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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也并非所有黑影怪物都去爬山了。冯妙君就发现每百个黑影当中至少有一个爬上出深渊后就往悬崖边缘走去。这样的,一般身形清晰,面貌更接近于人类。
换言之,只有最强大的怪物才选择了这条路。
冯妙君不着痕迹地左顾右盼,然后飞快跟上。
说起来,入侵云崕识海的怪物大多一声不吭,甚至交头接耳都不曾,然而行动井然有序,竟无一个出错,就像是有人在暗中给它们施放指令。
绕过一片林地,前方赫然出现一栋民宅。
冯妙君足下一顿,恍惚间竟然走神。
她看见了什么?那砖、那瓦、还有屋边的大树……那不是方寸瓶里的小院么!
云崕到底有多喜欢自己的屋子,才会在识海里也具象出来,分毫不差!
她这么一停顿,后面的黑影就大不满:“快走,没时间了!”
“时间”这个概念,在识海世界里最是模糊。现实里过上千年,这里也许只有一瞬;这里过完千年,现实里同样可能也只过去了盏茶功夫。这头怪物为何要着急于时间?
联想方才在迷宫里听见的那一句“他身体正在恢复”,是不是她喂给云崕的血肉精华,也开始影响这一方天地?毕竟魂、体之间的联系太紧密也太神秘,躯体发生的变化,极有可能也影响到识海世界。
这对她来说,倒真是个好消息。
她当即加快脚步,往小院奔去。
越是接近,她就越是惊讶。世上绝无第三人能比她更了解这个院子了,不过它现在孤立在悬崖边上,后头没有她习以为常的小山,旁边也没有潺潺流淌的小溪。
可是院子里的大树依旧枝繁叶茂,攀援在篱笆上的小白花羞答答地绽放——似乎以这道篱笆为界限,院子里春意盎然,院子外冰天雪地。
风雪侵不进篱笆,外头的怪物也不能。事实上,院墙外头飘荡着淡淡的黑雾,那是一个又一个强大却没有显形的怪物。
篱笆孔眼疏大,看似只能挡住空气,却严守住这一方天地。
恰好路过一棵挺拔的松树,冯妙君顺势挪去,三两下攀到树冠上想要俯视全局,目光却被院中一个身影吸引,久久不能回神。
那是个稚龄童子,看起来最多只有五、六岁,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冯妙君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孩子,五官精致又可爱。
桃花如果有灵,也不外如是。
虽然他还没长开,却可以想见今后风靡万千芳心的巨大潜力。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眼尾微微斜起,尽管还未成型,但不难看出日后要长成一双桃花眼。
冯妙君瞪着他,久久无语。
只看这一眼,她基本就认定这孩子和云崕有关系,他们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说有甚不同,大概是这孩子双眼无神,眸光呆滞,与云崕的灵动如一泓春水大相径庭。
他就站在院墙后头,与外界只隔着一堵小木门。
可是外头的黑烟尽管蠢蠢欲动,却怎么也越不过这条看似脆弱的边界。
院子里,是个安全的庇护所。
冯妙君也留意到,院门外头还站着一个女人。从她现在的角度俯视下去,刚好能望见一个侧脸。
且不说眉目如画,那女子连颌颈曲线都很柔美,第一眼就能惊艳世人。青丝如瀑,到肩后才用丝绦简单绑起。
真正的美人,要面貌、身形、细节无一不好,这也是个不输与玉还真的绝色。不过女子心细,冯妙君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她的发式不似今人所用。
她的目光也很温柔,红唇一张一合,似是正与小院里的童子说话,然而手掌几度触到木门,门上即有金光闪过,将她指尖弹开。
冯妙君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女子虽然貌美,可是跟无数黑影站在一起,又能是什么好货色?这里是云崕的识海,想来那小院就是他心中坚守之地。小院抗拒她的推入,就是云崕还未对她放下最后的警惕。
这里的怪物好似无穷无尽,她孤身一人,该怎做才能将它们击退?
就在这时,她听到黑影当中传来若有若无的低语:“快些,天要亮了。”
这声音近得像在耳边说出,场中的女子也听见了,蛾眉扬起,脸上的神情却变得更加柔和,对着童子絮絮几句,杏眼中就流下晶莹泪水。
童子原本呆若木鸡,也不知听进她的话没有,可是望见她颊上滑落的泪珠,他目光忽然闪动一下,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有戏!
周围的黑影一阵翻腾,女子更是露出了哀恳的神色。
冯妙君大急。
不过童子神情的变化也只有那么一瞬,随后又恢复了木讷,任女子怎样唱作俱佳也是无用。
还好,还好这家伙铁石心肠。云崕的脾性,冯妙君早就了解透彻,知道此人从来紧闭心扉,就算她与他相知多年,云崕也依旧保守着自己的小秘密。也不知这些怪物对他做了什么,让他魂体都退化回五、六岁模样,神智蒙蔽,但人的本质可不会轻易改变。
这个臭毛病,眼下反而成了优点。即便他现在被迷惑,心底也固守一分怀疑、没有动摇。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天空好似比方才透亮些许。
黑烟翻滚,冯妙君听到他们窃窃私语,尽是狠命催促:“赌一把,快!”
于是从悬崖边爬上来的一缕黑影开始变形,五官和身板都越来越清晰,等走到小院门外时,它已经变作了年约二十四、五岁,高大俊美的男子!
这人面如美玉,修眉薄唇,五官比女子还要漂亮。冯妙君见到他,下意识咬紧牙关才未惊呼出来:
他的面貌,居然与云崕有六、七分相似!尤其那双眼睛的形状,她伸手描绘过无数次了,怎样也不会认错。
只可惜他眼中不再蕴一段风¥¥流,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杀意与怒火,面颊扭曲,绣金的黑袍上都沾着鲜血。
他手里握着长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仿佛身体重逾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