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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村最年轻的秀才郎忽然觉得他三观都要被震碎了,尽管那边的人总是做一些挑战他三观的事情。
在云萝亲手给郑嘟嘟调配解酒茶的时候,他在想这个事情;在云萝端着那碗散发着奇怪气味的解酒茶进屋的时候,他还在想这个事情。
然后,他被郑嘟嘟“呜咽”挣扎的声音惊醒了。
或许是醉酒的原因,这一刻的郑嘟嘟格外的胆大包天,他竟然直言不讳的说“太难喝了”!
云萝耷拉着眼,朝他发射死亡光波,然后一手摁住他的脑袋,把手里散发着奇怪气味的解酒茶给他全灌了进去,一滴不漏。
味道虽然不咋样,但效果似乎还不错,郑嘟嘟迷迷瞪瞪的打了个嗝,一激灵就清醒过来,然后眨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把抱住了云萝的大腿,“三姐,我给你带了好多糖。”
文彬不屑于他这狗腿的模样,轻“嗤”了一声,先他一步的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又一把的糖果,“我们刚过去,陈阿婆就一个劲的往我们兜里塞糖,塞了好多,都快要装不下了。”
小胡氏听了就在旁边笑着说道:“今天,你们这两个小舅子可是顶顶尊贵的客人,自然要小心巴结好了,不敢有一点怠慢的。”
云萱那一抬抬的嫁妆,外人只看了个面儿就被震惊了,她却是知道里头还大概有些啥东西,李宝根家娶回去这么个儿媳妇,真是跟娶了个金娃娃似的,究其真正的价格,比当年的文杰媳妇也不差什么。
这些年来,他们两家每年都能从肥皂作坊分红,别看只有一成,但那作坊真正是个钱篓子,所以两家有多少家财,彼此都心里有数,郑丰谷又是疼闺女的,还有云萝贴补,藏在衣裳箱笼底下的好东西不知有多少呢!
比如,云萝送云萱的那对金娃娃就没有在面上摆出来,别看那金娃娃只有巴掌大,但每一个都足有六十六两六钱重,四斤有余,比那五十多亩良田的小庄子都要值钱。
别说是在乡下了,就是镇上县城里,能带着几千两银子的嫁妆出嫁的姑娘也不多。
郑嘟嘟眼见着被哥哥抢了先,老大的不高兴,也连忙从兜兜里往外掏东西,除了糖果点心还有一个大红色的荷包。
他喜滋滋的把荷包往云萝手里塞,说:“阿婆给了我好大的一包喜钱呢,三姐,我的给你!”
文彬也缓缓的掏出了他的荷包,解开口子往下一到,一锭圆滚滚的银子就落到了他手心里,不大高兴的说道:“我看到阿婆给大哥也塞了个荷包,真不该带他去。”
他和嘟嘟拿了也就拿了,郑文杰竟然也能得一份喜钱,真是心痛得不要不要的。
郑嘟嘟隔着荷包不住的捏里头的银锭子,一脸的喜逐颜开,“大哥的银子没我们的大,我都看见了!”
文彬的脸色却并不见好转,反而更难看了些,“他在栓……姐夫家里就把荷包打开看银子了?”
郑嘟嘟不明白这有啥好生气的,要不是当时哥哥拦着,他也想打开看看呢。
emmm……“大哥还问我荷包里有几两银子呢。”
文彬不由侧目,“你跟他说了?”
郑嘟嘟睁大着眼睛,打了个带着奇怪味道的嗝,脸上的迷蒙就又驱散了几分,嘟着嘴说道:“我又不傻,我咋会跟他说我有多少钱的呢?再说了,我都没打开看,你不是说回家后才能把荷包打开吗?”
小胡氏也听得眉头微皱,又很快舒展开来,摸着文彬的头说道:“在一个村里住着,谁还能不晓得谁?文杰也真是有些……没规矩了。”
云桃凑过来哼哼唧唧的说道:“听说大嫂把她钱管得可紧了,大哥时常想要给他儿子买点小玩意都手头空空,大哥就觉得失了面子,常回来跟大嫂吵架。”
你又知道了?
小胡氏点了下她的额头,文彬则不屑的冷哼一声,“一家子都指望着大嫂的嫁妆过活,真不嫌丢脸!”
郑嘟嘟挨着云萝,抬头懵懵的看着他,不是很明白哥哥说的话,便自个儿琢磨了一下,忽然说道:“哥哥,我们把二姐忘在栓子哥哥的家里了!”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说着就转身蹬蹬的要往外走,嘴里嘀嘀咕咕的:“哥哥你也没提醒我一句,外面这么黑,二姐一个人回来会害怕的,我去接她!”
然后他的衣裳后领子被拉住,一把扯了回去。
云萝将他拎回来后就直接塞进了小胡氏的怀里,对上他疑惑又着急的视线,昧着良心说道:“你明天还要上学,该睡觉了,我去接二姐回家。”
郑嘟嘟眨了眨眼,小脸蛋红扑扑的,表情却忽然蔫了,“我能不能再请一天假?我今天好累的!”
“不能!”
他就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小模样顿时惹得小胡氏笑着乎撸了他两下,带着他给他擦脸洗手泡了泡小脚丫。
在洗脚的时候,他就迷迷瞪瞪的打起了哈欠,现在已经过了他往常睡觉的时辰,加上偷喝了两小杯酒,效果再好的解酒茶也挡不住他此时的困倦。
被小胡氏抱上他的小床时,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还不忘叮嘱云萝,“三姐,让哥哥去接二姐回家。”
文彬在门边翻了个白眼,又看了眼旁边大床上睡得四仰八叉,就快要搅和成一团的郑小虎和双胞胎,还有安安静静躺在边上连呼吸声都格外秀气的云梅,然后和小胡氏与云萝一起退出东间,关上了房门。
堂屋就只剩下小胡氏、刘月琴和郑贵、还有云萝、云桃和文彬六个人,围着火盆,云桃压着声音小嘴儿巴巴的将下午的事跟文彬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说到激动处,她的两只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这一等就等到了亥时,几人都等得又困又饿,云萝就指使着兰香去灶房切了几片年糕,隔着火钳放在火盆上烘烤,年糕翻过几次面,逐渐变软膨胀,散发出一阵阵米香味。
云桃咽了下口水,忽然觉得不困了,“要是再有一块肉就好了。”
刘月琴轻笑一声,又掩嘴打了个哈欠,说道:“要是把屋里几个小的吵醒过来,可就有得闹了。”
火盆里有火星炸起,发出“哔啵”的声响,他们终于又听见一阵脚步声远远的传来,还有话语声,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云桃叼着半片年糕,“噌”一下跳了起来,转身就往门外冲。
大门打开,发出轻微的碰撞和“吱呀”声,那边说话的声音一顿,然后脚步更快的往这边走过来。
看着他们从黑暗里走出来,小胡氏不由问了句,“乌漆嘛黑的,咋不点个灯?”
郑丰庆一讪,“这么大风呢。”
小胡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郑丰收已经吸着鼻子往屋里走,看到了架在火盆上的那几片散发幽幽香味的年糕,笑道:“呦,这是夜宵都安排上了?”
兰香手上的动作飞快,把烤软的几片年糕分别递给郑丰庆、郑丰谷夫妇和郑丰收夫妇,云萝他们也把火盆边的位置让给了吹了一路冷风的五人,云桃则好奇的问道:“爹,事情都商量好了吗?”
郑丰收两口吞下一片年糕,又随手从火盆上捡了一片,也不在意还没有被烤得酥脆和软,直接嚼吧嚼吧就咽了下去,“哪有这么简单?这事还有的闹呢。”
郑丰谷拿着年糕有些食不下咽,眉头紧拧着一脸忧心。
见他如此,郑丰庆想了下安慰道:“这事自有大伯和大哥做主,他们想咋样就咋样,我们这些隔了一层两层的人不好插手太多的,听他们安排就成了。”
郑丰谷就叹了口气,“我晓得,只是出了这样的事,在村里恐怕是瞒不住的,也不晓得玉莲以后要咋做人。”
郑丰收闻言冷哼一声,说:“是死是活都是她自找的,不要脸皮的东西,之前给她挑的好人家她不稀罕,倒是跟朱大郎搅和到一块儿去了,她咋就做得出来?”
凑到火盆边搓了下手,他又说:“朱大郎也不是啥好东西,一个死了娘们的鳏夫,底下又有两个丫头片子,还能娶到秀才家的黄花大闺女就该烧香拜佛了,那恶心腌臜的玩意,竟还敢勾搭岳家的小姑,就算打断他的三条腿都是轻的!”
吴氏忽然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说话就好好说,当着孩子们的面胡说啥呢?”
郑丰收转头就对上了他闺女亮晶晶的大眼睛,不由咳了一声,虎着脸说道:“这都啥时辰了,咋还不回去睡觉?”
云桃皱了下鼻子轻哼一声,“我在等你们呢。”
“有啥好等的?”郑丰收拍了下她的脑袋,又捡了两片和软的年糕,一片塞自己嘴里,一片塞吴氏的手里,然后站了起来说道,“散了散了,我们就先回去歇着了,明天还不晓得要咋闹腾呢。”
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进屋里去把睡得猪一样的几个孩子抱出来,刘氏又翻出两盏灯笼,刘月琴两人与郑丰庆一家同路,郑丰谷也抱了个孩子给郑丰收送回去。
把人都送走之后,自家也歇下了。
第二天,罗桥出面邀请了村里专门给人造房子的泥瓦匠,开始在新划出来敲定了地契的荒地上规划修建榨油坊,吸引了村里很大一部分人的注意力。
村里虽然几乎每一户都有人在肥皂作坊里做工,但依然还有更多的人要忙活家中的事务,如今又正逢冬日农闲,如果能有个挣钱的活儿,他们能抽出大把的时间来。
也因为冬日农闲,女人们能有大把的时间凑在一块儿一边做针线一边说闲话。
大牛媳妇是白水村探听八卦说闲话的第一人,比邻而居,郑家老屋里的事情就没有能瞒过她的,而事情一旦被她知晓,基本上也就等同于全村人都知道了。
昨日郑玉莲和朱大郎被撞破奸情的时候虽没有更多的外人在场,刘家人也没来得及说闲话就离开回了横山村,自家人一路过去老屋,亦是小心的没有发生大动静,当时村里的大部分人还在栓子家凑热闹,但事情显然并没有瞒住邻居们,尤其是朱大郎的老爹老娘连夜从二十里外的双桥村匆匆赶来的时候,一下子把邻里们全都给惊动了。
邻居们没有被允许进入大门探听情况,但他们站在外面,听见从里面传出的争执吵闹声,也大概的知道了郑大福家这是又出事了。
尤其是郑大牛家,他家与老屋仅隔着一堵墙,两家都靠墙建着厢房,但在灶房的那一段,郑大牛家却是空余着的,堆放着一些杂物,还有一架梯子。
大牛媳妇时常会站在这里听隔壁的热闹,有时候忍不住好奇了还会踩着梯子趴到墙头上去偷偷张望。
因为她的这个特殊癖好,孙氏在瘫痪之前就经常跟她隔着墙的吵架。
太阳才刚刚升起,云萝到山上转了一圈下来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说郑玉莲和朱大郎的事了。
话语并不十分准确,混杂着大量的臆测和个人观点,但大概情况却相去不远。
看到云萝,她们立刻就住嘴不说了,带着些讨好和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小萝这么早就上山去了?是去猎兔子了吗?”
云萝并无愠色,淡然说:“没有,只是到山上转了一圈。”
白水村就这么点大,山上才是最好的晨练场地。
她与这几位大婶大嫂说了一句后就离开,不管她们是议论郑家人还是别家人。
走过栓子家门口的时候,栓子正在整理乱糟糟的柴垛子,看到她就唤了一声,又转头朝灶房的方向喊道:“小萱,小萝来了。”
云萱就从灶房里走了出来,手上的水瓢都没有放下,匆匆出门拉着她就问道:“我听说昨天家里出事了,咋回事?”
云萝先打量了她两眼,见她气色不差,才将昨天的事大概的跟她说了一遍。
云萱的脸色也跟着一变再变,最终却只憋出一句:“他们疯了吗?”
见云萝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打转,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问道:“咋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沾灰了?”
云萝默默摇头,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的问道:“你还好吗?我听说姑娘家新婚夜后身上会有各种不适,可我见你脸色还好,也没什么疼痛隐忍之色,难道是姐夫没经验表现不佳?”
云萱的脸色瞬间爆红,再顾不得询问家里的情况。
本来想过来跟云萝打声招呼的栓子也红着脸默默的退了回去,仿佛那柴垛一下子对他充满了无穷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