化作了尘土。
他们来过,他们离开,只留下一地繁花。
陈洛找不到他们,也护不住他们。他们的灵光或许早已在生灵长河中被重新分解融合,化作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生命。
“过往之事不可追……”陈洛放下快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以后,这些英雄就应该得到他的庇护。
朝廷秘议的时候,陈洛认可了封神的名额,相比牺牲的庞大基数,阴神的数量微不足道。但是陈洛心里暗暗做下了决定,等两界归一,这些英雄,都要有一个美满的下一世!
这是他陈洛许的!
不过愿望很美好,但是事情得一步步来!
先要帮麟皇解决伪佛堵门的事情。
那么,从更新《西游记》开始?
……
坐在书房里,陈洛铺开宣纸,脑中过了一遍《西游记》原着。
上一次写完了盘丝洞和多目怪,终于来到《西游记》中最恐怖也是最血腥的情节——狮驼岭!
陈洛提着笔,眉头都会纠结成麻花。
这个情节,不好写啊!
在原着中,狮驼岭是一个妖怪团伙,分别是文殊菩萨的坐骑青狮精、普贤菩萨的坐骑白象精,以及佛母孔雀明王的兄弟——金翅大鹏精!
看看原着的描写:
“骷髅若岭,骸骨如林。人头发躧成毡片,人皮肉烂作泥尘。人筋缠在树上,干焦晃亮如银。真个是尸山血海,果然腥臭难闻。东边小妖,将活人拿了剐肉;西下泼魔,把人肉鲜煮鲜烹。若非美猴王如此英雄胆,第二个凡夫也进不得他门……”
而后面那狮驼城更是骇人,金翅大鹏将满城百姓尽数吃掉,又派遣小妖化作人形,在城市里生活,这番景象,将孙悟空都吓地一跌。
偏偏这个情节,出现在第七十四回。
换句话说,距离取经目的的西天灵山并不遥远。
在陈洛前世的那个世界,对于这一个章节有着极大的争议。
首先是狮驼岭所在的地方,按照神仙的路程,那几乎就是在灵山脚下。而是如来就这么任由三妖在此胡作非为,却没有任何动作,直到孙悟空前来求救,才出手降妖。
可谓假慈悲真阴险。
其次是对三妖的处置,那青狮白象只是被各自主人收服,而金翅大鹏,却和如来打起了商量。
“那妖飞不去,只在佛顶上,不能远遁,现了本相,乃是一个大鹏金翅凋,即开口对佛应声叫道:‘如来,你怎么使大法力困住我也?’如来道:‘你在此处多生孽障,跟我去,有进益之功。’妖精道:‘你那里持斋把素,极贫极苦;我这里吃人肉,受用无穷!你若饿坏了我,你有罪愆。’如来道:‘我管四大部洲,无数众生瞻仰,凡做好事,我教他先祭汝口。’”
听听!
听听!
这能写吗!
这写出来,自己辛苦营造的佛门形象岂不是毁于一旦了!
其实原着里,这段故事是有暗喻的,按照陈洛的理解,吴承恩先生写下狮驼岭这个章节,指的应该是明朝的藩王。
明朝在永乐大帝夺权之后,就对藩王有了戒心,收缴了藩王的王权,将藩王当猪养着,但是作为回报,对于他们在地方上的恶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陈洛不能这么写啊!
陈洛抓了抓头发,这个故事要改!
要大改。
他的目光透过窗,望向了北方。
西域伪佛,接锅!
……
首先,故事要从源头改起。
在陈洛版本的《西游记》里,金蝉子前来大唐传法,被天魔化作的伪佛截胡,丧命在大唐,幸而九世佛心未泯,坚持到了观世音赶来,才重新接下了取经的任务。
前文说过,西牛贺洲本就是妖魔大本营,魔头丛生地,因此佛祖才将大雷音寺立在此地,镇压万妖。
与其说越靠近灵山,妖魔越多,不如说灵山找的就是这种妖魔扎堆之地。
所以狮驼岭距离灵山不远的说法就有了解释。
那明知道三妖在此祸害百姓,佛祖为何不管呢?
有一种直白的说法,那就是在佛眼中,众生平等。妖怪吃人和人吃野兽,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你看那狮驼岭中的惨状,想起人间炼狱;但是人族城市中各大酒楼饭舍的后厨,对于禽兽来说,又何尝不是苦难地狱呢?
但是陈洛自然不能这么写。
四大皆空,不能空了人族的立场。
六根清净,不能净了人族的血脉。
那种看上去大彻大悟看穿一切的理中客,麻烦学习哪吒削肉剔骨,把一身血脉骨肉还干净,也算清清白白之后,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陈洛敬他是个汉子。
否则,吃着饭砸着锅,还显得自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之辈,陈洛只想让他去与太阳肩并肩。
所以,这里要有个说法。
嗯,按照原着的说法,原本是青狮精和白象精先来的,只是占据了狮驼岭,真正的大屠杀是从金翅大鹏出现开始。
也正是金翅大鹏屠杀了满城人。
那金翅大鹏身上,有一个宝贝,叫做阴阳二气瓶,将人吞进去,一时三刻就会化为浓水!
陈洛眼前一亮:找到突破口了!
就在这阴阳二气瓶上。
这阴阳二气瓶吞人化水只是法宝的一个功能而已,最重要的是,它还能释放阴阳二气,干涉天机。
这原理嘛……就是将狮驼岭方圆八百里的天道扰乱,阴阳倒转,让此地仿佛如同幽冥一般,那有浓重死气也就合情合理,因此灵山才没有察觉!
很好,第二个问题也解决了。
那么第三,这三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原着的说法,是取经途中该有此劫!
这可不行。
大家讲道理的!
这个时候,就需要伪佛出来走一圈,开个嘲讽,稳住仇恨了。
陈洛点了点桌面,思索了片刻。
三妖早已受伪佛蛊惑,因此才犯下了如此滔天恶行。
伪佛要借三妖的身份以及身上的佛韵,将此因果偷偷转嫁到佛门大道,破我佛慈悲的正道!
陈洛嘴角轻轻一笑,自己的思路有点眼熟啊。
这不就是阴间滤镜、移花接木吗?老BBC了!
最后,就是三妖的结局了!
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这自然是不行了!
青狮、白象,被勒令以自身修为为代价,为亡者吟诵往生经文,用自身的修为护佑亡者来世,等修为散尽,此番罪业才算消除。若是能在一遍遍吟诵中重新生出悲悯的佛心,便是新生的造化。
若是没有,那就没有吧,这一世就此交代。
至于金翅大鹏……
陈洛脑中突然想起了南荒明步吉泽的大鹏一族。
这一族,似乎和西域伪佛关系很近啊!
天道可以赐下血脉,不知道能不能收回血脉?
陈洛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顿时有了主意。
……
将整个故事重构了一遍,天色也已经深沉。
夜深了,还没用晚膳,该断章了……
不,这不是断章!
这是——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