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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太太这话虽是对傅明月与傅二太太说的,可眼神却是扫向了附二太太,“这件事,我也不是针对谁的意思,你们两个人当中必定有一个人在撒谎,必定有一个人心生谋害对方的心思,内宅之中有口角,有纷争,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若是想要抓住对方的把柄,将对方置于死地,那得看我这个老婆子答应不答应了!”
傅二太太只觉得这是话里有话,太阳穴猛地一跳,就听见曾妈妈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很多事情就真相大白了,曾妈妈站在傅老太太跟前,想着查到的事儿,小心翼翼的措着词,轻声道:“奴婢得了您的吩咐,就去查了二姑娘院子里的饭菜,连着吃穿用度都查上了。”
“账本子上是半点差错都没有,旁的姑娘有的,二姑娘都有,可奴婢却觉得不对,派人去大厨房那边问了问,大厨房的管事说几个姑娘的伙食都是一样样的。”
“待奴婢吩咐丫鬟将二姑娘晚上的吃食端过来,那些个丫鬟婆子一个个却是傻了眼,奴婢狠狠敲打了他们一番,他们这才说了实话,说他们压根就没有准备二姑娘的伙食。”
“若是二姑娘饿了,那就端些丫鬟们的吃食过去,一个个更是说这些不关他们的事儿,原先他们是准备了,虽说这准备的饭菜比别的姑娘饭菜差些,可二姑娘身边伺候的人压根儿都不过来领饭,浪费也是浪费了,还不如不准备。”
“奴婢一听这话,那还得了?连忙命人将二姑娘身边的丫鬟婆子带过来问,谁知道那些个丫鬟婆子却是打大包天,只说她们原来端二姑娘饭菜的时候,大厨房那边压根没有准备二姑娘的饭菜,久而久之她们也不愿意过来了。”
还真是狗咬狗啊!
连曾妈妈都觉得这些人怕是黑了心肝的,“奴婢查下去,不仅是二姑娘的伙食,甚至连平常的月例银子,还有吃穿用度,别旁的姑娘都是缺一大节了!”
她这话的意思已经是很明白了,傅二娘该置办的东西只过了个账,银子是支出去了,但东西却是没见着!
一个姑娘家一年下来少说要花那四五十两银子了,那些个丫鬟婆子胆子虽大,却也不敢贪这几十两银子的。
原因有二,要么是傅二太太管家不善,连这些事都都没有察觉;要么就是这些银子从始至终都是进了傅二太太的口袋,傅二太太自然不会去管了。
傅老太太想得很明白,冷眼看向傅二太太,“老二媳妇,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难道还说是明月冤枉了你,还是说曾妈妈也冤枉了你的?”
傅二太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居然有些磕巴了,“媳妇……媳妇管家不善,还请老太太恕罪!”
事到如今,她只推脱一个管家不善,这怕是有点说不过去!
傅老太太冷笑着说道:“好一个管家不善!这个家,什么时候是你在管了?也就是采买一些油水重的活被你揽去了,老大媳妇在家里头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平日里有什么功劳苦劳都被你得了,可若是真有什么做错了的事儿,却被你推的一干二净。”
“你别以为我不说就什么都不知道,我这个老婆心里可是门清的,既然这般,以后这些采买之类的活计,你也甭管了,只交有老大媳妇就是了,反正我看你这心思也没放到这上头来!”
“至于二娘那边的事儿,我看也别查了,查来查去,丢的也是你的人,丢的是我们傅家的人,你不怕丢人,我这老婆子都嫌丢人了!”
话毕,她他更是看向坐在一旁傻笑不止的傅二娘,心中也是悲痛不已。
就算傅二娘是庶出姑娘,容貌德行那也是一等一的,如今却落成这个样子,她心里也不大好受,“至于二娘身边的丫鬟婆子,该发卖的发卖,该处置的处置,曾妈妈你看着办就是了,莫要手下留情,我就是要下头的人看看,这主子就是主子,便是疯魔了,也不是她们那些个丫鬟婆子能够随意践踏的!”
曾妈妈知道傅老太太这是真的生气了,慌忙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事,自然是该罚的罚,该打的打,傅家上下那是哀嚎一片。
傅二太太经过这件事却是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只道这件事是傅明月在背后捣鬼,可这种事儿也怪不得人家傅明月,是她自己把把柄往人家手里送的。
经过傅二太太这一顿受罚,傅三娘和傅玉晴也跟着消停了些,她们明白傅明月也不是一般的人了,傅玉晴也只敢在背地里说说傅明月的坏话了,至于明面上,她是不半点都不敢表露出来的。
傅明月恶人的名声好像更是坐定了,不过她也不在乎,每日也就与傅六娘说说话,闲暇的时间也是经常照看傅二娘。
傅二娘被她照顾了几日,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她见了,心里也有了宽慰。
见到傅德文的时候,傅明月将这事也和傅德文说了。
傅德文这些日子是真的忙啊,忙着与齐阁老打交道,忙着四处交际应酬,这在京城当官可不比在于别的地方,关系错综复杂的,是以傅德文近期对于这些事儿也觉得头大。
不过猛地听到傅二娘的境遇,他有跟着直摇头,“这件事儿的确是二嫂做的不厚道,阿囡,这件事儿你虽做得对,可爹爹还是要交代你两句,在这内宅之中能不得罪人还是不得罪人的好,内宅和官场差不多,你得罪的人越多,说不准别人什么时候就会落井下石了。”
“若你真的觉得看不过去,将这种事儿告诉爹爹一声,爹爹去替你出这个头。不管怎么说,二娘也是该要叫爹爹一声四叔的,她小的时候我还见过她几回了,生的白白净净,好看得很,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了?”
自从傅明月的娘亲小桂氏死了之后,他就带着傅明月去了金陵,可毕竟一家老小还有桂姨奶奶都在京城,他偶尔也会回来几回的,“这件事,我会同你二伯父也提一提的,阿囡你放心就好了。”
傅明月摇摇头,只道:“爹爹,您话不能这样说,您口口声声说二伯父是个好人,可我越来越觉得他不算是什么好人了!”
“要他真的是个尽心尽责之人,明明知道二姐姐疯了,怎么会不去管她?二姐姐变成这样子,我看二伯父也有责任的!”
女儿长大了,知道关心别人了!这是好事,可女儿却太过天真了!
傅德文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话也不能这样说,你二伯父整日忙得很,哪有时间去管这内宅的事儿?若是你娘亲还在世,爹爹也不会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的……罢了,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说着,她哑然一笑,“你二伯父怕是觉得你二姐姐有你祖母,有你二伯母照顾着了,所以这才没上心!”
“更何况,人和人的性子都是不一样的,你二伯父性子严肃,向来不知道该如何管教女儿,阿囡可别多想,见到二伯父,也别生疏了!”
傅明月依旧觉得傅二老爷不是什么好人,低声埋怨道:“反正我就觉得二伯父不是什么好人,您还是别和他走的太近了!”
官场上的事情哪里女儿想的这么简单的?如今这满朝文武谁都知道他是户部左侍郎王一惟的人。
这王一惟是谁?可不仅仅是齐阁老的得意门生,更是他哥哥的舅兄了!这关系,哪里是说想撇干净就能撇干净的?
原先年幼无知时,傅德文只觉得这世上的事是非黑即白,自己要做一个无愧天地,无愧军师,顶天立地的好人。
可等着他入仕之后,他却发现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黑白颠倒的,那个时候他只坚信自己无愧于心就好了。
只是到了如今却发现无愧于心这几个字好像都很难了,京城的人际圈错综复杂,心口不一,口是心非的时候太多了!
他只觉得早知道如今,还不如就一辈子窝在金陵安安心心当一个小官就好了,起码每日和女儿都能够快快活活的!
只是如今再说这些,却已经是太迟了!
傅明月看出他的失神来,只道:“爹爹,您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傅德文哪里会将这样的事情同女儿讲,自然说没事儿了。
傅明月却是固执道:“反正了,您还是听我的劝,这世上就咱们俩儿最亲了,难道我还会害了您不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傅德文还真是哭笑不得了,摸摸她的脑袋道:“是啊是啊,我们阿囡都长成大姑娘了,知道心疼爹爹了!”
听听!
这话多敷衍!
简直是将她当成了三岁的小孩子!
傅明月如今是有劲儿不知道朝哪儿使唤,也知道光凭着自己的一张嘴,傅德文怕是怎么都不会相信自己的,神色愈发坚决了,“爹爹,我是说真的,我可没有同您开玩笑!一个人的行为处事就能看出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
“您想想,别说是您的女儿疯了,怕是您身边的丫鬟疯了,都不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的,就算是不能亲自照顾,也得安排个妥帖人去照看着,隔三差五的也得去瞧瞧吧!人家二姐姐还是二伯父的亲生女儿了,我看这些年二伯父怕是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更何况事到如今,这二姐姐疯癫的原因还是一个谜了,我不知道问了多少人,她们都是含含糊糊,说不清楚的样子,您觉得这事儿会不会太过于蹊跷了些?”
“不过是巧合罢了!小姑娘家家的,每日脑袋里都显得什么了!”在傅德文心里,傅二老爷依旧是那个处处照顾着他的兄长,纵然是心中有些疑惑,可他也不愿意去相信,“我看你啊就是想知道你二姐姐是为何疯的,替你二姐姐打抱不平了,是不是?既然你想折腾,那我问问你二伯父就是了!”
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傅明月点点头,笑着道:“那您答应了我,可不能骗我!”
用傅老太太的话说,傅德文向来将傅明月的话当成了圣旨一般,是以傅德文晚上再次去傅二老爷的时候,只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还记得二娘六七岁的时候,那一年老太太身子不好,我接到信忙从金赶回京城。”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二娘,当时我不过和二哥随口说起自己最喜欢的是竹子,傍晚的时候二娘便捧了自己冬日里从竹叶上扫的雪水给我泡茶,一捧捧雪水扫下来,怕是大半个月才能攒得了一罐子雪水,可她了,却是将自己存着的几罐子雪水都给了我!”
“到了现在我还记得二娘那双好像会笑的眼睛,肉嘟嘟的小脸,谁见了不夸她一句可爱?可如今再见到二娘,我真的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初的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二哥,我只知道二娘是四五年前突然病的,可为什么会病成这样子?您可别和我说是高烧发热成了这样子,若真的是这般,那为何阖府上下对这个事情缄口不谈?”
傅二老爷神色淡淡,正喝茶的他抬头扫了傅德文一眼,道:“二娘自然是高烧发热成了这样子,我骗你做什么?之所以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无非是我不想再提这件事!”
“二娘是我的长女,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当吃她刚生下来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后来就有多难过!后来见她变成这样子,我心里自然难过!老太太见了,自然阖府上下不准再提这件事!”
顿了顿,他更是意味深长看了傅德文一眼,“至于二娘原先身边伺候的那些丫鬟婆子,二娘成了这样子,他们难道不该罚吗?自然该打的打,该罚的罚,送的越远越好。”
傅德文将信将疑道:“这话当真?”
“自然是当真!”傅二老爷亲手给他斟了一杯茶,道:“你我兄弟二人情深,我为何要在这件事上骗你?若二娘还小,也许是有心人想要害了他,可那个时候二娘都已经十六七岁了,别人想要害她,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傅德文这才相信了,只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和他一样生了一片慈父之心。
如此,他们对这件事情揭过不谈,又谈了些朝堂上的事情。
等第二天傅德文再次去滕华园的时候,傅明月正和傅二娘一起玩儿了,她们一群人正在院子里跳毽子。
傅二娘虽然人变得痴傻了,可见着丫鬟们跳键子一个接一个,只拍着手叫好,笑声传得好远好远。
便是傅德文还没进院子,就听见楼下一只鹦哥在叫着“聒噪”,鸟笼下面蹲着一只小奶狗,汪汪叫个不停,傅二娘正站在廊下哈哈大笑。
傅明月则搬着一把小藤椅,坐在走廊上看着丫鬟们跳毽子,这场景实在太美了!
傅德文含笑走进去,“二娘和阿囡在玩什么呢?”
傅明月站起身来,叫了一声“爹爹”,傅二娘在傅明月的提点之下,也含含糊糊叫了一声“四叔”,接着又扭头去和小丫鬟们一起玩了。
傅德文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了下来,道:“我问过你二伯父了,说是当年二娘和二娘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九娘同时发热,九娘年纪小,没迈过去这个坎,去世了。”
“按理说二娘年纪不小了,病得也不算太严重,请大夫开几方药,喝了药也就能熬过去,可二娘和九娘感情一向要好,九娘没了,她受了刺激,突然就变得疯魔了!”
“你二伯父这个人就算是看重仕途,可也绝非是冷血无情之人,如何会准许别人再提这件事?当初你二伯父换了二娘身边的丫鬟,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就不多了,老太太又下令不准人去提这事儿,久而久之,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就少了!”
“你啊,不要太多心!虎毒都不食子!更何况还是一个人了!”
话虽这样说,可他心里也觉得傅二老爷对傅二娘好像有些薄情了些!
女人的直觉都是很准的,傅明月只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好,就算是这样真的说得通了,那我问爹爹一句,为何四五年前长房也突然不和咱们这一房走动了?”
“我知道您肯定要说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关系,肯定要说是巧合,可一件事是巧合,两件事是巧合,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难道还是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