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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路上,梅凤官薄唇一直微微上翘,眉眼中都含了几分欢喜,溪草十分不解。
今天在落玉坊救了胡金璞一命,虽说让胡家二房欠下一个人情,可梅凤官一向不爱算计这些,也值得这般高兴?
她并不知道,方才在落玉坊的默契,其实让梅凤官想起了当初旧王府中,小丫头曾拉着他,一同去偷厨房里藏的花雕酒,竟让他找回了几分从前的甜蜜。
下车之后,他扶她上石阶,溪草突然停下脚步。
公馆门前,卧着一只毛团,梅凤官回头细看,才发现是只瑟瑟发抖的小橘猫,在公馆的屋檐下头躲雪。
溪草眉心微蹙。
“哪来的猫,看上去快冻死了。”
乱世之中,满街都是饿殍,溪草早已漠然,更别说流浪的猫狗,可这只幼猫,看上去才刚足月,气息微微,那样孱弱。
或许是快做母亲的缘故,她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梅凤官似看出她的不忍,微笑道。
“那不如咱们捡回去养着吧?”
从前在庆园春,目睹了大茶壶利用猫向女孩们施虐,溪草本来是讨厌猫的,一时有点犹豫,梅凤官却已弯腰将猫抱了起来,那小猫蹬了两下腿以示挣扎,到底贪恋温暖,就乖乖缩在他手里了,橙色的小脑袋直往他怀中钻。
既然他喜欢,溪草便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抱着猫回到屋中,梅凤官拿毛巾给小家伙擦身上的雪,又命玲珑取来牛乳和碎肉,亲自用小碟子盛了喂它。
溪草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本性原就十分温柔,就算照顾一只猫,也细腻体贴,将来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必定也是个好父亲。
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她自己都有点吓到了,好在梅凤官并未察觉她脸上的异色。
这小猫很知好歹,等肚子喝得胀鼓鼓的,便走到梅凤官脚边来回蹭,发出咕咕的声音示好。
梅凤官被逗笑了,伸手轻轻摩挲它的背脊。
他生得绝艳,笑起来仿佛有花次第绽放。
漂亮的人,连动物都格外愿意亲近它,那猫于是眯眼仰了头,让梅凤官搔它的下巴,模样十分慵懒可爱。
溪草本来只打算观望,见状,也忍不住在那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摸,小猫回头舔了一下她的手指,她唇角便也勾起来。
“溪草,给它起个名字吧?”
梅凤官偏头看她,星眸漾着无限柔情。
溪草低头去摸猫,避开他灼灼的眼神,思索着道。
“它是橘色的,不如就叫柿饼吧。”
“柿饼?”
乍听见如此随意的名字,梅凤官不由失笑。
“你想吃柿饼了吗?那我让人去买。”
她有那么馋吗?溪草面色微红,嘟囔道。
“谁想吃了!是它团起来的样子,很像只没抹糖霜的柿饼。”
梅凤官也笑,他今天心情格外好,自谢洛白介入,他们之间的关系,日趋沉重,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轻松打趣了。
等柿饼吃饱喝足,他便命佣人把它抱去洗澡,又让人准备软垫给它做窝,非常用心。
这是属于他和溪草的猫,比起溪草肚子里那个胎儿,这弱弱的小动物,似乎更像他们的孩子。
展若男回来的时候,梅凤官和溪草正坐在沙发上,溪草摆弄着毛线针,准备给未出生的孩子打一双小袜子,梅凤官在旁边帮她整理线团,颇似一对新婚小夫妻。
展若男看着他们,心中生出无限苦涩与酸楚。
就在此时,一团影子从花架底下钻出来,蹭她的腿,展若男吓了一跳,下意识一脚将那东西踢出去。
柿饼惨叫一声,翻了几个跟头,落在地毯上,兴许是吃了亏,它也知道展若男不能亲近,飞快地窜到溪草身边。
展若男高声喝斥。
“阿竹!有野猫跑进来了!快撵出去!”
女佣阿竹慌忙跑过来回话。
“展小姐,这……这是沈小姐捡回来的。”
阿竹是个势利眼,不敢说梅凤官,只往溪草身上推。
溪草却无所谓,笑眯眯地抱起柿饼,帮它揉肚子。
“展小姐别怕,柿饼很乖,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让它离得远些。”
溪草捡的猫,展若男当然是讨厌的,可是在梅凤官面前,她只得假装喜爱,堆起笑来欲摸一摸毛。
“原来如此,是我大惊小怪了,看着倒也挺可爱的。”
柿饼被踢了一脚,对展若男心生警惕,吹着胡子一爪就打在展若男手上。
她惊叫一声,低头去看,莹白的手背破了些皮,顿时沉下脸。
溪草也没料到展若男会伸手来摸,而柿饼竟如此抗拒,横竖伤了人,她只得在它脑袋上打了一下。
“再抓人,我就剁了你的爪子。”
梅凤官命玲珑取了碘酒来给展若男擦,歉然道。
“抱歉,若男,你别和它计较,我们以后会看好它。”
两个人虽各自说着道歉的话,但语气却像在斥责自己的孩子,自然地将她划分到了外人行列。
展若男勉强笑了一下。
“怎么会计较呢,它始终是动物,我没什么,只是你大病初愈,这些流浪小动物,身上都带病菌,最好还是不要养。”
梅凤官顿了一下,眼中似有不舍,随后看向溪草。
“对了,你怀着孩子,会不会……”
溪草摇头。
“不妨事,我小姨说过,怀孕不能养猫狗的话,都是谣传,不可信真。”
梅凤官便柔柔地笑了,溪草愿意留下柿饼,他很开心。
展若男胸中的火越烧越旺,她借口入厕,大步走进洗漱间,捧了凉水泼面,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听见女佣们在外头窃笑。
“楼公子和沈小姐越来越像两口子了,这还没生呢,倒先弄了只小畜生当儿子养。”
展若男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美艳扭曲的脸孔,捏紧拳头。
下午的时候,溪草继续织她的毛线袜子,梅凤官无事可做,就坐在她旁边,一面将柿饼放在膝上抚着,一面静静地看着她。
溪草终于有些不自在了。
“凤哥,你实在无事,不如出去走走?在这里呆着也着实无趣。”
“不了,外面冷,就这样很好,身子是暖的,心也是暖的。”
溪草一噎。
虽然现在他们假扮男女朋友,可那终究不是真的,她很怕梅凤官陷入这种虚幻中,清醒后会更加失望。
就在她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出门去玩的玲珑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只篮子,献宝似地拿给梅凤官看。
“师父您瞧!这样的大冬天,一般也只有苹果、冬枣之类的卖了,乖乖,这么些新鲜水果,也不知是哪里弄来的!”
听如此说,溪草也不由抬头望了一眼,只见那篮子里头,满满地叠了好几层,最下头堆着香蕉,再来是蜜柑,最头上那层,则是红艳艳的草莓和青翠欲滴的葡萄。
梅凤官皱眉。
“这是谁送的?”
玲珑道。
“我回来就放在门口了,不知是谁送来的。”
好几样反时令的水果,绝非东北所产,要花费大力气从遥远的南方去运,金贵不提,一般人哪能弄到?就算是权贵之家,也没有这个心思。
若是胡家大房或二房所为,何不光明正大地敲门送进来?要这样放在门口。
东西是谁送的,溪草和梅凤官自是心照不宣。
溪草心情有几分复杂,谢洛白不是个细腻的人,可总愿意在自己身上费心思,虽然此时,他的心意她不该领,可若说毫不动容,也是假的。
梅凤官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冷下脸道。
“拿去扔了,来历不明的东西,怎可随便入口?”
玲珑哦了一声,表情显然十分惋惜,但他不敢违逆梅凤官的意思,拎着篮子出去了。
溪草低头,没说什么,手中的毛线却错了好几针,等她发现的时候,袜子已经织歪了,只得拆掉重新织。
梅凤官看着她,面上罩了一层愁绪,许久没有说话。
入夜,溪草吃过饭,也没什么精神头,提前回房休息了,梅凤官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刚关上门,还来不及开灯,她便撞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中,微凉的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来,火烫的唇迫不及待地压下来,封住了她的叫声。
熟悉的清冽香味钻进鼻尖,溪草只惊恐了一瞬,便冷静下来,她挣扎了一下,徒劳无用,干脆垂了双手任他折腾。
或许是感受到了怀中人的漠然,谢洛白也觉无趣,半晌之后,放开了她。
溪草用袖子在唇上抹了一把,这才将灯打开,她冷淡地问。
“你怎么进来的?”
话刚说完,她又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三楼他都爬得上去,何况自己住在一楼,这位大爷当然来去自如,就和逛街一样。
她走过去将窗户关上。
“你来干什么?”
“楼元煊那个小心眼,扔了我的水果,不过没关系,我重新准备了一份,你记得吃,我问过包医生,这些对孕妇都是很好的。”
溪草这才发现,梳妆台上,多了只果篮,她扶额。
“我现在的身份,始终是楼元煊的女朋友,请你不要太猖狂,被人看见,对谁都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