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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突袭蒙诈式’问询法,是一次我和老黄喝酒的时候,这个干预审出身的老刑侦告诉我的办法,其实也不是什么学名,就是刑警队内部的一种俗称。
当警方遇到冥顽不化的犯罪嫌疑人,审讯打不开突破口的时候,有时会采取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忽然说出一个犯规嫌疑人苦心隐瞒的名字、地点、时间、事件,从而一举击溃对方的防备心态,造成一种警方已经掌握其某些重大犯罪事实,现在只不过等其坦白从宽的假象。
当然,就像宝剑有双刃,‘突袭蒙诈式’问询,有时候也会适得其反。
比如,警方从掌握的线索判断,犯罪嫌疑人很可能在某个时刻出现在某个地方作案,于是突然问他,“你在XX日去XX地干什么?”
如果这是事实,而之前警方多次预审的时候从来没有提到这样的细节,就会在一瞬间对犯罪嫌疑人造成心理上的强刺激,形成层叠式冲击,令对方误以为警方已经掌握其犯罪事实,从而内心防线坍塌,最终交代问题。
但反过来,如果预审员的提问技巧没有把握好,或者所提出的问题和犯罪嫌疑人无关,那么反而会引起对方警觉。并且如果犯罪嫌疑人具备一定反侦察、反预审的能力,就能从这样的问题中推断出某些信息,比如,警方并没有掌握什么实质情况,他们破案的方向已经跑偏,自己同伙并没有交代…
于是,犯罪嫌疑人不但不会坦白交代犯罪事实,甚至心理防线更加稳固,从而对预审造成极为重大的干扰。
我说出姬瑶花的名字,原以为金苗会大吃一惊,表现得很慌乱。
然而我错了,大错特错。
金苗的确有些诧异,不过却不是如我想象的恐慌性受惊,而是一种‘我江枫为什么会提到姬瑶花这个名字,而且还说她对自己很好?’的好奇状态。
我盯住对方,一眨不眨观察金苗的面部表情,试图通过微表情勘察,判断金苗到底是真不害怕,或者只是对方心理素质太好,已经能够装到我完全看不出来的程度。
金苗挑着眉毛,问,“江队,你说什么?姬瑶花?她对我很好?”
我的心一沉,却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说什么你没听清楚吗?”
“哈哈,哈哈哈哈!”
金苗忽然笑了,甚至笑到前仰后合。
“笑,笑你麻痹啊!”我怒不可遏,心里极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试探近乎失败,但事实上已经被一种沮丧的情绪所包围。
“哈哈…”金苗仍然在笑,忽然道,“江队,你在诈我吧?姬瑶花…哈哈,我认识她是谁啊?你去打听打听,在三监区,我踏马最恨的就是姬瑶花!你竟然还说她对我好?你当我金苗是吓大的吗?”
“…”
我张了张嘴,却完全说不出一个字。
金苗的脸上,左边眉梢上挑,双唇紧紧闭合在一起,包裹着的上下牙床呈现出一种咬合在一起的状态,同时身体前倾,被铐在一起的双手互相扭绞在一起,甚至手指在手背上摁出白色的痕迹…
这一切反应都证明金苗对于姬瑶花在内心深处深恶痛绝,甚至两人之间很可能有着极大的仇恨。
显然金苗的表现并非假装,事实上,像我这种被大学导师老爷子多次有针对性训练过,并且在训练课上,提前做足思想准备的犯罪心理学从业人员,也不可能做得比此时的金苗更逼真。
麻痹的,显然二人之间过节很深,而我却说什么姬瑶花对金苗好…
这就像俩人一起吃饭,一个突然问另一个,“神州首富牛云昨天和你一起吃饭,去哪儿了,吃的啥?”被问者能惶恐吗?不可能,只会觉得这个问题太搞笑,太无聊…
“江队,您不要再废话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金苗冷静下来,看着我的目光变得冰寒而冷漠,“对,就是姬瑶花,她犯了神经病,她买通我和王红,让我们制造女犯群殴!政府,我的回答您满意吗?”
我盯着王红,一只手夹着燃烧了半支的香烟,另一只手上的签字笔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在预审底稿上写下任何一个字。
“江队?我的回答不准确不相信吗?”
金苗仿佛来劲儿了,“我大姐我二嫂的工作就是姬瑶花安排的,她给了我们很多钱,让我们跟监狱过不去…对了,授意我们狠揍张泌和上官虹(那两个被重伤的女犯)也是姬瑶花的主意!政府,你们快把她抓起来关禁闭啊,抓啊!”
终于,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却发现得到的方式是那么可笑又可悲。
身边的邱梦皱着眉,始终没有说话。
而另外两名三监区参加预审的女管教,同样默不作声。
谁都明白,这种供词根本做不了数,甚至反而变相证明姬瑶花并不是买通金苗等人,暗中推动女犯群殴案的幕后黑手。
我关掉录音笔,站起身,慢慢将手中烟头向前伸出,嘴里叫了一声,“邱监,你们几个,转过头去。”
“江枫,你要干嘛?”邱梦有些慌。
我咬着牙喊,“转过去,麻痹的,没听见吗?”
邱梦等人终于闭眼,我则在电光火石间,猛然将还在燃烧着的烟蒂按在金苗的…
“啊~~~”
金苗一声惨叫,吓得身体向后猛缩。
邱梦立即张开眼,蹭地一下站起身,冲我怒吼,“江枫,你踏马的想干什么?虐囚吗?”
我不为所动,啪地一下点燃打火机,再次向金苗捅了过去。
“江枫~~~你,你给我住手!”
邱梦扑上来,一下抱住我,冲另外两名女管教喊,“你们都特么愣着干嘛?快把这家伙拖出去,麻痹的,丫江枫疯了!”
我挣开对方,冷着脸笑,“邱监,你急啥啊,看清楚咯,我特么动她一下了吗?”
我的烟头,正正好好按在金苗双手腕上的精钢手铐上,已经被摁灭。
而打火机则只是将金苗垂下来的几缕头发烧掉,并没有伤及对方一寸皮肤。
我笑笑,“特么老子看她身上有个臭虫,想帮丫的整理一下个人卫生,怎么,这也不行?”
说完,我忽然站起身,转过去来到对面已经吓得惨无人色的金苗面前,嘴贴在其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露怯了知道不?金苗,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