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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后。
千里书信,边关大捷,晋王所带百万大军连战数月,大胜而归。楚国国君自尽宫中,魏同潜伏三国相继臣服,并启誓,自此永不与大周交战。
晋王大胜,朝堂人人贺喜,唯韩王一派冷面铁青。
冷邵玉率百万大军凯旋而归,战旗高扬,虽有残缺,却仍高入云端,大军疲累,士气不减。
武周皇城外,百姓围满北城,俯首恭贺,皆呼喊“晋王千岁,晋王千岁!”
冷邵玉高骑马上,他身着铠甲,金色战服沾染点点血污,但丝毫挡不住他的威风和俊美。
百万大军相继进城,京都武门,廷尉曹县彰亲自率领众将士等候迎接,为晋王接风洗尘。
初过北城,冷邵玉骑在白驹之上,长发飘然身后,棱角分明的俊面,既高贵又傲然。
在众人跪拜下,他赫然前行,冷漠的眸中寒光凛凛。
突然他勒住马绳,深邃冰冷的双眼紧紧凝向某处,他蹙起叶眉,表情凝重。
人海之中,他静静的看着那一弱小身影儿,那样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不能触碰的曾经。
他恨不能一眼忘穿一切,满目惆怅写在他脸上,他心疼,纠结,内心挣扎与痛苦紧紧缠绕上他的心,上千枷锁。
洛殇,是你吗洛殇。
人潮拥挤,呼声阵阵,冷邵玉独然下马,他专注的神情锁在某一处,不看脚下,不看周围,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荡然无存,只有那一人。
他独闯汪洋,在人流中热血奔走,他汗如雨下,追随那个身影儿不停呼喊,祈求女人能够听到,停下,等等他。
春又来,人又去。念何辞,夕阳残。
你走时天下着雪,如今桃花开了,你还不肯回来吗?
“洛殇……”冷邵玉一遍一遍唤着她,洛殇。
能不能留下。
别离开,别走。
我找了你整整两年,这两年你都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愿见我,还在恨我吗?
洛殇,等等我,别再逃了,别再逃了。
“洛殇。”他泪涌眼眶,红通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身影儿,满目晶莹,无比痛心。
看见她却没办法将她留下,锥心的疼深入骨髓,如万只蛊虫撕咬,下一秒不知再见她又会相隔几年。
他怕,他真的怕。
看着那个身影儿渐行渐远,那身白色素锦缓缓淡入人群,冷邵玉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朦胧的眼睛,泪终是流下。
沙场上,他不惧生死竭力拼杀,却怕这一瞬间的失去。
洛殇,回来吧。
冷邵玉颤颤的走在人群里,他茫然顿挫却不甘心,他没有看错,那个人就是他日日夜夜心心念着的妻子。冷邵玉深切呼吸,他转身跑回马上,向着人影儿离去的方向,策马奔出北城。
桃花嫣然,不及你一笑,琴音再美,不过你执手相弹。
微风细细,他长发散落,凌乱飞扬,眼中急切。
城外荒郊,一声口哨,马失前蹄,他折下马背,金黄铠甲沾满了泥土。
冷邵玉从地上站起,眼睛仍旧没离开过那个身影,荒郊野岭,只有那人一身长衣盖着白纱衣帽站在风中。
冷邵玉朝她走去,他眼中迷离,只有这身纱,只有这个人。
“洛殇,真的是你吗?”他声音都在颤抖,为了找她,不知何时不知何日,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老天厚爱。
女人未动,也未回头,风轻轻吹动她的衣裳。
冷邵玉站到她身后,他眼含泪,抱住她。“你终于肯回来了,回来就好。”
“回来就……”冷邵玉皱眉,吃痛的闷哼一声,他缓缓低头,看着女人横插在自己肩上的那把匕首。
待她转过身,冷邵玉才看得清楚。
“人人皆说晋王痴情,看来还是真的。”女人冷笑一声,拔出匕首再次刺向他。
冷邵玉阴沉着脸,剑不在身上,他挥舞手中折扇,肩膀的伤口鲜血缓缓流出,黑色的血液殷红他的铠甲。
女人根本不是冷邵玉的对手,她被甩在地面,从地上爬起,她冷笑一声,拍了拍手。刹那间,从草丛里蹿出几十个密卫,不远处,仍有杀手不断而来。
冷邵玉捂住痛血不止的肩膀,他皱着眉头。
夏如初摘下纱巾,她冷笑,摆摆手,数十黑衣密卫齐冲上前,手持长剑。
冷邵玉身中剧毒,坚持不了多久,他口吐黑血,半跪在地,密卫的刀剑摆在他头顶。
他猛然抬头,于地轻履盘旋,绊倒身前密卫,就势拾起地面长剑,奋然而起。
夏如初看着,她不想杀冷邵玉,但没有办法,晋王与主人,就像天注定了一样,这二人无法同时存活在这个世上。
近乎半个钟头,冷邵玉血流不止,他面目惨淡,手再一次紧抓起长剑,手背上青丝暴显,他仰起头,十几把密卫的剑架上他的脖子。
一声烈马长鸣,麻三娘身骑骏马飞奔而来,她勒住马绳,手不离,身体缩于马下,一脚踹开密卫。
她伸手将地上的男人拉上马,一挥滔天巨浪般的长鞭,扬长而去,卷起一地灰土飞扬。
夏如初愁眉黯然,立派杀手追踪二人,务必不能让冷邵玉活着,她转身上马,回城禀报。
此次暗杀,冷暮飞必然是做了万全之策,京都城外定另有潜藏,马不停蹄奔腾几个时辰,也算出了京都内城。
待安全些,麻三娘搀扶着男人下马,附近全是荒郊野岭,穿过林间才算见到几户人家。
此时毒入经脉,男人已昏迷不醒,三娘拼力扶着他再往前行。
走了很久,才到正经的村子。
看惯了武周京都的繁华,这样的地方还是很少见,京都大户人家有钱有势,一般百姓无法寄存京师,只有在城外不远处的荒郊野岭落脚安家。
久而久之,在这穷乡僻野之地,一户两户,便连成了村落。
竹外桃花,幽散阵阵清香,道路两旁都是木头搭成的房屋,还有草棚。木桩下的野草长得很高,好像已经长过小孩子的头顶,偶尔冒出几朵平日不起眼的小花,看上去也极为和谐美好。
离的很远,就能听到牲畜的叫声,树上停落的鸟叽叽喳喳,听到人来的脚步,开始上蹿下跳,在枝头来回飞动。榆荫下,几个小孩子梳着凡家辫子围着粗壮的树杆跑来跑去,追着蝴蝶,嘻嘻哈哈,笑的欢快。
三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烈日炎炎,她扶着男人步履维艰,却连停下喘息都不敢耽搁,她不清楚这里到底安不安全,但三娘知道,在这外面势必危险,冷暮飞的人一定正全力的搜寻他们。
黄土路,被毒辣的太阳烤的炙热,走在上面脚底都发烫,石子桥旁,柳树荫下,几个老婆子围坐在一起,编织手中箩筐,时而眯缝起眼睛,时而笑不拢嘴。
桥下河边,身穿朴素简单的妇女们勤快的洗着手中的衣服,河水澄澈,一眼望穿底部石滩。
一女人抬起头休息,见到石桥上的他们,停下手中的活儿,她推了推身旁的妇女,转而几个女人一同看向他们。
三娘不知这些凡夫俗人在想些什么,她也无心理会,搀扶着男人一步步走下石桥。
妇人们都停了手中活儿,朝他们走过来,看见男人肩膀的黑血,她们面黄消瘦的脸有些紧张。
“他这是中了毒?”一女人皱着眉说。
闻言,其他几位都惊呼起来,放下手中衣筐,仔细的瞧看,其中一年长点儿的妇女,冲着里面长街吆喝了声。
她声音很粗,说话的口味儿带着方言,三娘一时听得不太懂,只看到那女人吆喝了句后,长街茅房外摞草的壮汉连忙跑了过来。女人和他交谈了几句,又指了指三娘身边的男人,壮汉擦了擦油光锃亮的脸,他伸出干瘪的双手,看着掌中皱皱巴巴,往身上摩挲尘土,顺势背起冷邵玉,走进农家长街。
“你要带王……他去哪?”三娘紧张起来。“站住!”
见壮汉没回身,三娘急了,扬起手中鞭子,身旁另一妇女见此忙按住她的手,摇头。
三娘楞杵,她眉头皱的更紧,这妇女的力道儿很大。一般人是招架不住她这鞭子的,三娘沉着脸,想抽出鞭子,竟都没挣开。
最后还是那位吆喝的女人开口说了几句话,妇女才松了手。
“你别怪她,她天生得了场大病,不能开口说话,只是想告诉你,那位公子无事,请你放心。”女人陪笑。
三娘收回鞭子,她严肃的板着脸,眼睛一直放在冷邵玉的身上。
“我们这儿有户医坊,里面的神医可是了不得,什么病都能治,那位公子一定会无事的。走吧,我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