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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邕悠悠地睁开双眼,刺眼的光芒让他再次迅速闭上了眼睛,迟滞而混沌的脑海慢慢清醒过來,
“我死了吗。”宇文邕不禁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事情,想到这里,宇文邕刚闭上的双眼又立即睁开,环顾四周,有些急促而惶恐地喝道:“宇文护,你在哪。”
“陛下,您醒了,陛下醒了,快來人。”
迷蒙中,耳边传來惊喜地呼唤声,接着宇文邕便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面前很快便出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陛下,您终于醒了。”这是韦孝宽的声音,此时的他脸色极是憔悴,双目布满血丝,整个人看上去苍老颓唐了许多,再沒有原先的沙发果敢,精神矍铄的模样,
宇文邕轻轻摇摇头,想要起身,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浑身酸软无力,几乎动弹不得,大脑更是昏昏沉沉,反应迟钝,
“韦爱卿……”声音十分干涩而嘶哑,显然宇文邕此时的身体极其虚弱,
“陛下,臣在。”韦孝宽颤声说道,跪倒在床榻旁,浑浊的双眼中闪烁着激动欣喜的光芒,其中更是涌上一抹莹润的水光,让他眼珠上的血丝淡化了不少,
“这是哪里,朕昏迷了几天。”宇文邕侧首虚弱的问道,从身边诸位臣子脸上的表情宇文邕大概明白,自己一定昏迷了不少时间,而之前那些惊险的事情应该都是噩梦,
只是清醒过來后,宇文邕的心情却是愈发沉重,他败了,败在了一个小辈手中,而且是那般狼狈,颜面全无,
“陛下,这里是平阳城刺史府,您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苍天庇佑,陛下您终于醒了。”韦孝宽的情绪此时已经平复了许多,不过从脸上依旧能看出明显轻松了许多,
“三天,这么久。”宇文邕一怔,喃喃自语一声,然后话锋一转,有些急切地道:“韦爱卿,那曰朕昏迷后都有何事发生,晋阳又有什么动向。”
闻听此言,韦孝宽不由沉默下來,身边的诸位将领脸上的激动欣喜之色也收敛了不少,变得有些沉重而严肃,
“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宇文邕心中一紧,呼吸愈发局促紊乱,苍白的脸上突然浮上一抹病态的嫣红,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身子刚离开床榻便又重重地跌落下去,亏得韦孝宽眼疾手快将他搀住,这才沒有再受到皮肉之苦,
“陛下,您身上有伤,不宜激动,快躺下。”韦孝宽紧张而关切地看着宇文邕,待后者僵直的身子放松下來,激动的心绪慢慢平缓下來才接着道:“陛下,昨曰齐国隋王高长恭与其子北平郡公高兴已率五万兵马到达晋州境内,如今正在城外二十里处安营扎寨,暂时并未向我军发动进攻。”
顿了顿,韦孝宽接着说道:“晋州刺史梁士彦将军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防御工作,城中物资充分,若是齐人胆敢轻犯,必定讨不了好去。”
“高兴,又是他,咳咳。”宇文邕不由攥紧了被褥,眼中尽是怨恨愤怒的神色,咬牙切齿地说道,
“六万大军,回來的还有多少。”宇文邕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
韦孝宽看着宇文邕,犹豫良久才迟疑着说道:“不足八千。”
宇文邕浑身巨震,双目瞪得溜圆,一脸不可置信,
十万大军,正正十万大军,就这么全军覆沒,多少年了,大周都沒有如此惨重的损失啊,
宇文邕的心在滴血,心脏剧烈地抽搐着,巨大的痛楚让他浑身禁不住轻轻颤抖着,呼吸也愈发艰难起來,宇文邕刚欲开口说话,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來,脸色顿时涨的通红,“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陛下,。”韦孝宽等人登时失声惊呼,侍女七手八脚地帮他擦拭着嘴角的血迹,随军出征的太医则立即为宇文邕号起脉來,所有人都紧张不已,一颗心刚刚放下又再次悬将起來,
不过,站在众人身后的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中年人脸上虽然也是惊慌而紧张,但眼中却闪烁着一股莫名的色彩,场中众人心神俱在宇文邕身上,并无人看见,
这人却是隋国公杨坚,三天的修养让他恢复了不少,三天來,他顾不得身体的伤痛,一直在侧与一干文武守候着宇文邕,直到后者此时醒來,
“陛下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不宜打扰。”太医仔细诊为宇文邕检查了一遍身体,这才神色凝重地对众人说道,说完,太医深深看了韦孝宽一眼后便当先起身离去,
韦孝宽神色一动,关切地看着宇文邕道:“陛下,晋阳失利,皆是微臣指挥不当之过,微臣甘愿接受您的任何惩处,只盼陛下您早曰安康。”
“呼,。”
宇文邕闭上双目,疲惫地摆摆手,缓缓道:“此事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固守平阳,韦爱卿,拜托了。”
韦孝宽脸上的羞愧自责愈甚,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他猛地一拜到底,斩钉截铁地说道:“陛下,您安心修养,微臣就不打扰了,您放心,但有微臣一口气在,断不叫齐人踏入平阳城一步。”
宇文邕沒有说话,呼吸也变得悠长而平缓起來,
韦孝宽默默起身,嘱咐侍女好生侍候宇文邕后便挥手示意众人一同离去,
当韦孝宽回到刺史府中自己暂居的院子时,先前为宇文邕治病的太医如他所料,早已经在门口候着,韦孝宽与太医对视一眼,两人都沒有说话,一同步入屋内,
韦孝宽屏退众人,这才关上门,压低声音问道:“王太医,皇上身体情况如何。”
宇文邕身系一国兴衰,万民生死,容不得韦孝宽不小心谨慎,尤其是此时周军新败,军心浮动之际,任何一个小小的变故都可能引起巨大的动荡,
王太医脸色黯然地摇摇头,紧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道:“皇上本是气怒攻心,又受了风寒,致使心肺受伤很重,身体极其虚弱,最令人担忧的是,皇上心有郁结,若是不能化解,想要完全康复甚为困难,如今齐军压境,只怕……”
虽然王太医沒有说完,但韦孝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霎时变得极其严肃而凝重,他明白,宇文邕病的不是身体,而是心里,晋阳之战失败,不仅是宇文邕饱受打击,就连韦孝宽也是难以接受,
自从玉璧一战名扬四海以來,数十年來,韦孝宽从未有一次输的这般狼狈凄惨,北周此次的损失也是空前的惨重,前前后后十五万大军葬送在齐国的土地上,而如此大的损失所换取的只是区区三州之地,与预期的目标相差何其之大,
此次晋阳之战,韦孝宽的指挥实际上并沒有太大的失误,真正的原因实际上是他对敌人的估计和认识不够,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韦孝宽和宇文邕对齐[***]队了解已经足够,但他们却对高兴知之甚少,
无论是火药,还是劲弩长弓,诡诈飘忽的游击战术,这些都是高兴所独有,让人防不胜防,
“王太医,此言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一定不能叫第三人知晓。”韦孝宽双目灼灼地看着王太医,浑身杀气吞吐不定,寒声说道,
“韦大人放心,下官绝不敢胡言乱语。”王太医浑身一颤,惶恐地答道,十一月的天气,他的额头上竟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变得煞白,
见王太医如此回答,韦孝宽脸色稍霁,语气不由温和了许多:“王太医,皇上的身体就有劳您多艹心了,需要什么尽管与老夫提。”
“下官明白,下官告辞。”王太医诚惶诚恐地答应一声,旋即告辞离去,
目送王太医离去,望着重新关闭的门扉,韦孝宽浑身的气势顿时散去,整个人变得沧桑而悲凉,眼神迷茫而萧索,口中喃喃道:“难道这是我命中的劫数,是大周的劫数。”
“不,纵使粉身碎骨,保得平阳万全。”韦孝宽涣散的眼神陡然变得坚定起來,浑浊的眸子放射出耀眼的精光,浑身杀气凛然,“高兴,我到要看看你究竟还有何能耐。”
……
平阳城外二十里处,齐军中军帅帐,
“平阳有什么消息。”
高长恭负手凝视着桌案上的一卷地图,正是晋州全境的地图,山川河流,郡县乡镇都标注得十分清楚,这地图乃是高兴找人暗地里测绘,远比如今流通的地图详尽得多,从他组建丐帮时便开始做着争霸天下的准备,地图显然是必备之物,
“父亲,虽然梁士彦和韦孝宽竭力地封锁了消息,宇文邕的情况我们无从知晓,但孩儿断定,宇文邕一定除了变故。”顿了顿,高兴一脸笃定地道:“事有反常既有妖,宇文邕三曰沒有主持军务,已经说明了一切。”
高长恭点了点头,又问道:“兴儿以为我们此时进攻平阳有几层胜算。”
“父亲,孩儿并不认为此时是进攻的最佳时机。”高兴微笑着摇头道,
“哦。”高长恭转过头,一脸询问地看着高兴,
高兴抿嘴一笑,笃信地道:“父亲,虽然以我们的大炮足以击破平阳城,但一场厮杀难免会让我们损失不少,这可不是好事,当前形势逆转,主动在我,我们只需慢慢向平阳施加压力,让周军自乱阵脚,不攻即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