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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蓁蓁之前在京城贵女圈中的名声并不显,身份地位也不是顶尖,叶诀虽为一方封疆大吏,但叶家早已落败,她一个自幼丧母,被托付养在姑母家的女娃,就算温夫人对她视同己出,与温家正经的姑娘并无区别,但真轮起来,还是不一样的,在外人看来就是不一样的。
许多人家,对丧母的姑娘会有忌讳,所以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叶总督的独女以后的婚事必然比不上她的那几个表姐妹,也从没有人认为她能够攀上卫小侯爷。
当初景玥定亲,京城的贵女芳心就碎了一地,但云萝的身份摆在那儿,能与她争锋,敢与她争锋的真没几个。
如今,卫小侯爷也定亲了,再次满地的芳心碎片,叶蓁蓁面临的挑剔和嫉妒却比云萝多了不知多少。
这个时候,长公主、卫漓和云萝对她的态度就显得尤为重要,之前的送礼压惊,再到春日宴上走一遭,再敢当面向叶蓁蓁挑衅的一下子就剩不下几个了。
就如云萝所说,这是她家护着的人,等成婚之后,更是镇南侯夫人,放眼整个大彧都是顶顶尊贵的人物。
不过卫小侯爷名花有主的热闹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压下,这种小儿女情态的热闹哪里比得上事关天下的朝廷大事?
随着甄庆和他的家眷党羽被押解回京,一起送到京城的还有叶诀在滇南甄庆大本营里搜出来的罪证,经过一个多月的仔细审问核查,至五月初,甄庆及曾经也煊赫了许多年的整个甄家被最终定罪。
甄庆通敌叛国,勾结境外敌国把持滇南民生政事,满门抄斩;甄家与甄庆密信往来,亦是通敌叛国,但念在甄家祖上于国有功的份上,从轻发落,嫡系七岁以上的男丁全部斩首,其余人全部发配充军或流放。
这还真是从轻发落,甄家的女子从上到下没有一个被充入教坊司,虽然流放千里苦寒之地,身上要几辈子都带着罪民的印记,但吃苦受穷、甚至是死在流放的途中,也好过落入烟花之地。
五月已是暑天,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得人眼晕,甄家人被拉出了大牢,押出城外,要送往不同的流放之地。
男丁充军,将会被编入最前锋的敢死队,能不能活下来,能活到什么时候就看天意了。女子流放,有的往西北,有的往南海边沿,全都是边远苦寒之地,从此莫说锦衣玉食、绫罗绸缎,能不能养活自己都将成为一个难题。
但总好过被斩首示众……吧?
城门外一片哭声,将要被押往不同地方的亲人,这一别就一辈子都再见不着面了,而前路茫茫,同行的族人又是否能够相互依靠扶持?
有出嫁的姑奶奶、各自娘家人和曾经交好的人家来送别,更多的却是唯恐避之不及,甚至还不乏有落井下石的。
云萝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幕幕场景,面上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一直看到他们被押着往不同的方向离去,才转头问站在她身旁的景玥,“听说你替甄家求情了,得了什么好处?”
景玥撑着一把油纸伞为她遮挡头顶过于火热的阳光,白色的伞面上勾画着花间飞蝶的图案,与他的形象十分不搭。
他从远处收回目光,轻笑着说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般形象?需得有了好处才能帮人求情?说不定是我突然怜香惜玉,不忍见她们流落烟花之地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一双眼睛就一直盯着她,似乎想要找出一点点她为此吃醋的表情。
“怜香惜玉?”云萝眼底浮现了一丝很淡的笑意,轻轻的仿佛一层涟漪在她眼中荡漾开来,然后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声,“哦。”
哦是什么意思?景玥表示不懂。
油纸伞又往她那边倾斜了一点,低头看地上的影子,尽量给她遮挡更多的烈日。
旁边传来一个脚步声,转头就看见太子背着手走了上来,走到云萝身边,侧头往城外看了一眼,不屑的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一群丧家之犬,这辈子都别想再回京城。”
云萝拍了下他的头,“话不要说得太满,人生几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们在往后的人生里不会有奇遇,挣脱戴罪之身重回京城呢?”
被拍一下脑袋什么的,太子殿下已经习惯了,如今连一点驳斥的想法都没有。
他的脑袋是顶顶尊贵,但总有那么些人一点都不晓得要轻拿轻放小心对待,他又能有啥法子呢?
他低头想了想,又转头看城外正在一点点远去的甄家人,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阿姐的意思是要斩草除根,不能轻易放他们离开,免得以后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反害了自己!”
云萝……不,我没有,你别胡说!
太子没有看到她的脸色,他还在看着远去的甄家人,已然开始琢磨要怎么不动声色的斩草除根。
然后他的脑袋又被拍了一下,这次拍得有点重,“啪”的一声响在脑门,让他忍不住往后仰了一下。
他摸着额头,幽幽的看了云萝一眼,冷哼道:“本宫的脑袋若是有个好歹,砍你十颗都赔不起!”
云萝斜睨他一眼,“放心,拍不出问题,就算真出了事,我也能治好,我还能给你掀开头盖骨呢你信不信?”
太子脸上的表情一顿,然后迅速的绽放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扯着她的衣角撒娇道:“阿姐你说啥呢?尊贵如你,哪个人值得你亲自动手?就算是太子都不行!治病疗伤这种粗活,还是交给太医院那些人去干吧,别磨坏了你的手。”
这没出息的怂样,景玥斜睨他一眼,又嗤笑了一声,问他:“你又到这里来做什么?”
对景玥,他就又没好态度了,撇着眼说道:“自然是来我阿姐的,舅舅你是不是忘了今日是我出宫向阿姐请教问题的日子?一大早的就把阿姐拐带出来乱走……你好歹给阿姐搬一把椅子来坐着啊,再备些小吃食。”
在景玥的目光下,他的话到后来很顺利的拐了一个弯,义正言辞的语气反正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说完后,他还左右四顾,似乎想要在这城墙上给云萝找一把椅子过来,免得站久了把他阿姐给累坏。
在两人面前,太子殿下总是格外的怂,偏偏还总是要在怂之前先挑衅一下,好像这样就能显现他也有过抗争,只是抗争不过,所以才会识时务为俊杰。
云萝无言的看着他,也没有在城墙上久待,很快就带着太子下了城墙。
既然已经在街上了,云萝和景玥也就没有马上带太子回府,而是在街上逛了起来,中午还一起去飨宴楼吃了一顿丰盛的。
太子吃得肚儿滚圆,完了却又看着这一桌的盘子,满脸心疼地说道:“这得多少银子啊?自从阿娘给我置办了一份私产,我就再也没有进过这么贵的酒楼了。”
那哪里是私产?分明就是个填不满的大窟窿,他还不得不填!
说话的时候,他就转头看向了景玥,两只眼睛blingbling的,明明白白的写着三个字——我没钱!
景玥不为所动,还说:“付不起钱的话,你可以先写一张欠条。”
太子……太子鼓了下脸,又眼珠骨碌一转,说道:“我可是你亲外甥!我听人说,外甥和舅舅是最亲的,外甥花舅舅的钱也是理所应当的!”
“哪个人说的?你把他叫过来。”
太子转头不理他,双手扒在桌沿可怜巴巴的看着云萝,说道:“阿姐,我爹太抠了,明明是你送给我的,但他拿走之后却占了大部分,只分我一成而已,前两天刚拿到上月的红利,转眼就被支取走了,我一文钱都没有留下!”
从古至今,哪里见过他这么拮据的太子?
我真是太难了!
太子如今已是个少年郎,身高腿长的,站着时已经到了云萝的肩膀位置,但此时这么趴在桌沿上委屈巴巴的看人,却依然甚萌。
大概是因为这张脸真的很好看吧。
云萝不禁多看了他两眼,然后淡定的说道:“这顿我请你。”
他顿时喜逐颜开,还得意的看了景玥一眼。
景玥不跟蠢外甥计较,转而问他,“听说,孙少傅被你气走了?”
太子眉毛一挑,不屑的说道:“分明是他自己学艺不精,我不过多问了几个问题,他答不上来就算了,还生气跑到我爹那儿告状说我不尊师长!”
云萝问道:“你问了他什么问题?”
太子一摸鼻子,说道:“也没什么,那不是他前几天又添了个儿子嘛,我见他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能生儿子,就关心了他几句,结果他就恼羞成怒。”
云萝再问:“你是如何关心他的?”
太子的目光虚虚的往上飘,又忽然义正言辞的说道:“他一个臣子,倒是关心我爹的后宫,还跟人凑在一起偷偷议论。身为学生,我自然也要关心回去,就问他,年轻姑娘和七老八十的老头睡觉,是不是就跟年轻郎睡鹤发鸡皮的老太太一样,都怪恶心的?”
云萝:“……”
景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