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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千钧一发
蹉跎一下午，什么事都没干，肖红月问了几次，没得到回应，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劝她回值班室早点休息。
王晓思站起身，路过后头药品室，一扭腰闪身进去，摸了支青霉素针剂放进口袋，挨着墙回了值班室。
这一晚上，这支针剂在她内衣口袋里发烫，烫得她整整一夜没有合眼。
算了，这事不能干！这是杀人！
清晨坐起，青白着脸色的王晓思拉开窗帘，天空太亮，晃得她睁不开眼，忙用一手挡了光。
他们在干什么，两人肯定亲亲爱爱，搂抱在一起，他爱她，不爱她。心乱长草，再没心思干其他事。
胡乱洗漱一把，早饭也没吃，王晓思像个幽灵，又朝二三零病房飘了过去，挨近门，慢慢探过头去。
刚一眼，耿正阳飞快转过了脸，朝病房门上的玻璃外瞧去，空荡荡，他暗笑一下，真是草木皆兵，都从战场上回来了，还疑神疑鬼的。
木英眼带疑惑看向他。
“没事，我以为刚才门外有人偷看。”耿正阳笑了下，把盛着米汤的碗递到她手上，“你先自已吃，我去看一下。”
木英点头，接过碗，舀着米汤强咽下去，多喝些，好的快一点。
耿正阳拉开病门房，门外几个走动的病人家属，有人好奇看他一眼，又自顾走了，安静如常，他合上门，再次自嘲笑了下，战场后遗症！时间长了应该就会好！
王晓思躲进隔壁病房，顶着病人好奇望住她的眼神，装模作样检查了药水，听着二三零开门，关门后，飞快溜走了。
她只看到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怒气冲天，他竟然情意浓浓在喂她吃东西，还用个小勺子，哼，不就开个喉咙嘛，又不是断了手，还要人喂，装什么娇贵啊，一个乡下来的村姑，真以为她是大小姐了！
她伸手入袋，捏紧了那支青霉素针剂。只要这一针下去，任你再美成西施，都得滚蛋。
是你逼我的，别怪我心狠。王晓思愤愤回了护士班，又跟着医生后面，一路查房，钢笔在纸上无意识划着，医生讲解了什么，全都没有听见。
期间肖红月好几次担忧望向她。
耿正阳帮木英穿好厚厚大棉袄，围上围巾，扭不过她坚持，拉着她手下了楼梯，往小花园走去。
呼吸一口，寒气凛冽，可阳光已是暖融，假山石边的两株杨柳爆出点点绿意，风吹过，一团黄绿，氤氲成雾。
木英挽住他胳膊，两人慢慢走着，找到个木椅，坐了下来。前面一条小石子铺成的小道上，有两个穿着红棉袄的小娃子飞奔嬉戏。
清脆的童音蓬勃美好！
木英搂着他胳膊，把头靠到他肩上。
“我们连长说，如果我这次升到排长，就可以去军校学习了。”耿正阳望着两个小娃子互相追逐，微笑道，“我觉得升到排长问题不大。”
木英抬了下头，看他一眼，又靠了上去，她神情柔和，你去哪，我就去哪。
“如果要上军校的话，有可能要去北京了。”耿正阳接着说道，“可能要两年或三年。”
北京，国都啊，木英再次搂紧一些，真想去看看，可惜这边她刚做了一半的工作，还挺不错的。
耿正阳低头，摸摸她脸，“如果你不想回去，那这边先做着，等我安定了再说。”
木英在他掌心蹭蹭脸颊，闭上眼睛，舒服得如同一只猫儿。
耿正阳没再说话，伸展开手臂揽着她，把围巾拉高些挡住风，两人享受着暖暖阳光，平静安谧。
王晓思站在三楼大厅的大玻璃窗前，手在袋中紧紧握着那支针剂，眼神阴鸷看向下头小花园长椅上相依偎的两人，嘴唇抿得过紧，淡白成一条线。
她身后一根柱子边，肖红月探出脑袋，直望着她。
到了下午，刘满枝又乐呵呵赶了过来，要接替正阳。
见她风尘仆仆，脸色疲惫，耿正阳和木英真是过意不去，这份情已不能用钱来衡量了。
“唉，咋这表情呢，有啥的，忙也就这几天，等英子拆了线，我们就可以回家休养了。正阳要回部队，我不来还谁来啊，别客气，大英子帮了我多少了，娃他爹做鞋的想法，还有那烧饼，我两个娃吃大英子的东西还少啊！别不好意思，我带了烤地瓜，正阳，来一个。”刘满枝爽朗笑道，“范老师，你也来一个，我装在棉袋子里的，还有些热呢，放灶头里哄出来的，可香了。”
有牛嫂子在，耿正阳放心许多，到了傍晚，依依不舍走了。
王晓思站在医院大门内，眼看着耿正阳摆着双手，一二三四，一二三四，跑步走了。她吐出口气，他请假也是有数的，机会来了！
胡乱吃过晚饭，在护士台前坐到下岗，王晓思回了值班室，躺到床上，关着灯，看着窗外明亮星星，一遍遍想着明天应该怎么做。
就像平时做过无数回的一样，等医生查完病房，拿着药水进去帮她挂上，药水瓶挂到架子上，再排尽空气，针头扎好，事情就成功了。青霉素打进药水瓶里，神不知鬼不觉。
对了，药水挂完，她还要去拔针收瓶，青霉素下去，不会那么快发作的，应该来得及。护士都带着口罩，到时药水瓶一扔，谁能知道是她。
别人拿错药水，挂上了，又怪得了谁！
王晓思觉得她好累，想了无数遍后终于睡着了。她不知道肖红月进来，坐在对面床上，盯着她望了许久才躺下。
次日清晨，她早早洗漱好，等着跟医生查房，查完大部分，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王晓思退后两步，没再进后面的病房，偷偷回到药品房间，拿了瓶葡萄糖，左右看看没人，掏出口袋里装了两天多的那支青霉素针剂，握了下拳，狠心打进了葡萄糖瓶里，扎上针管，放到医用托盘上，端着托盘往前面一幢大楼走去。
她刚离开房间，肖红月闪身进来，从垃圾篓子里捡起剖去上半部的药瓶，青霉素。她跺了下脚，扔了瓶子飞快追了上去。
今天医生说再过两天，就能帮她拆线了，木英摸摸重新涂了药膏，包扎好的喉部，觉得全身都轻松了许多，要好了啊！
“到时就等着学说话了，大英子，你这种，应该学起来很快的，不像小娃儿那种，我看，要不了两个月你就能跟正常人一样说话了。”刘满枝乐呵呵，拍手说道。
“谁能想到，这样的哑病只要个小手术，十天都不到，就能看好了。”范老师笑道，“现在国家越来越好了，像以前哪看得起病啊，想看都没地儿看。”
“是啊，我昨天摆摊子，听集市上的人在议论，上头领导鼓励我们做生意呢！”刘满枝喜洋洋道，“再不会有人来砸我们的摊子，说投机倒把了，这心啊，也就定了。”
是啊，以后做生意的人会越来越多呢！木英笑着。
病房内乐融融的，此时，病房门被推开了，王晓思戴着大口罩，端着医用托盘一步步走了进来，直奔木英病床。
护士进来，刘满枝和范老师下意识停了话，范老师靠上床头。刘满枝站了起来，随口问了句，“大英子还要挂水啊？”
王晓思在喉咙里轻轻哼了声。
刘满枝忙把椅子拉开些，让出走道，好让护士进来。
只一眼，那双眼睛，木英觉得异常熟悉，她寒毛直竖了起来！
她的手下意识抓住被子，一掀开，她就能跳下来逃走。这人是王晓思，她认得她，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上辈子她抢去了她的正阳，虽说那时正阳对她没有爱情，可她是奢望的，奢望他俩能好好过下去。是她打碎了她的奢望，带走了正阳，却又不好好珍惜他，让他聋了耳朵，失意回来。
这个女人她就见过两次面，上辈子那一次，还有这回，来找正阳时。
她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竟然是个护士吗，怎么会在这里？她来干什么？又要来抢正阳吗？不！不！
木英只觉得后背上的冷汗一颗颗冒出来，无来由得她觉得这个女人太阴毒，上辈子，她背过正阳，瞧她的眼神如同地沟里的一只老鼠，这眼神，她记得真真的！
王晓思咬牙忍住脚软，走到了病床前，呯得放下医用托盘。声音有些响，引得刘满枝多看了两眼。
她暗暗握了下拳，压下手抖，拿起葡萄糖瓶举高挂上架子，好了，接下来只要插上针，事情就完成了。
她转头看了眼木英，心整个一抖，她的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正盯住她的一举一动。
有问题，有问题，药水已经两天不挂了，今天怎么又要来挂水，最重要是她来！是她来！
“挂水！”王晓思拿起针头，退尽空气，平板着声音说道。
木英猛得一掀被子，一只脚跨下了床，就算病好不了，她也不能用她来！此刻同时，病房门呯得一声被推开，肖红月大喘着气冲了进来。
病房里几人全都望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