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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三年三月,皇船停靠在了巨定马头。
数十匹快马驰骋,向着临菑疾驰而去,最终停留在了国老府上。
刘备翻身下马,也不去管左右跪下的人,甚至连这甲胄都还未来得及褪去,便已经疾步向着府中而去。
后院,刚入便能嗅的一阵浓郁的药味。
“陛下!”陈到上前两步拜在了刘备的面前。
只闻“啪”一声脆响,陈到的左脸一下子便红了起来,刘备指着他怒喝道:“临走前朕怎么和你交代的?不管如何一定要护住国老安全,这就是你给朕的结果?”
“末将有罪,请陛下赐死!”陈到低下头,羞愧难当。
此刻一个人正在气头上,一个人正无比愧疚,二人也是话不投机。
但见刘备一脚踹在陈到的肩上,使其倒在了地上:“赐死你有什么用?国老能回来吗?别告诉我这么久了,你连跟毛都没查到!”
“是晋国的人下的手!”陈到拜道:“只有晋国才有如此强晋的弩,有人招了,乃是晋国宣明司,按其所言连连起了整个晋国安插在我国的宣明司暗线。”
“那就不难怪了!”刘备这才收起了几分怒火,但依旧能够看到那一丝暴戾。
而此时但见医官从房中出来,刘备等人急忙便上去,问道:“御医,国老伤势如何?可还有救?”
“陛下!”御医恭敬一拜,道:“国老先前的伤势就不赘述了,如今毒气攻心,国老年迈,也扛不住这药效。若无奇迹的话,也应是在这几日了。”
刘备面上暴戾之气越重,自己立业青州,很大程度上便是得到了国老的支持。自己侍奉国老如父,国老待他如子,一直以来只要自己不在整个齐国都是国老在一手操持。
原本,他早已看淡了这王权富贵,只想寻一处僻静去处耕种。只是在自己一再坚持之下,方才有了今日的劫。
他眼泪终还是遏制不住,还记得昔日去请他的时候,与自己说过的那一席话。那字字还在心中,怎能叫人止得住眼泪。
“陛下!”陈到再拜,道。
“滚!”此刻,刘备已经完全沉浸在这悲伤之中,他不想说太多的话,或许说多了会忍不住让大家看到他悲痛欲绝的样子。
他已经尽量让自己变得和气了,只是那双目却好似丢了魂魄,一步又一步走向国老的卧房。
跪着的陈到还抑制不住眼泪,他知道因为自己的失误为齐国带来了怎么样的损失,带来了怎么样的后果。
推开国老的房门,一阵浓郁的药味夹裹着腐臭传来,依稀还能听到国老不堪痛苦折磨的呻吟。
“陛!”一个侍奉在这的年轻人上来,便要参拜。
刘备止住了他,叹道:“益恩啊,你且先出去吧。让朕陪陪国老,如何?”
“诺!”郑益恩抱拳,向着屋外缓缓退去。
他走到这榻前,看着病榻上意识清醒,但却已经动弹不得国老,忍不住叹息,很快叹息也变成了止不住的眼泪,难以想象一代枭雄竟在这病榻前哭得不成模样。
“陛下…老朽不值陛下如此!”虚弱的声音似有似无,若不细听谁又能听的见?
“国老!”刘备强让自己的情绪镇定下来,但却还是遏制不住那袭来的眼泪,他的身子甚至已经因为极度克制而颤巍巍的抖动了起来:“是我害了你,是我,是我!”“陛下何处此言?老朽既已入宦海浮沉,便想到了今日,只是希望陛下能够扬我大齐,善待百姓,安稳天下,重整汉室。”国老的声音越发的虚弱,说一段话甚至会用上一
段时间,显得断断续续的:“老朽无能,无法陪陛下走到最后,他日还请陛下善待贤良,对后代子弟多上些心。”
“国老放心!”刘备拱手,喃喃长叹之中悲意更浓。
府外,陈到依旧跪着,心中愧疚万分。
若不是自己一时大意,国老也不至于如此。纵然陛下没有降罪,他也无法原谅他自己。那一分内疚就像是尖刀,不断在他的心中剜着。
就像是将他的心切成一片又一片,不断的折磨着他自己。
很快,房门再次打开。
刘备出了房中,长长叹了口气,面上的神情多少好了几分。
“陛下!”众人上前,向着王辰拜道。
“国老遇刺一事切莫向外张扬,对外便说国老忙于政务,累倒了便是。”刘备说完这话,便向着府外离去,没有任何停留。
“恭送陛下!”
众人不知刘备为何要如此,凭着国老这一分名声,这天下行刺他的人又岂能安稳活着?
这几日陈到一如既往的守卫在这国老府中,陛下未曾有过任何调令,每日里面对的都是那些愤怒而来,愤怒而去的客人。
其中对自己发过火的人也就只有二人,一个是刘备,另一个便是张飞了。
倒也不是觉得累,他们发火倒也好,却这般更叫自己内疚了几分。
国老最终还是没有撑过十天,十天后整个临菑城都是一片素缟。
前来国老府上吊唁的人特别多,只是却无人注意那个角落,还有一个昔日纵横天下的将军。
陈到的面上长了胡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人,早没了昔日的帅气,那眼神之中有悲痛更有迷茫,整个人在那角落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木讷。
就好似一切的热闹都与他无关,一切的人都与他无关,他早就已经死去,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躯体罢了。
无人搭理他,确切的说是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在很多人的心中,是自己联合外敌谋杀的国老,这样的奏折已经不止一两封被递交了上去。这几日,就算是寻自己说话的人也无非是查此案件的官员。
从他们怀疑的目光以及那不断引导的话题,那已经完全刺伤了他的神经。
又是一番痛饮,唯有痛饮之后似乎才能够完完全全忘记痛苦。
他跌跌撞撞从国老府上离去,一路上无人搀扶,无人与他说话,更多的是那已经疲敝的白眼,以及恶意的口水。
不过,他似乎已经习惯了。
躺在这榻上,未曾想这曾与齐国皇帝一同创业的龙兴之臣竟也是家徒四壁!
他浑浊的双目盯着楼板,偶尔老鼠奔过还能洒下些灰尘。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是起了身,酒意似乎已经退去,好似已经拿下了什么决断一般,他打开一个红木箱子,取出了里面的包袱。提起那武器架上的长枪,挂上配剑及弓箭,推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