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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壶狠狠的砸在了谢柳的脑门上,鲜血顿时顺着伤口汩汩流出,被砸晕了的谢柳的脸上染了一层血色,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谢柳出去之后,除了门口的那一小摊血迹能印证他曾经存在于这个屋子之外,便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了。
禹百明看着整个人陷入沉寂状态的赵月溪,那满身的煞气让他忍不住蹙眉,将这件事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视线又挪到那只金镯子上面,盯着那个花纹出身。
猛地,禹百明眼神一变,忽然就从记忆里找出了对应的东西。
这只镯子是……
“赵月溪,我们现在就去春华楼。”想到了赵月溪这一次如此失常的原因,禹百明顿时不再耽搁,不等赵月溪回答,拖了她的手臂就往外走。
赵月溪不言不语的任由禹百明拖着她走,要在房檐奔走就用轻功,要在人流里挤过就抓紧禹百明的袖子。
只是,一切都仿佛只是本能反应,而赵月溪自己,却陷入了某些思绪里,抽不出身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五山镇的花街柳巷里,春华楼门前,多了一双姿容出众的男女。
赵月溪听着耳边那甜腻的几乎要令人反胃的迎来送往之声,只觉得胃部一阵翻腾,几乎连早饭都要呕出来。
禹百明带着她过来的时间,已是天色近晚,正是花街柳巷开始有了生意的时间。
一群群衣衫袒露的女子或倚在门前,或靠在窗边,对着街上过往人流甜声招呼,媚笑勾引,不少男人把持不住,就被连人带魂一起勾了进去。
“赵月溪,你要进去么?”禹百明绷着脸看了一眼想要凑过来又碍于有赵月溪在,而不敢凑过来的花娘,低头瞅了一眼赵月溪这一身女子装束,对她询问道。
赵月溪深吸了一口气,却只吸到了满腔呛人的脂粉气息,脸色极差的点了点头,“我要亲自找到她。”
禹百明了解赵月溪的脾气,她既然都这么说了,那除非是以武力制止她,否则的话,谁都没有办法把她拦住了。
“好,我陪你。”
于是,在春华楼里,就出现了这么个奇异的场面。
一个气质与气势皆是过人的俊美男人,带着一个满身杀气,容貌无双却又明显看得出绝不是这种烟花之地的美人儿,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大堂。
至于在门口守着不许女子进入的护卫,早就被紫金卫给收拾的趴在地上哎哎叫了。
老鸨觉察到一楼气氛不对头,赶忙下了楼,抬眼就是一柄森寒长剑正对着鼻尖,再近分毫,鼻子就要被人削掉了,赶忙求饶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赵月溪细长的手臂将那三尺青锋端的分毫不动,潋滟的眸子里用上压制不住的杀意,“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跛脚的花娘。”
“有有有!”老鸨尚且来不及惊讶说话的居然是个煞星似的美人儿,那剑尖就抵在了她的鼻尖上,顿时有血珠儿接连冒出来,老鸨登时想要惊声尖叫,可又怕动作大了干脆鼻子就没了,只能小小的张着嘴,尽量发出最大的声音,对旁边的人喊道:“快,快去把那跛……把婉婉找来!”
在旁边儿的花娘听了这话,哗啦一下就跑光了大半,也不知道是真的去找那个婉婉了,还是借机逃命躲开去了。
在等待人来的时候,老鸨实在是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度过的最慢的一段时间。
禹百明站在赵月溪身侧,始终不发一言,事情到了这一步,再多的假设都是无用,一切都摆明了,顺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赵月溪握剑的手微微一颤,在老鸨的鼻尖上又刻下一道伤痕,侧头去看握住自己左手的禹百明,眼中奔涌的杀意压下了一些,尽量平静的对禹百明说道:“我没事。”
其实,除非是眼瞎了,否则,任谁都看得出,赵月溪这个时候,绝非是没事的样子。
只是,既然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了,禹百明怎么舍得在这个时候去为难她什么?
“婉婉来了!婉婉来了!”
一道带着些许惊恐的嗓音穿透人群传来,人群立马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分裂出了一条通道。
赵月溪看着那个身披轻纱,妆容艳丽过头的女人,瞬时咬紧了牙关,抵着老鸨鼻尖的长剑“唰”的撤了下来。
那个满心疑惑,被人推搡着走过来的“婉婉”在看清了赵月溪的面目之后,更是霎时间眼眶中就有热泪涌上,过分红艳的红唇启开,吐出两个语带哽咽的颤音。
“小……姐……”
那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小姐一出口,赵月溪直接“嘡啷!”一声扔了手中长剑,往前急奔了几步,一把将那个哭糊了妆容的女子紧紧抱住。
“怎么会……怎么会真的……是你……”赵月溪紧紧抱着怀里消瘦的几乎觉得再用力下去就会被压岁的女子,眼里涌起一层泪雾,声音里带着的是难言的悲哀。
从看见那只金镯子开始,她就知道事情不会是如故事里那般美好,可是,真正的看到了眼前这人如今的处境和模样,依旧是让她深觉悲伤与震撼。
赵月溪原本以为,她在丞相府失踪后,即便没有锦衣玉食可以享受,好歹,也能有个衣食无忧的。
哪知道……再次见面,居然是这般……
“小姐……别,别碰我……”被赵月溪紧紧抱着的女子忽然想起了什么,胡乱的抹了几把脸上的眼泪,急忙要将赵月溪推开,嗫嚅着小声道:“脏……”
赵月溪一把将想要推开她的人抓了回来,回头对着那老鸨说道:“借间房间,没意见吧?”
那老鸨刚要开口说什么,一锭元宝就落在了面前,顺着那修长干净的手看去,便见到那始终未曾开口的男人的俊美脸庞。
“拿着银子,不许人打扰。”禹百明手掌略一用力,看上去结实坚硬的元宝就立刻变了形,满意的看见老鸨跟着变了脸色连连点头,禹百明才将手里的元宝丢给了老鸨。
“走吧。”摆平了老鸨,也不管这花楼里有多少花娘客人在围观,禹百明直接就带着赵月溪上了二楼找空房间。
兴许是先前两人一开始就闹的太大,大部分人都来了走廊里,以至于许多房间都房门半开着的状态,禹百明他们随意找了一间比较靠角落的空房便闪身进了去。
进了房间,被带过来的女子也只是拘谨的在门口站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羞惭和局促的气息。
赵月溪有些心疼的看着她,眨了眨眼,把眼中的雾气眨掉之后,才对她问道:“轻语,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轻语忽然被人呼唤这个仿佛上辈子才用过的名字,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随着这个名字被人叫起,想起从前种种,不由悲从中来,“我这是自作自受。”
若非时至今日,她怎会明白过去种种皆是自己看不清,想不透,选不对?
赵月溪闭了闭眼,缓和了一下情绪,才对着轻语问道:“你离开丞相府之后,到底出了什么事?”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昔日里开朗爱笑的人,变成如今这般卑微又惯于隐藏自己?
还有赵月溪看了一眼轻语跛了的脚,心疼更甚。
“那个时候,我被六皇子派人从丞相府带走,原本,我以为……”
轻语眼神迷茫了一些,随着带着些许悔恨意味的话音,深深的陷入了那段一直不愿意记起的回忆之中。
当日,被软禁起来的轻语随着六皇子派去的人从丞相府带走,回到了六皇子府邸之后,幻想中的未来,就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而且,是仿佛永远都不会有尽头的噩梦。
“奴婢叩见六皇子殿下。”
轻语对着早早就等在书房里的禹逸盈盈一拜,对于禹逸,满心都是对方将她从丞相府里救出来的谢意。
禹逸脸上带笑的看着面前的轻语,只是,那笑意却没有传达到眼中,那双没什么诚意的眸子深处,闪烁的不屑与鄙夷糅合的情绪。
只是,那个时候的轻语,早就如同被蒙住了双眼的人,根本看不到那些显而易见的恶意罢了。
“六皇子殿下,多谢您将轻语从丞相府救出来。”一想到六皇子居然愿意派人潜入丞相府,将她给救回来,轻语就觉得心脏都在加速的怦怦跳。
没接触过感情的女孩子,总是把这个事情看的单纯,想的认真。
却没考虑过,也许,别人的笑就只是一个空泛的笑,根本就没有任何含义在里面,甚至,还会有着她看不到的恶意与戏弄隐藏。
“你知道,我为什么还会救你吗?”禹逸摆弄着手里的白玉镇纸,对着轻语问道。
没料到会有此一问的轻语微微一愣,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有些发怔的低声反问道:“六皇子,是为什么救我的?”
“自然是因为,你还有用处”,禹逸斜斜的瞥了轻语一眼,将那白玉镇纸放到桌面上的一张地图上面,在白玉镇纸的边缘,刚好露出两个字。
繁花。
轻语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强作镇定的对着禹逸僵笑着问道:“六皇子的意思,是什么?”
禹百明将视线从那白玉镇纸上移开,颇有些玩味的盯着轻语瞅了一会儿,在轻语越发不安的时候,才开口说道:“轻语,这些年,你父母姊妹过的如何?”
“承蒙六皇子殿下庇荫,奴婢的父母姊妹才能得以安稳度日。”轻语镇定了一下情绪,尽量平静的回答着。
这些年,潜藏在丞相府之中,她只能在上街的时候,偶尔远远的望一眼,父母开的那间小店面,偶尔,能看到出嫁的姐姐和稚龄的妹妹。
这些,已经是为六皇子效力之后,所能得到的最大的幸福感。
“如今,你在丞相府的身份已经彻底暴露,你觉得,还能怎么为我效力,而后,换取你父母姊妹的安稳日子呢?”禹百明抬手缓缓的摩挲着那个羊脂色泽的白玉镇纸,动作和语气,都是超乎寻常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