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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瞄一眼洒在床上的榧子, 再看看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九五之尊。
正当韶龄的少年肌肤如玉眉目如画,那一线红唇红得精致妖娆,恍若披着美人皮的妖孽一般。想来《牡丹亭》里那梦中初会就把杜丽娘“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后来又害杜丽娘相思而死的柳梦梅,也不过如此了。
“陛下,您好受!”面对如此绝色, 吃货附体的长安却一边用手悄悄摸着床上的榧子一边没话找话地拖延时间。
“还不起开?”慕容泓瞧她长眸眯眯的就知道这奴才没想好事,遂绷着脸道。
长安心道:不是我不想起来,此时起来,我要怎么解释这床上的榧子呢?
“陛下,奴才忽然想到一件事。”她一边加快了收集榧子的动作一边一本正经道。
“不管什么事,都先起开再说。”见她不动,慕容泓抬起一手想推开她。
长安眼疾手快, 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他的头侧压着不让他起身。
慕容泓:“……”这死奴才又开始得寸进尺了。
长安看着自己攻气十足的动作及身下那受气十足的美人,心思:此刻最合适的台词莫过于‘小妞, 你就乖乖地从了爷吧’!
相由心生, 她心中想得欢乐,脸上表情自然就欢乐。
“陛下,这件事这样说更能让您身临其境呢。”她道。
慕容泓看着她那双坏得冒光的眸子, 想着看这奴才自己给自己挖坑也挺有趣的,便不急着起身,只问:“什么事?”
“还有一年您便要大婚了, 奴才忽然想起, 历朝历代冲龄践祚的皇帝在大婚之前, 如果没有房事经验,好像太后都会派有经验的宫女来教导皇帝房中术……”
慕容泓面上一臊,心中恼道:这没脸没皮的奴才,她真敢这般大喇喇地与我说这些话!
长安见慕容泓被她说得晕生双颊,心中更为得意,一边摸着剩余不多的榧子一边道:“您说太后会派哪个宫女来教导您呢?要有经验的,还得是太后信任的,吓,不会是寇蓉吧!哎呀呀,癞□□吃天鹅肉,老牛吃嫩草,陛下您的贞操啊!”她一脸惋惜地摇头哀叹着,摸完最后一颗掉在床上的榧子,松开慕容泓的手腕,抿着小嘴正要起身。
不防慕容泓突然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扯了下来,维持着女上男下的姿势将她固定在他胸前。
长安猝不及防之下,鼻子都差点撞到他的下颌,心中大骂:擦!小瘦鸡抽什么风?
不过男人就是男人,即便病着,即便瘦弱,这手上的劲道还是挺大的。
“陛下,您……这是做什么?”长安看着慕容泓微微眯起的凤眸挑起了飞鸟羽翼般妩媚而优雅的曲线,眸底深处却波光明灭勾魂摄魄,妖孽般冶艳得令人心惊。她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听到她问,慕容泓唇角新月般轻轻弯起,红唇开合间贝齿如雪,然说出来的话却不似他的盛世美颜一般令人赏心悦目:“朕有什么可担心的?不是有你吗?朕记得你曾对朕说过,为了朕,你能上天揽明月下海擒蛟龙,刀山等闲过火海亦从容。区区寇蓉,区区教导宫女,又何足挂齿呢?届时不管来的是谁,都由你替朕上去受教,朕在一旁观摩即可。”
长安:“……”
“陛下,您别开玩笑。”想起慕容泓的为人,长安惊觉,他可能还真做得出这样的事来,顿时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道。
“怎么?你不愿意为朕分忧?”慕容泓好整以暇地问。
“不是奴才不愿意为您分忧,而是……奴才没那功能啊。”察觉自己又自作聪明地给自己挖了个坑的长安哭丧着脸道。
“无碍,朕可以意会。”慕容泓道。
意会你……长安心中骂了半句,猛然打住,因为她发现慕容泓那厮的左手正顺着她的右胳膊往下摸。
她瞪大眼睛看向身下的慕容泓,这才发现眼下两人这姿势其实还真是挺暧昧的,暗夜漆漆烛火幽幽,孤男寡女叠在一起……看着慕容泓那明艳无双而又幽深难测的眼,长安不得不相信,待这男人真正长成,如此容貌如此心性,到时候或许真的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怀春少女发嗲发-浪。
好在她长安早就过了怀春的年纪,所以还能把持得住。
“陛下,奴才……”长安刚想找个什么借口来让慕容泓放开她,慕容泓下移的那只手握着她的右手手腕,将她的手扯到两人面前。
那手里正满满地攥着一把还未来得及塞进袖中去的榧子。
长安:“……”尼玛偷吃被抓包真的好丢人!
慕容泓自然不会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那丝羞赧,于是故意瞟一眼她的手,再看着她的眼,意思不言而喻: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您真讨厌,奴才本来明天想用这榧子做一份果仁小甜饼给您一个惊喜的。现在被您发现了,这惊喜要怎么给?”长安故意娇嗲地嚷嚷道。
慕容泓果然被她这扭捏作态的声音激得汗毛一竖,一把掀开她坐起身来。正想说话,忽又想起帐顶的蜘蛛,他心有余悸地抬头一看,那蜘蛛还挂在那儿,忙道:“快,先把蜘蛛弄走。”
长安讨价还价:“您答应不让奴才应付教导女官奴才再帮您弄走蜘蛛。”
慕容泓瞥她一眼,扬起下颌就欲叫殿外的人进来。
长安见势不妙,忙道:“奴才跟您开玩笑的,奴才这就帮您把蜘蛛弄走。”她赶紧掏出帕子将那蜘蛛包了,对慕容泓讨好地笑笑。
慕容泓不理她,兀自展开被子仰面躺下。
长安磨磨蹭蹭地下了床,想说话,见慕容泓闭着眼,显然是拒绝交谈了,她也只得闭上嘴回到自己的地铺上。
想起到时候慕容泓这厮可能真的让她和宫女在他面前表演春宫七十二式,长安整个人都不好了。必须得想个办法彻底打消他这个念头才是。都怪方才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提什么房事教导嘛!长安懊恼地在铺上翻来覆去。
榻上慕容泓长睫微动,闭着的眼悄悄睁开一条缝,眸光清亮地向长安那边投去一瞥。见长安在地铺上辗转反侧,连榧子都没心思吃了,他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弧,心道:叫你拿朕寻开心,朕是可以随便拿来寻开心的人么?
带着这份不可言喻的愉悦感,他闭上眼,安安稳稳地会周公去了。
次日上午,慕容泓醒来后只觉神清气爽,便不愿竟日窝在床上。梳洗穿戴完毕,他坐在书桌前看东秦时期的旧折子。虽然这些旧折子放到现在已无意义,但至少可以让他知道朝廷各部门之间到底是如何运作的,朝臣之间到底会因为哪些利益分配不均而产生冲突,乃至于各地的气候水利风土人情都能了解一些。
今天的早膳不合他胃口,他用得较少,结果才过辰时便觉着腹中饥饿,正待着一旁的长福去传些点心过来,鼻端却隐隐飘来一阵极为诱人的糕点甜香。
他抬眸一瞧,见长安正眉开眼笑地在内殿门侧探着脸看他。
见他看见她了,她便大大方方地走进门来,使个眼色让长福出去,然后将一碟子点心放在慕容泓的手边,道:“陛下,这是昨晚奴才答应要给您做的小甜饼。牛乳鸡蛋和面,里面还有压碎了的榧子仁和葡萄干,酥软香甜,您尝一块呗。”
慕容泓是什么人,见她出现得这般恰到好处,立时明白那不对他胃口的早膳八成也是她搞的鬼,就等着他接受了她这番“好意”,然后好和他冰释前嫌呢。
他眸光淡淡地瞥了那碟子甜饼一眼,嫌弃道:“看了就觉着腻。”
“一点都不腻,奴才都尝过了,真的好吃,您尝一块?”长安拿了一块小甜饼凑到他唇边。
慕容泓侧过身,头转向另一边,无言地拒绝。
长安狗腿地绕到另一边,继续向他推销她的小甜饼。
慕容泓抬眸看她,道:“朕不想吃。”
长安耸起眉头,可怜兮兮道:“陛下,看在奴才一片拳拳心意的份上,您就尝一块嘛。”
“朕只看到一片早有预谋的虚情假意。”慕容泓不为所动。
长安:“……”
“好,奴才当场证明给您看,奴才到底是不是虚情假意!”长安伸出三根手指对天起誓“皇天在上,如果奴才做这份点心给陛下是虚情假意,就让奴才噎死在陛下面前!”说完,她就开始吃碟子里的甜饼。
“唔,奶香浓郁甜而不腻,既有榧子的松脆爽口,又有葡萄干的清甜芬芳。陛下,您不吃可别后悔哦!”长安一边吃一边啧啧地赞叹道。
慕容泓:“……”被那甜香一勾,腹中似乎更饥饿了。但他堂堂一国之君,岂能为了区区几块甜饼就被一个奴才算计?
他高傲地抬着弧度俊秀的下颌,看着手中的折子目不斜视。
一块甜饼吃完,长安道:“陛下,奴才没有噎死。”说着拿起第二块开始吃,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王婆卖瓜式的自卖自夸。
听着那奴才在耳边喋喋不休,慕容泓头疼得直想揉额角,怕被那奴才看出他的无奈,生生忍住了。
好在不过片刻外殿便有人叫长安,长安丢下咬了一口的甜饼出去了。
慕容泓松了口气,放下折子看着那奴才消失在内殿门口,腹诽:油嘴滑舌的奴才,若不是另有所图,点心送到便可退下了,做戏一般的百般讨好又是为何?
收回目光时,他有意无意地往手边的碟子里扫了一眼,里面就剩了最后一块甜饼,而且还是被咬过的。不过杯口大小的甜饼,上头被咬了个更小的半圆形缺口,看着倒有几分可爱。
瞥了眼除他之外空无一人的内殿,他鬼使神差地将那块甜饼拿在手里细看。这奴才长了一口好牙,看着那细密整齐的牙印,倒真让人觉着齿如编贝这四个字实在是种太过贴切而巧妙的形容。
这甜饼貌似也真是做得不错,甜香浓郁,果仁与葡萄干点缀得恰到好处,想必不会如以往吃过的那些甜饼一般寡淡无味。
如是想着,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将甜饼凑到唇边咬了一口。
正在这时,外殿忽然隐隐传来长安的声音:“……小心些,看着脚下,别摔了……”
慕容泓猛然回过神来,看着手中被长安咬过,又被自己咬了一口的甜饼,他手足无措起来。
此时已经来不及去回想和懊恼自己为何会去吃那奴才吃剩下的东西,他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把剩下的甜饼藏起来。如若不然,被那奴才发现他居然吃了她咬过的东西……他无法想象自己以后还能怎样在那个奴才面前抬头做人。
书桌上收拾得太干净,根本无处可藏。若是藏在奏折中,扁扁的奏折无端地鼓起一块,又太容易被人发现。听着脚步声愈来愈近,他灵机一动,想起可以藏在袖中。然而这个念头一起,立时便又想到这甜饼香味浓郁,藏在袖中的话,会不会被那奴才闻到味道?
脚步声已经到了内殿门口,他实在无计可施,情急之下本能地将甜饼整个往口中一塞。
长安带着四个太监搬了两盆绿叶金果的金桔进来。
慕容泓嘴里含着饼,手中捧着奏折,正襟危坐不动声色,心口却砰砰直跳,只觉着这辈子都没这般做贼心虚地狼狈过。
长安指挥着太监们将金桔摆放好,回身征求慕容泓的意见:“陛下,您看放这里可以吗?”
慕容泓抬眸胡乱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长安打发了四名太监出去,狗腿地凑到慕容泓身边道:“陛下,今天外头阳光明媚,也没有风。奴才看您今天精神不错,要不奴才陪着您出去透透气?”
慕容泓不语。
嘴里含着这么大块饼不能说话,还要担心被这奴才发现,过于窘迫的处境让他双颊微微泛红,浑身都不自在。
“您若嫌累的话,奴才让人备着肩舆跟在后头好不好?”长安还指望他出去散散步心情能好点,于是孜孜不倦地劝说着。
慕容泓忍不住了,眉头微蹙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长安:“……”不就开了个玩笑嘛,小瘦鸡真难哄!
她行了个礼,转身向殿外走去。
慕容泓吊着的一颗心刚要落下,长安却又忽然回身,自语道:“忘了把碟子拿走了。”
慕容泓捏着折子的手无意识地收紧,眸中闪过一丝眼见成功却又功亏一篑的懊恼神色。
长安来到慕容泓的书桌边,伸手拿起空空如也的碟子,有些疑惑道:“咦?方才不是还有一块饼……的么?”她扫一眼面色如常,却自始至终不曾开口,唇角也抿得有些不自然的慕容泓,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
“陛下,您看到奴才方才离开时留在这碟子里的饼了么?”慕容泓这不识抬举的家伙,方才给他吃他不吃,趁她不在却又偷吃。这哪还像那个披着少年皮的老妖怪?分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小男孩么。
听到她问,慕容泓捏着折子的手有些僵硬地松开,伸出一指,眉眼不抬地指了指一旁猫爬架上正在打盹的爱鱼。
长安见他居然把锅甩给爱鱼,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忍住没笑出声来。
她放下碟子,一边吊儿郎当地朝猫爬架上那御用背锅侠走去一边曼声道:“哈,爱鱼,你个口嫌体正直的小妖精……”
慕容泓见她注意力转到爱鱼身上去了,忙胡乱嚼了几下想赶紧把那饼咽下去。谁知越急越出错,饼没咽下去,他倒是给噎住了。他痛苦地抻了抻脖子,端过一旁的茶杯想用茶水把卡在喉咙口的饼顺下去。
“平时装着对我爱搭不理,一转身却又偷吃我吃过的饼,也不嫌那上面还沾着我的口水。我怎么就没发现原来你心里这般喜欢我呢……”
“噗——!”
长安双手托在爱鱼腋下举着一脸懵圈的爱鱼刚说了两句话,身后慕容泓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长安憋笑都快憋出内伤,回过身一脸不解地看向慕容泓,问:“陛下,您怎么了?”
慕容泓用帕子掩着嘴咳嗽两声,好容易终于将那该死的饼咽了下去,强忍着羞恼抬起头,目横春水地瞪着长安斥道:“成何体统?”
“跟爱鱼说话还要讲体统?”长安惊诧道,“那好吧,奴才不说了,奴才亲它总行了吧。”
她转过脸将爱鱼举到自己面前,“mua”地在它的猫嘴上亲了一口,欣欣然道:“小乖乖,我也喜欢你啊。”说完又是“mua”的一口,继续道:“我们互相喜欢吧。”
爱鱼糊里糊涂地被她亲了两下之后,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当长安第三次把嘴凑上来时,它十分敏捷地抬起一爪按住了长安的嘴。
长安:“……”一扭头甩开爱鱼的小肉垫,她道:“喂,互相喜欢就要坦率一点啦,欲擒故纵有意思吗?”说着又凑上嘴去,爱鱼又一爪子给她按住了。
长安百折不挠,爱鱼宁死不屈,于是这欲擒故纵的游戏便进入了乐此不疲的无限循环模式。
慕容泓在一旁看着,一开始还觉着长安指桑骂槐,脸皮上不免火辣辣的。可随着那一人一猫真的玩了起来,他又觉着这一幕太过美好,美好得不似他现在应该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