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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女人爱这种狗血撕逼剧情, 就连县太爷也听得引人入胜, 背过身去交代衙役:“这堂真是可有意思了,去把夫人叫来堂下听, 好叫她也添个乐子, 记得让她去堂下, 你给辟出来个稍微空些的地方,但记得别扰民。”
衙役犯了难, 堂下那么多人,如何让太爷妇人听的爽, 位置好,又不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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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海林帮着卖了两天的菜, 硬生生把胆量给逼出来了,若说以前,听见太爷拍的啪啪响, 指不定就把他吓坏了,如今面对着太爷的逼问,都还不怵。
证人无需下跪,所以何海林站着给太爷行了个礼, 太爷见他斯斯文文,倒像是读过书的模样,问道:“证人性命,是何身份?”
何海林道:“小人李家村人氏, 姓何, 名叫何海林。”
周敞揪着眼睛瞧着何海林:“李家村不是都是李姓族人, 还有人姓何?”
何海林拱手答道:“正是,李家人原都住着李姓族人,何姓是从七十年前搬到李家村居住,现在是李家村第二大姓,我父亲那一辈曾置办百亩田产,家里有长工四五个,算得上这一代数一数二的大地主。”
瞅着他这身打扮,暖和是暖和了,明眼人看的出来都是旧衣服改的,他既然说父辈是李家村数一数二的大地主,只怕当不起这个称号。
连周敞都觉得他这话夸张了些,纵使家族落魄,也断不至落魄至此,遂问道:“你既然说你家有良田百亩,又怎会穿着一件改了的旧衣服呢?”
何海林看了秦氏一眼,说道:“我家在我父亲这一代本是富庶,为何会至于此,还不是有人在我父亲死后,撺掇父亲族人吃绝户,我本是富家子弟,幼时上过几年族学,因家中财产被人瓜分,这才无奈辍学。”
说道这里便恨恨的盯着秦氏:“那时我五岁,父亲临走之前把偌大家业交托在我母亲跟我手上,却让这恶妇撺掇父亲的堂兄弟等人分了我家家产,逼死我母亲,只为两个好处。”
这小子一席话勾起了周敞的兴趣。
吃绝户这个恶习在本地屡教不改,县中派人去乡野教民无用,又没办法惩处那么多人,这些人一窝蜂上前争夺过世族人的财产,连家中有后嗣的都不放过,偏巧这里有个现成的例子,既然吃绝户是有人撺掇,她又得了好处,自然是事情的起源,拿其杀鸡儆猴也是不错的。
听讲至此,大多数人也猜到了怂恿族人吃绝户、分财产、逼死寡母之人是谁。
面对着何海林的目光,秦氏心虚了,起先低着头一眼不发,到后来索性装作无畏之状,左右她这样心狠的妇人,哪怕逼死别人也是问心无愧的。
周敞问道:“吃绝户是本地一大陋习,本县也办过法令,但凡有举报吃绝户者,赏钱一贯,所有吃绝户的族人,罚钱还银打板子,今天这事牵扯到吃绝户我便不能轻易作罢,你且慢慢说来。”
一本正经起来,这太爷也有股青天之相。
何海林接着说:“好处有二,其一,我父亲跟我母亲说了一件事,那时他也还小,大概十来岁,那日因与兄弟几个拌了嘴,跑去地里躲了起来,乡间的地里是有草垛子的,躲久了也不冷,可天渐渐变黑,我父亲躲久了还是有些怕,于是准备往回走。刚准备起身,就看见一个妇人,拖着另外一个妇人的尸体往河边去,那地上之人他没看清,可站着拖人的是个大肚子,也就是李秦氏。我父亲还小,心中很害怕,回去高烧了一场,醒来才知道李建生的媳妇投了河溺死了,当时他明明见到李建生的媳妇头上有血,是被人敲晕过去了的,怎会是溺死的呢?”
何海林顿了顿,想了想:“应该是有人以为她被砸死了,抛下河去,谁知道人没死只是晕了过去,所以下河以后又淹了一回,这才有溺毙而亡之症,这件事情我父亲临死之前告知我母亲,谁知道被这妇人知晓,心中害怕,便起了借刀杀人之心。”
幼时丧母应该是他这辈子最伤心难过痛苦之处,回忆起这些过往,何海林此刻都止不住的颤抖,子女哀母之情,幼时丧母止痛,戳穿在在堂之人的心,不知道于氏是不是知道这些过往,才会对何海林格外关照。
“天杀的啊,这是诬陷,是诬陷,他恨我在他七岁那年给他拿了一件得了天花死了的人的衣服给他穿,害他也患上天花,长成这样一脸的麻子,心里不知道多恨我呢!”秦氏似乎识破了何海林的“奸计”,有些得意:“大人,他想娶我孙女,叫我儿媳妇一棍子给赶出去了,如今腿还有点瘸,你问问他恨不恨我!”
“哦?你给了他一件因天花所逝的人的衣服穿,李秦氏,你要知道这是谋杀!但凡得过天花的都知道,天花传染性极强,你为何会给何生一件这样的衣服!”
秦氏想糊住一个洞,谁知道捅出来另外一个大洞,谋杀李有胜母亲这桩罪还没落实,又摊上谋害何海林之罪。
“太爷,我愿望啊,乡下人哪有那么多讲究,衣服没破,补补也能穿的,那件衣服我也是洗过的,到时候这个人,非得说是我害他得了天花,你胡说!”
洗没洗倒是无从求证,但从秦氏无缘无故给一个孩子衣服就说不通,周敞喝道:“无缘无故的,你给个孩子衣服做什么,还说自己没有企图?”
“我没有啊,太爷我冤枉啊!”
“何海林,你继续说!”
深仇大恨,哪有不恨的,何海林看着秦氏的眼睛里面,几乎要滴出血来。
“我喜欢雪娟是一回事,你们不肯也就罢了,何故要扯到这件事情上来。为何要将雪娟嫁到王家去,雪娟在王家受尽了欺负,是不是她娘收了王家的银子掩下口来,在你们眼里当真有亲情吗?我记得雪娟小时候不是这样,是你怂恿她叫我何麻子,取消我这一脸的天花麻子的对不对?”
今天可是上演了一部大剧,堂下一阵喝倒彩的。
周敞真是觉得自己有点眼瞎,这么有心计的秦氏,大概也没想到李有胜会做足了准备应付她这一招“当头一击”,这回没击倒别人弹到自己,很有可能都爬不起来了。
堂下闹哄哄的,等着看秦氏跟孙氏的笑话,秦氏这张老脸倒没什么,既上的来公堂,就做足了心里准备,这与个人心里素质有关,当年她能大着肚子跑来李家逼走别人正房,自然是不赖的,孙氏却还年轻,被人捅出来收了王家的好处,隐瞒雪娟被欺负的事情,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
也不是头一回审这种乡间民风之案,早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但这桩案子从三十多年前说起,牵扯到好几条人命,桩桩件件如连环案一般,一时半会哪里审的完,周敞清了清嗓子:“肃静!”
一面回头跟书吏交代:“罗汉果泡些水,审了这么多年的案子,就没见过这么闹腾的公堂,嗓子都喊哑了。”
“肃静!何海林,接着说,不是还有一则嘛!”
何海林怒目瞅着秦氏,越想越气,说道:“太爷,这妇人当初怂恿我堂叔们分我家田产,自己也是捞了好处的,村口拢西五亩肥田就是她拿去了,当时的地契是由村中何屠夫的父亲经手的,经手人有画押,这妇人家必有留底,当年她家无缘无故的多了五亩地,村里的人都是长了眼睛看得到的!”
白白一块地划到李家,村里人当然有印象了,空口无凭,县令周敞派了个能干些的衙役去李家村找上年纪的人打听,看是否有此事。
衙役得了令,快马加鞭的就去李家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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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到中午,人困马乏,县衙下令休堂押后再审,秦氏因涉及到刑案,本该关进县衙大牢,考虑到未定罪,暂时收押在县衙后院的柴房,临了问孙氏愿不愿意陪着婆婆,孙氏大概还想着秦氏手里的织布银子,也跟着秦氏去柴房了。
秦氏自然大叫冤枉,她是原告,如今却要关进县衙的柴房,哭骂着县令大人官官相护,县令周敞无语,只得呵斥秦氏,你若是再闹腾,关你去牢里。
两个妇道人家哪里敢去牢房,想想只得偃旗息鼓,也不闹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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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裤裆还是湿的呢,被风一挂冰棱子都要挂出来了,刚才被吓着了是没想起有丢脸这回事,这会子臊起来了,有脸没脸的蹭到于氏旁边,问她讨裤子。
于氏自来不喜欢这个弟媳妇,如今撕破脸,也不用管往日情谊,冷言冷语怼她:“谁来县衙还带裤子啊,也真是稀奇,我又不是两岁的娃娃还会尿裤子的。”
换平时孙氏肯定会跟于氏吵起来,今天莫名其心虚,低着头跟婆婆说她要出去买条裤子才回来,秦氏见媳妇要走,横着脸骂道:“方才在太爷面前表现的好好的,真要你陪我老婆子去柴房,你也是不会去的,左右都是不孝子!”
这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嘴脸,孙氏也是见识了一辈子了,这会子换谁穿着一条冰裤子能挨过一天,她竟然一点也不懂心疼人,净怕人把她丢了,反正媳妇不是人是吧,你要这样想,我也不管了。想想索性狠狠心,她那二十两银子也不谋了,左右还不得留给她儿子,本搀着秦氏的手松了开去:“既然婆婆你都这么说了,我去去就回。”
秦氏本吃死了孙氏不会自己一个人走开的,谁知道孙氏这会子脸一变,她心中一急,骂的更加难听:“妈卖逼的臭婆娘,这个时候不要自家婆婆了是吧,你有本事走,看我不告你个不孝之罪。”
“不孝?不孝的人多了去了,人人都像你这般告啊,县太爷比路边卖青菜的还忙,你都这样了还这般恨,恬不知道这么多年是怎么让你横过来的,你乐意咋样就咋样,柴房我是不会跟你去的。”
说着这话,孙氏丢下婆婆就冲下堂去。
“把她给我抓回来呀。”
衙役无动于衷,县令大人可没说要抓那李孙氏,看准了眼下这个要犯才最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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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还是很冷,初化雪,处处都是一片水渍寒霜,老老小小的被李有胜从李家村带来也无地方安置,于氏做主带着请来县城的这一大帮子人,外加亲眷家眷没地方去的,就在县衙旁边的酒楼略作停留,吃一顿便饭,等申时初刻开堂前再来。
老族长三太爷这辈子见多了,过来本是作证李有胜与孝道无碍这回事,谁知道牵扯出来三十多年前的一桩人命官司,一想到这么多年的相处,桩桩件件事情都摆在眼前。
秦氏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倘若不是李有胜等到合适的机会,把这一桩桩的事情揪到一起来说,谁也不会把老秦氏跟李有胜的娘,何海林家中突变这些官司联系到一起。只是庄户人家更简单,背后说人是非长短有主意,真叫人杀人,等闲妇人哪有这样的胆子。
族中出了这样的事情,想瞒也是瞒不住了,遮遮掩掩的更不可能,只能由着县里去查,老族长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但愿大过年的不要开棺,凭给村里招来晦气。
眼看快年关,把这帮子老老少少的拉到县城吃风,李有胜也过意不去,一面搀扶着三太爷,一面不停的道歉。
闹到这种地步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但是心头憋了那么久的郁闷和恨,迟早要宣泄出来,他幼年丧母,何海林家破人亡,都是拜这老婆子所赐,今天这桩官司若不扯出结果来,任谁都不会甘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