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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歇的忙了近两个日夜,郑丰谷累到几乎抬不起手来,本被厚实的硬茧覆盖,寻常菜刀都轻易划不动的双手都磨出了满手水泡。
不独他一人。
那打稻器虽好使,但毕竟需要用手摇动,一开始不觉得沉手,时间长了却真不是一个人能禁受得住。
郑大福和郑丰谷、郑丰收父子三人轮流转动,皆摇得手臂胀痛,满手心的水泡。
不止如此,他们因为离得近,飞溅的谷子打到身上力道十足,竟被打出了满头满脸的红疙瘩。
倒是郑丰年,一开始还以为这个活儿最轻松,要加上他和他儿子,祖孙、父子、叔侄共五个人轮流。
话说得忒好听,却才转了没一刻钟就扛不住了,话里话外皆是他那双金贵的读书人的手,怕是连笔都要握不住了。
忙过这一阵,若不是满身的碎屑和芒刺,所有人都是连擦洗一下都不想,只想倒头睡死过去。
却不想吴氏正和刘氏一起抬着一箩谷子放到屋檐下,忽然手一松就往前栽倒了下去,若非刘氏及时的伸手托住她,她那个大肚子恐怕就要直挺挺的撞到地上去了。
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而孙氏却在指着撒了满地的谷子骂她们糟蹋粮食,就忽然见到有一大片血色从吴氏的裤子里浸透了出来。
院子里霎时间鸡飞狗跳,云桃撒丫子跑出去请大夫,天黑路滑两个膝盖都磕破了皮。
又是闹腾许久,等到终于能歇下的时候,已经凌晨天将亮,启明星的落到了天边。
沉沉的睡了一觉,再醒来,云萝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到外面已日头西斜,红彤彤的太阳挂在西边山顶上,点燃了大半边天空。
屋子里,郑丰谷的鼾声震天响,文彬也缩在他脚下小呼噜打得欢实。
云萝穿戴整齐,悄悄的下床,出了屋子。
外面也很安静,除了从各间屋里传出的几个打鼾声,整个院子都再没有第二个站着的人。
院子里还乱七八糟的,箩筐、畚斗、稻草……翻滚得到处都是,但对一整天没有吃东西的人来说,她现在并没心思去看这些,只转身往灶房里去。
才走近两步,就先闻到了浓郁的米香味,进入灶房掀开锅盖,便见两大锅浓稠的米粥正温在灶上,灶膛里还有炭火余烬,锅里的粥便不时翻滚起两个热泡泡。
云萝刚舀了一大碗还没开吃,忽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正靠近,然后就看见云桃打着哈欠闻香而来,“三姐,你干啥呢?”
目光却直勾勾的盯着云萝手里的那一碗白米粥。
云萝顺手就又舀了一大碗米粥,递给她,“吃吧,大米粥!”
云桃狠咽了两下口水,然后迅速的伸手接过,埋头便喝了一大口。
“嘶!”
她被烫得直抽冷气,却舍不得将嘴里那一口粥吐出来丝毫。
终于咽了下去,便一边吹着气,一边小口小口抿着,抿得格外认真仔细,似乎这是多美味珍贵的东西,必须得细细的品味才行。
吃下半碗,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若是被奶奶晓得了,可就又要挨骂了。”
家里多久没煮白米粥了?绵软细滑,一点都不会刮喉咙。
云萝给她拨了些咸菜,却并不在意孙氏会如何,只催促了一声:“那你就吃快些。”
她点点头,继续埋头大吃,一边还嘟嘟囔囔、含糊不清的说着:“今儿奶奶竟是大发慈悲,熬煮了这么大两锅白米粥!”
莫非将存货都拿出来了不成?
云萝却觉得这不像是孙氏会干出来的事情,九成是郑大福的吩咐。
煮大米粥来犒劳一下忙到脱力的家里人。
两人飞快的吃完之后,云桃又给她娘端去了一碗,再把碗筷洗得干干净净,然后踮着脚往锅里看,看到锅里那明显浅了一层的米粥,不由得看向灶边缸上的水瓢,蠢蠢欲动。
“要不,往锅里舀两瓢水?”说着的时候,还忍不住响亮的打了个饱嗝。
云萝也默默的看向了那只水瓢。
她虽不怕孙氏,但如果能让她少骂几句,好歹自己的耳根子也可以清净一点。不过,往粥里加水这种事情,会不会有点缺德?毕竟爹娘和弟妹们都还得吃呢。
犹豫了一会儿,她伸手将另一口锅也掀了盖,拿勺子往这边舀,一直到两口锅的粥差不多满了,再将锅沿擦干净。
完美!
迅速的把偷吃的痕迹都抹干净,姐妹二人就各拎了个畚斗,悄悄的出门往晒场走去。
经历了整季的干旱又在成熟之时突来暴雨狂风,之后的三天始终阴雨绵绵不见天日,不知煎熬了多少人的心。
可算等到天放晴了,家家户户自是都忙着晒谷子。
而这连番的灾难,让粮食的产量一减再减,许多人家都不知接下来的半年该如何度过,村子里处处可闻哀哭声。
云萝家还算是极好的,院子朗阔屋子也大,落雨天也能尽量的把稻秆摊晾开,再时常松动翻面让空气流动,不至于让底下的稻谷发热发霉,给捂坏了。
又有打稻机让谷子最快的脱粒,更减少了堆积的体积。
所以她家基本是把粮食全都从田里收了回来,又没有半点捂坏。
然即便如此,粗略估计,竟也不过收获了往常年景的三成而已。
那些家中人口简单,屋院狭小的人家,即便将稻子从田里收割了回来都无处堆放,除了冒雨下田挑拣着穗子收割,竟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余下的谷子烂在泥地里。
云萝她们一路过去,沿途的田里都有人家在尽可能的抢救稻子,干不动农活的老人孩子也踩进泥泞田里,从湿泥中翻找被风雨打落的谷粒。
晒场在村东边靠近田野的石滩地上,旁边还有个小水塘。此时这里吆吆喝喝的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眼看着日头将要落山,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收拢曝晒了一天的谷子。
气氛热烈,却并没有多少喜悦。
孙氏也在吆喝着指挥刘氏和云萱收谷子,郑玉莲和郑云兰捧着个畚斗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半天都收不完一张竹簟。
收谷子慢悠悠的,眼睛却贼亮,一眼就看到了云萝和云桃两人。
“小萝,小桃,你们怎么现在才来?”郑云兰翘着个兰花指挽了下耳边的碎发,又说,“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不能及时把谷子收起来可就要返潮了。”
听到郑云兰的话,郑玉莲也转过头来瞪了两侄女一眼,“磨磨蹭蹭的,怎么不干脆睡死在床上算了!”
若不是老父亲呵斥了她们,不许在家里吵吵嚷嚷的,她是定要将人都挖起来干活的。
云桃瞪着眼睛就要顶回去,却被云萝一把拉住。
扫了眼叉腰站在那儿,已经开始对着她们发射死亡凝视的孙氏,云萝眼皮子一耷,“你们来的早,收了多少谷子?”
云桃也是眼珠一转,说道:“也没见干出多少活儿来,嘴上倒是叨叨个没完!”
郑玉莲一怒,二话不说,扬着畚斗就往她们扇了过来。
云萝将云桃往身后一拉,也是同样的扬起手中的畚斗扇了回去。
“嘭”一声,畚斗缝隙里的粉尘飞扬,郑玉莲的畚斗被反弹了回去,差点没扑倒在她自己的脸上,狼狈的后退了好几步,好容易站稳脚步,却被满天飞的粉尘迷了眼。
她尖叫着伸手去揉眼睛,揉得泪水哗哗流。
孙氏哪里还忍得住?当即踩着脚步飞快的冲过来,“作死的东西,还敢对你姑动手,我拆了你的骨头!”
众目睽睽的,云萝能毫不犹豫的顶了郑玉莲,却绝不会跟孙氏动手。
正要躲避,就忽听见旁边传来赵老太太的声音,“干啥呢?吵吵嚷嚷的还嫌不够丢脸!”
却是赵老太太领着二房的几个人到了晒场。
孙氏霎时安静下来,整张脸都在抽抽着抖个不停,却硬是把嘴角扯了个类似笑的弧度出来,“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说着就伸手将郑玉莲搂进了怀里,细细的给她吹眼睛,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云萝。
赵老太太横她一眼,语气也硬邦邦的,“人活着,还能不干活?”
又在周围扫视了一圈,问道:“丰年家的呢?怎么不见人影?”
孙氏扯着嘴角,说:“大媳妇不惯干这些粗活,这两天也是累坏了,我让她在家歇着呢。”
赵老太太冷哼了一声,“秀才娘子果然娇贵得很,自个儿在屋里歇着,倒是好意思叫还不到她膝盖的侄女儿出来干活儿!”
孙氏抖着嘴,却不敢反驳。
而老太太说到这里也懒得跟她再多说,没的反失了自己的格调,转而看着郑玉莲,“多大的姑娘了,还整天冲着侄女们叫叫嚷嚷的,也不晓得害臊!”
又从郑云兰身上扫过,眉头一皱,到底没有说什么,转身去了隔壁位置。
弯腰抓起竹簟的一角,用力一掀,黄灿灿的谷子顿时“哗啦”的往中间汇聚。
另外的三个角再如此三次,谷子就在竹簟的中间积成一堆。
蹲下拿手将谷子往畚斗里扒拉,再倒进箩筐之中,不一会儿就将一块竹簟收完了。
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手脚仍利索得很,干起活来半点不含糊。
这边的冲突因为太婆的插手而暂告一段落,云萝看了眼正冲她挤眉弄眼的虎头,然后绕过孙氏她们到了娘和二姐的旁边,跟她们一起收谷子。
而那边,因为老太太就在旁边,孙氏和终于睁开眼睛的郑玉莲一时间也不大敢闹了,只一边甩着眼刀子,一边收谷子。
虽说有二十七亩良田,但这个时候的粮食产量本就不高,一亩上等良田的正常产量也就在三四百斤,这还是在江南鱼米之乡。
就这么些粮食,今年还接二连三的受了灾,再加上晒场地方有限并不能让全部谷子一次性的曝晒,所以很快,她们就把谷子都收好,并卷起了竹簟。
此时,已经有大半个太阳落到山下,天地间一片金黄。
郑丰谷赶着牛车过来,旁边,郑丰收打着哈欠也坐在车辕上。
在回去的途中,路过一户人家门前,突然从里面传出了一阵哭声:“辛苦大半年,好容易盼到收粮,却全都被糟蹋了,还让人怎么活啊!”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连孙氏都闭了嘴,难得的安静。
半晌,只听郑丰收狠狠的吐出一口气,“这贼老天!”
云萝落在最后,回头望了眼那个小院子。
竹篱笆,黄泥墙,茅草顶。
院子里一垄垄的种着各类蔬菜,在雨后焕发出了郁郁葱葱的鲜活生机。
门边檐下放着两口箩,一个老汉不停的抓起箩里的谷子摩挲,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妇人则瘫坐在堂屋门前,拍着胸口大哭。
云萝敛下眼睑,紧抿了嘴,默默的收回了目光。
她来此地近八年,虽不能说每年都风调雨顺大丰收,但基本都只是些小灾小难,且水涝较多。
江南的雨水丰沛,难有干旱,而每年的夏天水汛期间,百姓们也大都有了预防和抵抗的经验,粮食偶有减产,好歹能支应过去。
如今年,小半年不落雨,又在夏收时节突降狂风暴雨,已经是严重的天灾。
在这天灾面前,幸运的如栓子家,田地少,收割得也早,在暴雨前收了回来好歹还有五六成粮。
而大部分人家能保住三成已经是极好了,如云萝家。而更惨的,却连一二成都没有。
回到家中,气氛依然沉闷,沉默着吃过晚餐,连白米粥都不能让他们感觉到喜悦。尤其是耳边始终旋转着孙氏的骂声,老实如郑丰谷和刘氏吃着白米粥,差点没泛起了罪恶感。
一顿白米粥作犒劳,之后就又回归了糙米稀饭。
那亮澄澄的米汤清可见底,黑黄的糙米躲藏在菜叶之间,粒粒分明。
云萝拿着筷子在米汤里搅了搅,然后抬头看了眼旁边桌上,郑玉莲手中正在剥壳的鸡蛋。
郑玉莲其实一直在留意着这边,发现云萝的目光,立马就瞪了她一眼,然后得意的把鸡蛋一口吞了进去。
鸡蛋太大,她动了动腮帮子发现不好嚼,就又将它吐了出来,拿在手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一副津津有味得意洋洋的样儿。
云萝默默的收回了目光,有点恶心。
吃完早餐,留孙氏和郑玉莲在家里和照看晒场上的谷子,其他人则在郑大福的带领下各拿着个小簸箕,腰上绑着篓子往田里去。
今年遭了灾,郑大福的心情十分沉重,脸色自然也难看得很,以至于郑丰年那一家子都有点儿不敢如往年那般的寻各种借口来偷懒躲避农活,竟硬是撑了这么几天。
谷子已经收割回来,但还有被风雨打落到田里的那些,虽说在水里泡了这么几天,肯定大部分都腐坏或发芽了,不过能捡一些回来也是极好的。
挑挑拣拣,就算人不能吃,还可以喂鸡喂猪。
原本可都是极好的粮食啊!
而且谷子留在田里,过不了几天就会抽穗发芽,而这些禾苗即便是大了也长不出谷子来,白白抢了下一季粮食的肥。
云萝渐渐的落在后头,并在路口停下了脚步,对郑大福说道:“爷爷,那谷子也捡不了多少,我去山上走一趟。”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看过来,郑大福愣了下,倒是半点没有为难,只点头道:“去吧。”
倒是刘氏很有些担心,拉着云萝殷殷嘱咐了一通,“刚下过大雨,那山上泥多路滑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你要小心些。”
云萝点头应下,临去之前悄悄的朝身边的文彬使了个眼色。
郑小弟顿时目光闪亮,咧着嘴笑嘻嘻的看她,眼睛眨得飞快。
云萝又看了眼不甘不愿的跟在老爷子后头的大房几个人,然后拐进了另一条路,往山上奔去。
忙着夏收,又突降暴雨,她已经好多天没有上山,原先布置好的那些陷阱也垮塌了好几个。
她一路过去,只从泥里挖出了一只死去多时的雉鸡,羽毛散乱,凑近去闻,已经有了些异味。
将其放入篓子,又修理好陷阱,正要去下一处,忽然一顿,散漫的神情在瞬间沉凝,倏忽间窜到大树后面,只小心的探出了半只眼睛。
那里林木葱葱,有了雨水的浇灌,干渴多时的树木重新焕发了生机。层层腐叶之下,还有青翠的嫩芽悠悠然探出了尖尖。
过了许久,忽然似有脚步踩踏着枝叶的声音,灌木丛摇曳,一个十分魁梧的壮汉从那里钻了出来。
只见他脚踩着破烂草鞋,穿一身黑不溜秋的破衣裳,头发散乱,满脸的络腮胡子让人看不见他的样貌。
这简直就是个野人,还是个九尺身高,壮得像头熊,肩膀上还扛着一头大野猪的野人。
云萝看得一愣,下一秒已经从大树后面走了出去,双眼睁大,撑开了眼角飞斜的弧度,“师父!”
虽然越发的粗糙了,但此人可不正是她那失踪了好几个月的师父——据说逃荒而来,落脚在白水村村尾小破屋里好多年的张猎户吗?
壮汉的脚步顿时一停,看着她咧嘴露出了两排牙齿,白森森的直晃眼睛。
下一秒,他随手扔下肩膀上扛着的东西,大走两步眨眼就到了云萝的面前,弯腰伸出蒲扇大的两只厚实爪子,往她腋下一托便将她高高的举了起来,大笑声响彻山林。
“乖徒儿,师父给你带了好东西!”
云萝心里的那一点惊喜却在瞬间烟消云散,只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的俯视着正给她举高高的师父。
“放、我、下、来!”
他咧着嘴,又稀罕的举了两下才将她放回到地上,手指在她篓边上一勾,见里头就一只糊满泥的脱毛雉鸡,顿时眉头一皱,“这够谁吃的?”
云萝将篓子一把夺回,慢慢的翻了个白眼,“本来就不是给你的。”
他哈哈大笑,用力的揉了揉她的头顶。
云萝一矮身从他大掌下躲开,按着头顶后退两步,皱眉看他。
感觉头皮都要被揉掉了!
他偏还没有半点自觉,回身将刚扔下的一个破包袱捡回来,然后也不管地上有多脏,层叠的落叶中还有着没来得及蒸腾干净的水汽,就那么盘腿坐了下来。
云萝的目光从他身后的那头大野猪身上扫过,然后落在他放在腿上的大包袱上面。
他的双掌厚实,手指看着粗笨,动作却十分灵活。
一个又一个的结在他手指间打开,揭开一层又一层的包袱皮,足足六层之后才终于露出了一点别的颜色。
他伸出左右各两根手指,轻轻的一捏,下一秒就从包袱里提溜出了一条粉红色的绫纱留仙裙。
云萝顿时一口气没喘上来,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偏他还觉得挺美,提着留仙裙就往云萝身上比划了又比划。
满脸的络腮胡挡住了他的表情,只看得见他咧出了两排大白牙,一双眼睛也弯了起来,并不住的点头,“我就说我乖徒儿跟这裙子配得很,不亏老子一眼就瞧上了!”
你还一眼就瞧上了?
云萝将眼皮一耷,面无表情的一把扯下裙子,团吧团吧又塞回到了包袱里面,“我穿不上这样的衣裳,你还不如送我把弓箭呢。”
他顿时“啪”的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咋就穿不上了?莫非那郑家的老虔婆还敢刻薄欺负你?老子辛辛苦苦……给自己的徒儿置办一身好衣裳,她若是敢伸爪子来抢,看我不剁了她!”
他的话到中途忽然转了个弯,但仍然气愤得很,两条又粗又黑的眉毛狠狠的拧到了一起,迫人的气势扑面而来。
云萝的目光微闪,然后默默收敛了眼神。
也不知师父这段日子去干了什么,这一身的血腥凶悍之气藏都藏不住。
这不是猎杀几头野兽就能有的。
尤其这气息还很熟悉。
当年,他把她从河边捡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便是压制不住的血腥杀气,比现在还要更凌厉疯狂得多。
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不由得问道:“师父,这几个月你去哪了?”
他眨眨眼,那张粗狂的脸上硬是被他摆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本来是想进深山里去找几个大家伙,没想到走着走着就翻过山头到了谷安县,反正也没要紧事,索性也不急着回来,只四处走走,倒是意外发了笔小财。”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