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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他并没有注意到在墓地里望着他的两名女子,没有恶意的路人注视,一般是不会唤醒他的警觉心的。
很少来墓地,或者说,除了有些必然的任务,这是他第一次为了拜祭某人而过来。
拜祭这种事情曾经在他看来也是没什么意义的,人死了,建个墓地,并不代表人就能依托墓地而活着,死了就是消失了,至于尸体,无论是放在墓地里,用火烧掉,或是扔进水池,或是吃掉,对于死去的人来说,都不再有任何影响。
为什么要过来呢?他说不清楚,一种寄托,一种内疚,或是死去的纳塔丽的确在他心中打下了某种烙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又不是什么完全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但是跑到墓地来,除了一心一意地做一次打扫,他也发现自己的确没什么可说的。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都已经再了解不过了,哪怕曾经有过隐瞒和欺骗,到最后的时候,也该是清清楚楚了吧……
从墓地里出来已经全身湿透,他在附近的酒店里开了个房间,洗澡、换衣服,喝了杯咖啡,回忆起纳塔丽,如今只有一件事是令他感到迷惑的,纳塔丽最后去世的时候,在他的怀里说了一些话,不过两年多一点的时间,她到底说了些什么,现在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除了十岁经历杀手训练以前的生活,这是他所有记忆之中唯一的盲点。
过了傍晚,天色逐渐地暗下来,他在酒店楼下的餐厅里听着音乐吃了一客份量很足的牛排,随后乘计程车去往与源赖朝创约好见面的地方。
说起来巴黎其实是整个法国治安最为混乱的地方,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但总的来说北边尤为明显,外界盛传巴黎自由、浪漫,但实际上可想而知,自由、浪漫这些词汇都是与个性张扬、特立独行等分不开的,由于今天绵绵延延地下了一天的小雨,十八区一些比较偏僻的住宅区几乎看不到多少在外走动的人了,只有一排排的路灯在冷雨中执行着它们的工作,穿过一栋老旧大楼的通道,走进房间时,他看到了里面的三个人,以及同时指过来的,黑洞洞的枪口。
源赖朝创正在桌子边擦拭着手枪的零件,一侧穿着蓝白相间运动服,双手插进衣服口袋,看起来颇为阳光的男子是已经许久没有见到的立明道旭,当然,他也并不期待与这家伙的见面,虽然彼此没有过节,但一旦见到他,也意味着会见到他的搭档诸神无念。
“嘿,可怜的中国孩子。”
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在他进门的瞬间便举起了带有消音器的手枪,同时露齿一笑,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他偏过了头,子弹从他的耳畔划过,身后的墙壁在第一时间爆开,石屑飞扬。
“嘿,可怜的人造人。”
看似淡然的对话,在无比短暂的时间里,又是两发子弹在墙壁上爆开,石屑迸飞四射,三发子弹彼此间的距离在墙壁上相隔了不止一米,而当话音落下,诸神无念的身体已经被呼啸逼近,那道身影的右手在空中舞成一个大圆,鼓动着风力,将诸神无念持枪的手臂卷了进去,顺势下压,空气中像是卷起了巨大的漩涡。
噗——
第四发子弹射出,穿过了腋下的空间,地面瓷砖碎裂飞溅,诸神无念的手臂被按下,就仿佛被那漩涡给卷了进去,身体微微向前一倾,想要摆脱时,手上的枪已经被顺势拍飞了出去。
手枪飞向立明道旭的方向,立明道旭脸上还带着笑容,探出手来想要接住,陡然看见正与诸神无念交手的白夜衣服微微动了动,一只枪口从侧面探出来,闪电般的将手缩回,带有消音器的枪声响起来,诸神无念的手枪被砰地打飞,从他的身侧飞了过去,在后方的墙壁上一碰,却又再次弹回来。
他伸手再要去接,那边像是陷入了漩涡之中的诸神无念猛然一退,转身,左手“哗”的一挥,像是撕开了整片空间一般的破风声剧烈响起来。侧面,正将手枪按上消音器的源赖朝创有意无意地将枪口指了过来,手枪接触到立明道旭的指尖。
“轰啦”一声响,无数的石粉簌簌落下,门边的墙壁上,一道接近三米长,大概一公分深的破坏痕迹被诸神无念那一下挥手带起的风力生生地拉了出来,从立明道旭指尖飞出的枪支再度碰撞上墙壁,啪啪几下落在了地上。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灰粉还在墙壁上簌簌落着。
四个人,如今手中都拿有一把枪,诸神无念与白夜互相指着,源赖朝创与立明道旭也都拿着枪,看似随意地望向对方,空气就那样凝固了起来。
如果有旁人在看着,这不过是短短交谈的几秒钟,由静转动再陡然间安静下来,他进了门,诸神无念连续开了四枪,随后枪被拍飞,立明道旭伸手要接,他将枪打飞,接着源赖朝创补上一枪,诸神无念已经挥出了破空的风刃,哗啦破开墙壁,窗外依旧下着雨,房间里黄色的灯光微微摇晃。
几秒钟后,立明道旭首先举起了双手,笑了起来:“我投降,我跟这个军国主义份子不是一路的,开枪干掉他吧,我什么都不说……要不要喝咖啡?我出去买。”
源赖朝创的眼帘一直垂着,用蓝色的手巾擦拭着手上的枪,又两秒钟,白夜放下了持枪的左手,朝房间的角落指了指:“那里有咖啡。”
诸神无念摊开手,看了看源赖朝创,再看看立明道旭,好半晌,方才撇了撇嘴:“你们都不爱国……”
“好啦好啦,我是不爱国,但我爱你啊,无念……白夜,咖啡要不要加奶精,哦对了,你最近的代号是用的白夜吧……”
……
……
两个小时后,源赖朝创与搭档从楼房里走出来,沿着可以避雨的屋檐去往不远的路口。
“动手提前到明天吧。”源赖朝创说道,“今天你遇到过目标了,结果怎么样?”
“保镖的警惕性还可以,但问题不大。明天的话……他下午跟美国过来的查理?威尔逊有一次碰面,这个查理是诸神无念的目标?”
“我查了一下,的确是。”
“好吧,那就明天下午,之前定好的二号计划。”
走过接口,他们从不同的方向消失在雨幕之中。
六、
晚上十一点,雨渐渐的变得更小了,几乎有了停下来的趋势,距离巴黎副市长官邸不远的一处小树林边,穿黑色风衣的男子紧了紧衣服,探头朝街道那边望过去,偶尔回头与三四米外正低头点烟的立明道旭说话。
“你觉不觉得你今天穿的运动服太显眼了一点,确定不换一件?”
“我今天没打算杀人,我是阳光少年,穿这样的运动服是我的嗜好。更何况,就算你穿得像个盖世太保……”雨丝纷纷洒洒,就算站在树下,要打火点烟还是有点影响,立明道旭低头点了几次,“唔……就算你穿得像个盖世太保,站在路灯下还是会被人看到……”
诸神无念仰起头看了看头上的路灯:“我站在有光的地方是为了目标来的时候能看得更清楚。”
立明道旭低头抽烟不理他,待到十几秒后,方才抬头吐出一个烟圈,点了点头:“有道理。”
如此的对话间,三辆轿车已经从远处驶了过来,在官邸门口停下,车上的保镖开始下车,随后是巴黎副市长鲍平。诸神无念回过了头:“他来了,是你来开枪还是我来开枪?”
“我说了今天不杀人。”
“是不用杀人啊,我们来的目的是为了警告他们嘛,很过瘾的。”诸神无念看了他几眼,有点遗憾,“你不开枪那就我来了。”
整条街上都没什么行人,一个穿黑大衣的男人站在这边的路灯下,已经引起了那边保镖的注意,好几个人都在往这边看,诸神无念摊了摊手,从衣服里拔出手枪,与此同时,那边陡然有人喊了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陡然间撕裂了夜色的宁静,火光亮起来雨雾之中,随后,子弹在车身上同样划出了火花,隔了几十米远,两名保镖被当成爆头,血雾纷飞,诸神无念收起枪转身往树林走的时候,身后已经是混乱成一片,同时响起的,还有更为沸腾的枪声。
那边射来的子弹打在路灯杆上,打在树林里,枝叶掉了下来,诸神无念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立明道旭探头看了看两名死者,子弹打破了他身侧的树干:“你说过今天不杀人的。”
“我随手开枪,这是意外,可以被原谅。”诸神无念阴险地笑,“我这是在救人,有人要杀他,我给了他警告,你应该赞美我……哼哼,这下看他们怎么杀……”
“喔,但我觉得这种警告只是会让他们死的人更多而已……”
枪声之中,两个人朝小树林深处走去。
七、
清晨起来,房间里温暖如春,厨房里已经传来早餐的香气。
“……副市长鲍平昨晚遭神秘男子枪击,两名保镖在枪战中殉职,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此事,详细情况……”
电视中正在播放法国早间新闻,雅涵的法语已经有几年没用,如今过来了,几乎在下意识地恢复着对法语的听读功能,辨认着电视里新闻的内容。在床上慵懒地坐了一会儿,雅涵扭头望向窗外,雨已经停了,但气温低得可以看出来,视野之中的景物有着厚厚的打霜的痕迹。不经意地,又记起了昨天在墓园看到的那一幕。
雨幕之中,男子蹲在那儿,擦洗着身前的墓碑,目光落寞而专注……
纳塔丽?安妮斯。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陡然摇头,双手拍打着脸颊,将这件事抛诸脑后:“起床”
厨房里正煲着粥,李若琳此时则在客厅里接着某人打过来的电话,雅涵用目光与她打个招呼,进洗手间洗脸随后刷牙,耳听得不时的惊叹一声:“哇……真的?不是吧……”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八卦。
厨房里的粥也在此时沸腾了起来,李若琳拖着电话线想要跑过去,雅涵也咬着牙刷满口泡沫地跑到灶台边关火降温,冲着李若琳挥挥手让她回去继续说八卦。不多时,李若琳挂了电话,满脸兴奋地冲过来:“太厉害了太厉害了雅涵,你还记得我们昨天看到的那个纳塔丽的墓碑吧?”
“怎么了?”
雅涵走回去漱口,李若琳跟在她后面,叽叽喳喳:“我找附近的一些人查了一下,因为昨天你很感兴趣的那个男人很像是华人嘛,只要是东方人,在这边有个小圈子的,打听一下多半能认识,我就说我有个朋友对他很感兴趣,打了电话给好几个人……”
雅涵有点想哭,啪的将牙刷敲在杯子上:“你这样说我还用不用活了,人家听了得以为我对那个男人垂涎成什么样子啊,只是有点好奇好不好……不,好奇也不是那种好奇……”
“没事没事啦,在国内比较含蓄,在这边女追男很正常的……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没说你想追他,好奇嘛,我也只是说好奇好不好……你知道这边的人大都认识,我就找了几个比较有关系的朋友,问有没有一个中国人或者东方人有一个叫纳塔丽?安妮斯的女朋友的,或者就直接认识纳塔丽?安妮斯本人的也行,你知道她既然脏在这里,肯定是住在附近啦,谁知道什么认识的人都没有,可是我有一个朋友刚刚才打电话给我,说是虽然不清楚附近有没有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但如果只是说纳塔丽?安妮斯这个名字,那可不得了”
“怎么了?”
“英国的威斯敏斯特公爵,他有个养女,也叫纳塔丽?安妮斯。”
雅涵蹙了蹙眉:“我记起来了,以前的确听说过这个名字,难怪觉得有点眼熟呢。”
李若琳最喜欢八卦了,眼见雅涵配合,她的兴致更加高昂起来,做出了神秘而专注的样子:“你觉得眼熟,是因为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在欧洲这边,这个名字可不只是威斯敏斯特公爵的养女这么简单,我的那个朋友,有一些很不寻常的渠道,才能知道很多层次很高的人才能知道的事情,这个纳塔丽啊……啧啧,大多数知道她底细的人,都叫她女皇。”
“嗯?”
“具体原因是不知道了,但是去年被收购的席德集团你知道吧?破产倒闭的罕默森集团你知道吧?”
这几乎是两个在世界上都有名的大公司,想不知道都难,去年年初在欧洲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这两个公司也牵扯其中,当下点了点头,李若琳顿了顿:“据说……都是她手下的产业,还只能算是一般的那种,大家之所以叫她女皇,是因为在欧洲范围内,她几乎就是无冕之皇。”
“真的?”雅涵皱了皱眉,“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葬在这边吧?会不会是巧合同名?”
“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那个朋友搞到过一张纳塔丽的照片,早上发我电脑里了,我拿来给你看。”李若琳兴冲冲地去房间拿手提电脑,打开之后,调出一张照片。那照片并不清晰,是一个宴会上白人女子穿着晚礼服的相片,虽然有些模糊,但仍旧可以看出来这女子与墓碑相片上的女子很像。
“这个纳塔丽一向很低调,住在威尼斯那边,但是……她两年前死了,不知道原因,因为本身不是这个等级的,我那个朋友也没怎么关心她葬在哪里,昨天听我提起,才稍微打听和查了一下,奇怪了,谁也不知道她葬在哪,但是就在两年前她去世以后,正好是欧洲那场小规模金融风暴的开端,你说怪不怪……”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若琳枕着双手躺到沙发上,两只眼睛充满了小星星:“哇,那个男人肯定也是很了不得的人,可惜找不到了,嗯,他昨天过来扫墓,难道昨天就是那个纳塔丽的忌日……一定要记住这个日子,明年拿着相机去拍张照……”
看着她花痴打滚的样子,雅涵没好气地在她头上拍了一下,笑了起来:“吃早餐了,花痴。”
“雅涵,对这种男人垂涎三尺不丢人的。”李若琳做捧心状,“真想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一定很轰轰烈烈,你有注意到他昨天的眼神吗,忧郁、落寞、伤感,又有气质,爱死了……”
身体在沙发上慢慢倾斜,砰的一声,她从沙发掉下了厚厚的地毯……
八、
“形同虚设……死了活该……”
下午五点半,这是一个小型的聚会,位于名为黑珍珠的酒店的第十五层上,诸神无念混在宾客之中,有种痛心疾首的感觉。
昨晚已经用那样激烈的形式警告过源赖朝创与那白夜的目标,也就是巴黎副市长鲍平,本以为他今天至少也得改变行程,谁知道仅仅是加强了身边的保镖,预定的行程还是雷打不动。
当然,作为市长副市长这样的公务人员,多多少少也有自己的苦衷,如果害怕人暗杀就什么事情都躲着不做,那肯定是不行的,诸神无念大抵也明白这一点,而情况一如立明道旭所说,以源赖朝创与白夜的实力,如果真的要硬干,这位副市长就算多找些保镖,也只是让死的人更多一些而已,他想的并不是完全阻碍住对方完成任务,只是希望尽可能的添麻烦,现在这麻烦添的不如预期的大,他就有一点点的心里不平衡。
不过,一码归一码,这次小聚会的主人是鲍平,而最重要的宾客则是他与立明道旭的目标查理?威尔逊,想想真是满复杂的,假如聚会取消,他要找到这家伙又得多花上几天时间,作为杀手,他其实也不喜欢耽搁事情。
回头想想,既然双方的目标都在,白夜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混了进来呢。酒店目前防卫森严,这里是十五楼,出入的渠道并不多,如果在这里动手,逃脱的办法不是没有,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颇为麻烦,稍微出点问题就真的是玩命了,一般来说要动手刺杀都不会选在这种地方,但世事无绝对,自己既然混了进来,白夜那家伙未必就不会进来凑热闹,如果在这里找个机会干掉他……想想就觉得很爽。
出于这一考量,他一直在观察这房间里的二十多人,这些人一半时宾客,一半是保镖,另外还有两人则是酒店提供服务的调酒师与服务生,这些人中间,或许就有一个,是白夜假扮。
易容的技术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其实并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模仿的技巧也已经相当纯熟,作为诸神无念,他所取代的是一名与黑道有瓜葛的商人,这个人在两年前的一些事情里恰巧跟他发生过接触,有一些了解,比较沉默寡言,再加上正主还未到,大家偶尔聊几句的也并非非常机密的事情,模仿起来暂时还不至于露出会被人察觉的蛛丝马迹。
若是白夜也在,自己要辨认出他来,其实也不容易,如此等到接近六点,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才渐渐看出一些端倪来。
有问题的,或许是那个酒店的服务生。
一般来说,酒店在这种场所提供的人员自然会是可靠的,但严格说起来,这里一共二十多人,最不可靠的,莫过于酒店提供的这两人,因为他们好冒充,不需要与太多人进行交流,自己是因为正巧有一个认识的,白夜等人若是要混进来,最佳选择,自然便是这两个人。而最为重要的,则是那名调酒师的对服务生的几个细微反应。
那调酒师是一名身材高挑的白人女子,样貌姣好,酒店既然选择两人进来为贵宾服务,两个人必然是有着合作的经验的,然而诸神无念看了半个小时,却注意到了几个细微的不协调,那女调教师看服务生的眼神,偶尔会显得疑惑,有两次服务生接过托盘的时候,产生了细微的滞碍感,如果说这房间里有谁对服务生最了解,必然是那名调酒师,而这几次细微的反应却表明,这名调酒师也觉得奇怪。
即使白夜是最顶级的模仿者,但是在顶多只有两三天收集资料的情况下,要完美地模仿一个人,也难免被熟悉人看出细微破绽来,女调酒师所表现出来的正是这方面的疑惑,虽然或许她自己都未曾察觉,但那种下意识的感觉,却被诸神无念看在了眼里。
如果要说这个房间有谁最刻意,绝对就是这名服务生。
并不能完全确定这件事,他只是看着,六点刚过,首先赶到的,是作为副市长的鲍平。
查理?威尔逊居然晚一步到,诸神无念瞬间紧张起来,他注意着那名服务生,下意识地朝正与众人打招呼的鲍平那边靠近了一些,假如白夜真的计划好了要在这里出手,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那不仅将完成他们的任务,还将完全打乱自己与立明道旭的计划。
过了五分钟,那服务生没有动静。
诸神无念有些怀疑起来,再五分钟,门再一次打开了,一名鹰钩鼻的中年男人在几名保镖的陪伴下走了进来,笑着朝众人挥手,随后向鲍平示意,那就是查理?威尔逊。
一分钟后,诸神无念站在窗前朝大楼下方看了一眼,随后走向距离他最近的一名保镖:“有问题,我发现有人混进来。”
“谁?”
“我。”
下一刻,他的双手如同闪电般的伸出,两把手枪已经出现在手上,一支枪的枪口贴紧身前保镖的胸口,另一只枪口对准了正在不远处的查理?威尔逊。
每一个进来的宾客都会被搜身,确保没有携带枪支,但对于他来说,这间房里的枪械,真是太多了。
无论那名服务员是不是白夜,也无论这是不是无法下去的大厦高层,一般人不敢做事情,只有他敢做
下一刻,血花绽开,枪声响起来。
……
……
城市一隅。
霓虹将整个城市点亮了起来,远处有高耸的埃菲尔铁塔。
雅涵被李若琳拉着手,有些疑惑地望着眼前的露天场地。
这是一个露天的小广场,夜风吹来让人觉得冷,前方是巨大的舞台,周围也围有各种各样如酒柜、摊位一般的台子、桌子,音乐声已经响了起来,人们在陆续进场,都是年轻人。
“这就是你说的联欢?”
“是啊。”李若琳的脸被冻得红扑扑的。
“怎么在外面,不觉得冷吗?”不远处道路绕过去,看得清清楚楚。
“就是这样才有意思啊,可以喝酒、聊天、吃东西、烧烤,到里面去跳舞,都是年轻人,很快就出汗了,上面唱歌的都是附近认识的人组织的乐队,有专业的也有业余的,对了,偶尔还会有大明星过来呢。这里认识的才是有活力的人,跟舞厅那种地方完全不一样”
她正说着,小广场一侧有人喊:“看好了看好了看好了。”随后有人拿了一根小火把,对着用嘴喷出了长长的火柱,一群女生尖叫。
砰的一声,架子鼓在台上敲起来,很有激情的鼓点,音乐声开始动了。
“嘉年华、舞厅、还是野炊会……”
“都是”李若琳笑着,随后指向一边,“你看,小糖在那边。”
人群之中,打扮入时的少女随着鼓点用力拍着手,台上大概是她认识的人,因为她同时也在喊着某某某加油之类的话,片刻,她发现了在这边的两人,用力挥手:“若琳姐,雅涵姐。”
“小糖。”李若琳拉着雅涵往那边小跑过去。
……
……
血花绽放开来,局势在一秒钟后就变得混乱,只有诸神无念本人,有着瞬间的迟疑。
就在他开枪的那一刻,查理?威尔逊身前的两名保镖都没有反应过来,却有一道身影陡然冲出,将查理扑倒在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的,正是那名美女调酒师,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喊声:“当心——”
“fuck”
心神在瞬间便反应过来,顺手连开四枪,距离诸神无念最近的四名保镖头部、胸口中弹,朝四面倒了出去,与此同时,整个房间里像是炸开了一般,保镖开始拔枪,而参与聚会的商人们混乱地跑动,纷纷想要朝外冲或者无头苍蝇般的乱撞,诸神无念身体飞跃而出,又是两枪,他原本为了提防别人对副市长鲍平动手,距离他也是最近,这时鲍平身边的两名保镖被打死,另外两人护住鲍平便开始朝外面跑。大厅之中,水晶灯爆炸开来,火花四溅,中央的玻璃茶几砰然飞碎,酒柜那边有酒瓶中弹,爆炸开来,诸神无念顺手一挥,整个房间里但凡细小的物件,包括诸神无念事先放进垃圾桶的一些碎纸屑与钞票,呼啸地往空中飞旋了起来。
他的异能就是控制风,这时杂物几乎影响到所有人的视线,诸神无念起身飞奔,枪声呼啸、鲜血溅开、火花四射,两名保镖护住鲍平绕过沙发朝门口跑,而在距离门口不远的沙发后方,那名女调酒师也站了起来,手上却已经拿了一把枪,诸神无念看见她将枪口对准过来,随后露出一个笑容,笑容转向一旁。
鲍平的额头撞上了枪口。
他身边的两名保镖本身就在紧张提防着诸神无念,而在这边的几名保镖因为调酒师方才救了查理,也就根本没有顾及他,鲍平被保镖护在最后方,此刻却恰恰成了最前线,他是将额头准确地贴上了枪口,随后,扳机扣动了。
火药引起的冲击波震动了空气,从他的前额贯入,随后再从他后脑化为了血红色的火舌,呼啸冲出去,下一刻,枪声就在所有保镖的身后连续响起来。
纸片飞舞,子弹四射,穿过身体时带起了血花,碎肉与鲜血四溅飞散,随着子弹的发射,枪口在房间的各处喷出了一簇簇的青烟,有人呼喊、有人痛苦、有人不可置信,巨大的玻璃鱼缸轰然碎裂,大水冲了出来,酒柜上酒瓶不断碎裂,然后燃起了火焰,房间里忽明忽暗。
查理?威尔逊推开门,没命地冲了出去,诸神无念想要开枪,然而那女调酒师的枪口已经对了过来,他只能闪身躲开,随后在纸片与人体的掩护下,飞快地朝这边冲。
巨大的风力,他单手掀飞了一只沙发,朝这边飞过来,女调酒师顺势一撞,那沙发飞舞而出,将几米远外一名中了枪还未倒下的保镖砸翻在地,于此同时,诸神无念的枪口已经朝她的额头按了过来,她头一偏,避开了子弹的路线,左手一拳打向了对方的小腹,诸神无念沉臂一压,一记猛烈的膝撞如影随形而至,在诸神无念微退的同时,一记侧身旋踢卷向了他的额头,同时有一名将枪口指向这边的保镖被枪声击倒。
“白夜……fuck——”
终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他骂了一句,片刻间,两人来回交手,打开的房门被哗地踢得粉碎,房门边的墙壁被一拳横扫,瓷砖完全碎裂开来。火焰燃烧上了地毯,水将血液冲洗成一片,不断扩散的烟尘之中,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个,已经再没有能站起来的人了。
酒店下方,保安开始往上冲,却不敢冲到战斗发生的楼层来,远远的警笛声响了起来,昨天鲍平就受到过刺杀,虽然没事,但今天知道他的行踪,警方是早已经安排待命了的,在两名保镖的护卫下,查理?威尔逊先是想要等电梯,随后想到电梯不安全,没命地从楼梯间往下跑,隐约也能看见下方保安骚乱的情景,大概跑到第四层的时候,迎面正有一名穿黑白相间运动服走上来的东方人,疑惑地看着他们,两秒钟后,他无奈地笑了笑,拿出了一把冲锋枪……
一分钟后,冲上来的保安在楼梯间里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查理?威尔逊与两名保镖,试图翻开身体查看他们状况的时候,被压在死尸身下的手雷爆炸了,气浪从下方席卷而上,火焰滚滚,此时立明道旭正在十五楼的地方捂住耳朵往下看,气流将他的头发吹得竖了起来。
慢悠悠地走到第十七层,才一推开门,烟尘弥漫了出来,随后轰的一声,一道人影被推得狠狠撞上了墙壁,另一个人也被一脚踢了出去,稍一拉开距离,枪声便响起来,立明道旭头一缩,扛着冲锋枪回去了楼梯间,片刻后出声道:“白夜,你的胸是真的假的?”见没有回答,叹了口气往顶层走。
白夜是第一个追上来的,诸神无念紧跟其后,他一脚蹬上墙壁,随后蹬向另一边的栏杆,蹭蹭蹭蹭仿佛在空中飞腾一般连续借力四下,两记膝撞在半空中连环而至,白夜一把扣住他的身体,猛地冲向楼梯间一边的墙壁,轰然撞过去,重拳、肘击犹如机枪般的狂轰而过,诸神无念飞快地格挡,猛地一记头槌撞出,白夜身体一仰,肩膀撞了回来,诸神无念的一记重拳从他的耳际打空,收回来时揪住了他的肩膀,他也在同时扣住对方的手肘,铛的一声,两人转换了位置,将栏杆撞得微微变形,楼道里升起惊人的颤音。再要撞过去时,诸神无念朝上方避让开,伸手用力一挥,巨大的风刃哗的在楼梯间里舞出一个大圆。
轰隆隆的打斗声就在楼梯间中不断往上,不断有碎片、灰石剥落而下,当他们到达二十二层的顶楼时,立明道旭举着一只简单的滑翔翼站在房屋边缘,探头看下方的景象,在他的身边,放着另一架已经展开的滑翔翼。
“那我先走了。”
他在楼房边缘一借力,猛地跃了出去,滑翔翼像是夜色中的精灵,刹那间远离而去。
诸神无念与白夜同时冲向另一架滑翔翼,他们几乎是同样的速度,当距离越来越近,诸神无念陡然举起了手中的枪,连续扣动了扳机,停在那儿的机翼霎时间生出了四五个洞来,白夜放慢了速度,他却没有丝毫减速,靠近边缘,在护栏上一踩,头也不回地跃了出去。
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大地灯火通明,公路、楼房、河流、广场,楼房下的街道上,警车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他张开双臂,感受着呼啸的寒风,加速度,地心引力,随后,他握紧双拳,巨大的风力开始减缓他下降的速度。
搞定了……
被围困在那样的高楼上,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下来,而往下走的途径只有那样几条,这个中国人,虽然很出色,但总算也是被*掉了……
心情舒畅。
下一刻,两只脚沉重地踩在了他的背上,两只手揪住了他的肩膀
开什么玩笑……
时间已经不容许他多想,这栋大厦的侧面是一栋五层的楼房,楼房顶层筑起了透明的暖室,而如今,那片冬天里的绿色已经越来越近,他陡然间一声大喊,风力呼啸,运转至极限,试图将背上的人抛出去,与此同时,背上的那人用力一蹬,飞跃而出。
天旋地转,控制不住的身体在墙壁上撞了一下,随后又与另一侧的墙壁发生狠狠的撞击,轰隆隆的,他掉下了地面。
那是楼房侧面堆放垃圾袋的巷子,头上在出血,身体像是要散架了,从垃圾袋里爬出来时,隐约看见白夜的那张脸从五楼上探出头来,他的化妆破了,一头卷发消失不见,仅有半边的脸是女人的。
“这样都死不了,真有你的。”
上方那不知是感叹还是佩服,警察从巷子两端跑过来了,他躺在那儿不动,现在无所谓负隅顽抗,反正也只会被送去医院,自己还有力气,一路上如果想要逃走,办法太多了。
更多的警察开始朝旁边的楼房围过去,五楼上的暖棚里,白夜走过那一地的花草,有些无聊地喃喃自语:“下次一定踩死你……”
其实这样的事情最好还是没有下次了,刚才真的是玩命,差一点点,抓不住诸神无念当垫背,自己绝对死定了。
这样想着,他开始奔跑,越跑越快,破开另一边暖棚的有机玻璃,猛地跃向另一栋楼房的楼顶,警车试图从下方追赶他,沿途不停鸣笛,更远处,又有警车绕了过来,试图在他的前方做出堵截,他没有理会,夜晚的冷风中,只是在一栋栋的楼顶上不断奔跑,越来越快……
……
……
“雅涵雅涵”人群中,若琳在喊她,随后两人跑到一起,用罐装的啤酒用力地干杯,方才在人群里狠狠地跳了一会儿舞,如今全身都在出汗,雅涵气喘吁吁,脸蛋像是发烧。
“我们到那边坐会,吃点东西,你的肾病应该没事了吧,稍微运动一下没关系吧?”
“没事,很有意思。”雅涵笑着,“已经很多年没有发了,我平时也有锻炼,跟一般人的体质没什么差的。”
“那就好了,我还担心你运动过度会病情复发呢,其实这种天气只要抵抗力不是太弱,跑跑跳跳有益健康的”人群中,若琳大声说,“待会看他们跳街舞,很有意思的”
狂欢仍旧继续,这个晚上不知道怎么了,一直都有警车经过,还有警察过来了好几趟,但是狂欢的人们并不在意这些,不一会儿,更加强烈的鼓点响了起来,音乐在夜色中到达了高潮,之前训练过的跳街舞的人们下场了,本就是极具观赏性与煽动力的舞蹈,在灯光交错间,便如同煽动一般的吸引着人们不断加入。
人们随着激烈的鼓点舞蹈着,高喊着,最激烈的时候,几乎连附近人说话的声音都听不清楚了,陡然间,若琳抓住了雅涵的手,说了些什么,雅涵笑着摇手,大声道:“我听不到啊”
“你看那边你看那边啊”
雅涵朝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那几乎是人群的焦点,最为热烈的地方,基本都是训练过的舞者在尽情跳着,然而那个人的衣服却并没有与众人统一,显然是后来才加入进去的,然而他的舞蹈却比任何人都更激烈,更华丽,他能跟得上最激烈的鼓点,也能做出来最难的动作,就连那些之前训练过的舞者们,此时都仿佛成了他的陪衬,然而无论多么激烈的舞姿,他都保持着一股从容的感觉,驾轻就熟,人们注视着那里,任由他的舞蹈将整个广场的气氛带上最高潮。
雅涵看到了那双眼睛,就是昨天在墓碑前看到的那双,他依旧是那样的专注,以至于整个广场的光都要照射到他的身上,他却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住那双眼睛,就算全世界都在注视着他,他都仿佛是一个人在尽情起舞一般,只是追随着最激烈的音乐,却并非周围的人群。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莫名感情束缚住她,令她感到眼眶湿润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
为了避免这种情绪,她也站了起来,拉拉李若琳的手:“我们也去跳吧。”
“好啊”
她们走入了舞池,音乐激荡,在塞纳河畔悠扬,有在寻找什么的警察经过了这里,也看着中央舞蹈的人们笑着鼓掌、呐喊,警车在城市的各个区域巡视着,检查着来来往往的人,然而没有什么能够阻止这场狂欢,灯光映照着跳舞的人们,映照着舞蹈的男子,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镌刻进五彩的画卷里,至于永恒……
倘若人生是一场舞会,那么在音乐停止之前……
我们只能不停跳舞。
九、
静谧的夜,她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看见了睡在身边的男人。
黑夜勾勒出了他沉睡的轮廓,也能让她这样真实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她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他的肌肤,片刻后,他抓住了她的手。
黑暗中,家明睁开了眼睛,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脸上,轻声咕哝:“唔……怎么了……”他眯了眯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睡不着?”
“做了个梦……”雅涵靠近他,偎进他的怀里。
“噩梦?”
“梦见你了。”
“那是美梦嘛……”
“呵,是美梦……”雅涵轻声笑了笑,“可是在梦里,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
“唔……”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你的眼睛,觉得心里很痛,很想靠近你,可怎么也做不到……”
“为什么呢……”
“人太多了,把我们冲散了嘛。”
家明微微沉默了片刻,随后搂住了她:“已经没有那种事了。”几秒钟后,像是强调一般,又重复了一遍:“已经没有那种事了。”
“嗯。”
黑暗中安静下来。
……
“我说……雅涵……”
“嗯?”
“还有一会才天亮,我们再来一次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