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陈云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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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氏看着秦老二不动了, 上前又踢了他一脚,见他总不动弹,便试了试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胸口, 果然气息全无, 心也不跳了, 方才肯信这厮是死透了。

    她忽然觉得有些手软,闭了闭眼睛,稳了一下心神, 看了刘二牛一眼。刘二牛烂醉如泥,从桌上滑到了地下,撅着屁股, 像一堆烂泥一般的打着鼾。

    刘氏拧了一下腿, 将满脸笑意敛了下去,走到门边将门一推, 一张脸惨白的向外叫喊道:“来人呐, 我当家的被人害死了!”这声音,惊慌失措,让人听不出半分假来。

    这时候正是晌午头, 秦家房子外头不远处有一株大槐树, 几个村人正聚在那里吃饭。

    一听到这喊声, 各自丢下碗奔了过来。

    众人跑到秦家房外, 一起问道:“秦家娘子, 出啥事了?”

    刘氏满脸雪白, 慌张惊恐,两只眼圈也是红的,声音嘶哑道:“我当家的跟人吃酒,忽然喊肚子疼,我正说要去找大夫,他就吐了几口白沫不动了。想是,想是叫人害了。”

    那些村人顿时吃了一惊,就有两个胆大的,踏进屋中,果然见秦老二躺在地下,满脸的白沫子,两只眼睛暴突出来,满是血丝,两手十指如钩子一般的撕扯抓挠着自己的衣裳。

    这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横死的。

    那些村人便都乱起来,有的张罗着去喊里正,就有两个青年汉子将那刘二牛从桌子底下拖了出来,一记老拳将他揍醒。

    刘二牛正在黄粱美梦,忽然一拳被人打了出来。他睁着惺忪醉眼,看着一群围着他的大汉,各自一脸的不善,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还剩的半分醉意也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土塘村里正王根锁正在家里吃他婆娘做的手擀面,就听院里炸雷也似的一声:“根锁叔,不好了,秦老二被人毒杀了!”

    这王根锁差点把面条吃进鼻子里,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下也来不及去管,他豁的起身问道:“咋回事?!”

    来人跑的大喘粗气:“秦老二跟人吃酒,死在家里,秦家娘子慌没神儿了。您快去瞧瞧吧!”

    王根锁吓了一跳,将嘴一抹,跟那人匆匆往秦家跑去。

    一路小跑到秦家,秦家的黄土房子早已被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村人议论纷纷,指指戳戳。

    王根锁硬拨开人群,走到里头。

    刘氏坐在门槛上,一头靠着门柱,一手抹着脸上的泪,满脸悲怆,早已哭哑了嗓子。一旁,村里两个平日里和刘氏交好的妇人,一左一右的劝慰着。

    王根锁正了正裤带子,走上前去,问道:“秦家娘子,这是咋回事?秦老二咋就死了?”

    刘氏一见了他,两只红了的眼圈里再度滴下泪来,嗓音嘶哑的说道:“里正,您说说,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当家的今天跟人在家吃酒,我在厨房烧菜,就听见他在外头喊肚子疼。我出来一瞧,就看见他躺在地下打滚,问他话,疼的说不出来。我慌了,要去喊大夫,谁知他吐了两口沫子,就不动了。”说着,又声嘶力竭道:“我们两口子一辈子也没个儿子,只有个女儿也不在身边了。如今我当家的也死了,以后可叫我咋活?!”

    围观的一众村人,平日里也多少晓得些他家的事儿,对这刘氏很有几分同情。秦老二虽不是个东西,但这个年头,寻常人观念里,到底算是个当家的男人,如今他竟然横死了,这刘氏往后还不知要怎么办,都唉声叹气的感慨。几个妇人,看刘氏哭的凄厉,也物伤其类,跟着抹起泪来。

    王根锁听了刘氏所说,又进屋看了秦老二的死状。有了些岁数的人,又是一村里正,一看那样子就晓得是毒发身亡。他见果然是出了人命官司,顿时太阳穴上一阵跳疼。

    当下,他宽慰了刘氏几句:“秦家娘子,人已去了,还是想开些为好。”说着,正想派人去城里报官,忽然一眼瞥见一边捆着的刘二牛,便问道:“这人是谁?不像咱们村的。”

    刘氏哭的没了力气,就有人替她回道:“这人叫刘二牛,是左近一个二流子,今天和秦老二吃酒的人就是他。”

    王根锁顿时皱了眉头,这事儿怕还有些麻烦。

    刘二牛之前还如坠五里雾中,这会儿已经明白了过来。刚才还跟他一起喝酒吹牛的秦老二,此刻已经横尸在地,刘氏在一边哭成泪人,土塘村的人都满脸怒意的看着他。

    他打了个激灵,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事。他就说,这婆娘咋突然这么好心,竟然叫他来家吃酒!她早想谋杀亲夫了,如今还想拿自己当替死鬼!这婆娘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刘二牛顿时哑着喉咙嚎叫起来:“里正大爷,您可得听我一句,我和秦二叔好的跟亲叔侄一样,咋会毒他?!都是这婆娘,一定是她杀的!菜是她烧的,二叔一定是吃了她做的菜才中了毒!”这话才落地,就有人骂道:“你这话就是放屁,秦家婶子做菜下毒,那你咋没毒死?!”

    刘二牛没弯过来劲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村里出了人命官司,这可不是随意就能摁下去的。虽说皇权不下乡,但是一个村民被人毒杀,这么多眼睛瞧着,处置不当那王根锁这里正的位置往后也不好做了。

    于是,王根锁吩咐人将刘二牛关押在村子的祠堂里,派了几个村子里的年轻力壮的青年人把他牢牢看住,又让自己浑家劝着刘氏,他自己带了两个人到河间县去报官。

    因秦家房子死了人,要等着县里官差来看,不便留人。王根锁的媳妇便把刘氏让到了自己家,还劝她:“人死不能复生,刘娘子你还是想开些为好。”

    刘氏满面木然,一句话没说。

    她只想笑,但不能笑,只好绷着脸。方才那一场大哭,倒不是做戏,她只是在哭她自己,哭她被秦老二毁掉的一辈子。

    王家娘子又问道:“刘娘子啊,你家老二没了,往后你可咋办?我听说你不是还有个闺女,她是不是嫁人了,你不如投奔她去?”秦家有个女儿,但不带在身边,秦家两口子也不怎么提她,村里人还当她已经嫁人了。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但亲娘真没人能管了,多数的女婿家还是肯管口饭吃的。

    刘氏扯了扯自己的裙褶,没有说话。如果真的能平安无事,她也只打算自己熬着,横竖这些年都过来了,如今秦老二死了日子该更好过才是。

    至于春娇,她没脸见她。

    过了一个多时辰,王根锁带着县里的人回到了土塘村。

    县衙里听说土塘村出了毒杀的人命官司的,也很看重,派了差役和仵作前来。

    一众差役进了秦家的房子,四处搜查了一番。

    仵作验看了秦老二的尸体,确认是毒发身亡。

    这会儿,刘氏和刘二牛也到了。

    差役班头听了刘氏的言语,得知秦老二是吃酒中毒,便将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酒菜上,令仵作以银针验毒。

    仵作拿银针挨个试过,那针毫无变色。

    差役班头便皱了眉头,仵作却道:“班头莫急。”说着,将那酒瓶子端起凑到鼻尖一闻,并无什么特别气味,遂又倒了些出来,见酒水里果然有些细碎的草叶,便说道:“班头,此人肠穿肚烂,想是中了断肠草的毒。这酒中有断肠草的碎叶,死者便是饮用此酒方才身亡。”

    差役班头便问道:“这酒是何人购来?”

    刘氏便回道:“大人,这酒是刘二牛带来给我男人吃的。”

    刘二牛听的已经呆了,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好好带来的酒怎么会有断肠草,还将秦老二毒死了。

    他倒不算蠢笨,晓得自己再不说话,就要被人当了替罪羊了,连忙张口向那差役班头嚎叫:“大人,这酒是小的带来的不错。但小的和秦二叔一起吃酒,如果酒里有毒,小的岂不是也要毒死?”

    差役班头倒是个老成只之人,他办案众多,经验丰富,看了那刘氏一眼,见她虽形容憔悴,又有了些年纪,却秀色难掩,适才又听那些村民说起,秦老二平日里惯打老婆,不由眉头微皱,只觉得这案子怕不简单。

    当即,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发话将刘二牛、刘氏连同一干证物一同带回衙门。

    刘二牛还在咧嘴大喊冤枉,却被不耐烦的差役堵住了嘴。

    刘氏面色淡淡,没说什么,略收拾了两件衣裳,便跟了去。

    土塘村人看着都嘀咕,这把刘二牛抓了也就是了,咋连刘娘子也抓呢?有些人就琢磨出味儿来:这官差老爷,是疑心刘娘子呢!

    易峋和秦春娇坐车到土塘村时,已经是黄昏时候了。

    易峋的意思,晚饭灌醉秦老二,晚上趁着天黑容易动手。

    到了土塘村,秦春娇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她已经几年没有见过娘了,娘就在这个村子里呢!

    进了村子,易峋见着路边有几个坐着闲话的老人,便上前问道:“老丈,请问秦家怎么走?”

    那几个人听他提起秦老二,不由脸上一阵怪异的神色,就有人问道:“你们是他啥人,问他家干啥?”

    易峋面色淡淡,说道:“我是他女婿,听闻丈人家搬到了这里,来探望的。”

    那几个人更是一脸惊异,秦家在土塘村也住了两年,可从没听说他有这么个女婿,再看他身侧站着的俏丽女子,更是一脸惊艳。虽然是模糊听说秦老二好像有个闺女,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有,还生的这么俊俏!

    但这事儿也怪,既然是女儿女婿,咋两年都没上门走动,连老丈人家搬哪儿去了都不知道?

    秦家多怪事,才死了人,又冒出来一对女儿女婿,还是别沾惹了,免得惹上啥祸!

    这几人都一个心思,没搭理易峋和秦春娇,惊各自起身散了。

    易峋和秦春娇有些诧异,正面面相觑之时,倒是有个好事的,走出十好几步,回身远远的说道:“秦老二中毒死了,他浑家刘氏被河间县县衙拿去了,他家如今可没人。你们真是他们闺女女婿,还是赶紧上河间县去寻人情吧!”

    秦春娇听了这话,简直不敢信自己的耳朵,又像晴天霹雳。她怕了恨了十多年的父亲,居然就这么干脆的死掉了,而她母亲还被抓去了。

    这事态发展,实在出人意料。

    易峋也是惊讶不已,他印象里的刘氏一向是温和而沉默的,面对秦老二的苛待,她逆来顺受,把秦春娇护在身后,自己硬接着秦老二的拳头。

    他甚至觉得,这个妇人大概根本没有脾气。

    这件事,当真会是她做的么?

    易峋只在心里略想了想,便看向了秦春娇,他担心的只是她。

    明知道她娘在她心里的位置,自己早该把这件事办好了才是,只为了那些破事就拖拉到如今,事情才会变成了这样。

    易峋对自己生出了些懊恼,这事儿见了官,怕就没那么容易收场了。

    秦春娇秀眉微蹙,水汪汪的眼睛里漾着一丝忧虑,她微微垂着头似是在想着什么。

    易峋低声道:“春娇,你在想什么?别急,有我在,我们再想法子。”

    秦春娇的眸色忽然坚定下来,她说道:“峋哥,咱们回去拿银子,明儿就去河间县。”

    她可不是无知的村妇,京里那两年已经熟知了许多人情世故,尤其是官场那些事,晓得有钱有人就好办事。

    有没有人不知道,但钱必须得有,好在她做生意这两月,已经存了几十两银子。虽说不晓得够不够官司,但打通关节求人照顾娘,还是够的。

    易峋当然也明白这些道理,他颔首答应,又同着秦春娇回了下河村。

    当天晚上,秦春娇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来,看着外头的月牙,白泠泠的,冷的有些瘆人。已经是四月天了,还有这样让人心里发冷的夜晚。

    她不知道娘这会儿怎么样了,不知道为什么县衙要抓娘,她不信娘会杀人。

    打小,娘总是那么温柔慈爱,坚毅不拔,似是什么难题都难不住她,什么担子都压不垮她。

    没有过不去的坎,这是她常说的话。

    娘教会了她温婉□□,易母教会了她礼义廉耻,正是这两个妇人的言传身教,才让她没有在秦老二的手里长歪。

    这样的母亲,怎么会杀人呢?虽然她觉得,秦老二简直是罪该万死。

    易峋也睡不着,他担心秦春娇,便走了过来。

    推门进去,她果然没睡,垂散着如瀑也似的长发,穿着月白色的中衣,踏着绣花拖鞋站在窗子边。白霜也似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像是一层薄纱。

    易峋走上前,低声道:“春娇,睡不着么?”

    秦春娇却是愣愣的,半天忽然说道:“我娘以前说过,这样的月夜,鬼是要吃人的。”

    这原本是老人吓哄不肯睡觉的孩子的,但秦春娇这会儿却是信了。

    易峋怔了怔,明白过来,脸色微沉,索性将她抱起,在床盘坐了,把她放在自己膝上。

    他磨着她的头,还像小时候无数次哄她那样,嗓音沉沉:“我们明天就去河间县,没事的,你不要怕。”

    秦春娇却忽然激动了起来,她微微喘着气说道:“我娘不会杀人的,一定是那些官差弄错了,一定是的!”

    秦老二怎么死的她一点也不在乎,她只担心她娘,她好不容易才过上安乐的日子,还没有照顾过娘亲一天,娘怎么能离开她?!

    易峋心里微微一动,却还是将那念头压了下去,他将那副柔软的身躯揉在了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略有几分凉意的身子。

    他说道:“我知道,他们弄错了,你娘不会有事的。”顿了顿又道:“官差办案,总要把事情弄清楚了,这又是人命官司。想必只是叫你娘去问话,没事的。”

    男人宽厚的胸膛和低沉有力的声音,抚平了秦春娇的不安。她靠在那坚实温暖的怀里,朦胧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