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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运气有点背, 一连问了好几户人家, 都说房子太挤, 没有房间出租。
钱淑兰有些失望。
正当她无处可去的时候,突然想到之前认识的黄牛张石头, 他应该认识不少人吧。毕竟走街串巷的,知道的事儿肯定不老少。
打定主意之后,钱淑兰立刻到张石头常待的那个巷子里找人。
谁成想, 张石头根本不在。
钱淑兰只能到红旗饭店去向杜老板打听,得知张石头下午才会过来,钱淑兰便向杜老板打听附近有没有人家要租房子。
杜大海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终于让他想到一个地方, “正好我认识一个姑娘, 她一个人住, 我帮你问问她,是否能租一间屋子给你。”
钱淑兰眼睛一亮,立即朝他道谢。
杜大海摆摆手,“不值当的。”
正好, 现在也不是饭点, 杜大海让徒弟忙活, 自己先出去找人。
钱淑兰觉得自己跟杜大海只不过点头之交, 充其量就是认识,连朋友都算不上。对他的帮忙,钱淑兰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表示,所以她起身到百货大楼准备买件东西当谢礼送给杜大海,也算是礼尚往来的意思了。
她寻思这杜大海是个厨子,送把刀说不定正合他的喜好。
现在买刀还不需要工业券,所以钱淑兰一口气买了三把。
之前,她已经买过两把了,还买了五张大铁锅。
为什么买这么多?其实,也是以防万一,如果将来分家,儿子们要买铁锅应该很不容易,毕竟乡下哪来的途径凑工业券?
现在她提前买了,也算是以防万一了。
等她回到饭店,没过多久,杜大海就领着一位姑娘进来了。
钱淑兰没想到还是熟人。
“姜同志?怎么是你?”
姜玉瑛也没想到杜叔叔所说的人居然是这个老太太,心里十分满意。这些日子,她大姑一直带着人到家里闹,门锁她都已经换了,他们进不来。只好半夜过来敲门让她睡不好觉。一连几天她都是这样没精打采的过来吃饭,自然被杜叔叔看到了。她就跟杜叔叔抱怨两句,没想到对方会帮她介绍同住的人。有了同住的人,到时候大姑一定不敢再过来捣乱。毕竟对方跟大姑可丝毫没有关系,不算亲戚纠纷,街道办不敢再和稀泥。这也是为什么她不缺钱,却要把房子租给别人的原因。
杜大海有些惊讶,“你们认识?”
姜玉瑛和钱淑兰笑得开怀,钱淑兰便向杜大海解释了两人认识的经过。
杜大海朝姜玉瑛叹了口气,“要不,你还是找个男人嫁了吧!有夫家为你撑腰,你也能少受点罪!”
哪知道听了这话的姜玉瑛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来,她固执地摇头,“杜叔叔,不用了。我不嫁人!”
杜大海也知道她的顾虑,便也没说什么,转尔说到租房子的事儿,他朝钱淑兰笑着道,“你说住十天,我寻思你自备口粮,付两块钱就行。”
因为是短租,所以比长租贵上一倍。
钱淑兰倒也能理解,直接点头答应了。
钱淑兰把自己买的刀送给杜大海,他却推辞不收。
钱淑兰却执意要他收下,末了又有些为难道,“杜老板,其实,我还想让你帮个忙,如果你不收,我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听到这话,杜大海便问道,“什么事?”
钱淑兰哪有什么事儿,她不过是随口一说,于是装作很为难地表情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以后我再跟你说吧。”
杜大海以为她要他帮的忙可能有点难以启齿,不好说给其他人听,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心里还在想着,如果自己帮不上忙再把东西退回去就是。
姜玉瑛帮钱淑兰拎着包裹,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红旗饭店。
姜玉瑛带着钱淑兰走到自己家院门的时候,突然隔壁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打骂声。
姜玉瑛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钱淑兰颇有几分不解。但也没有好奇地凑过去看。
姜玉瑛安排的房间很宽敞,一张床,一张书桌和衣柜。
钱淑兰很满意,姜玉瑛又跟她介绍了吃饭的问题,“这边的土灶可以用。其它的东西,您也能用。”
她收费贵一倍,所以,油盐酱醋都包括在内的。
钱淑兰很满意,转尔跟她聊起了家常。
原来,姜玉瑛是个孤儿,全家人都在战乱之中死了。
因为父亲是个烈士,上面领导怜惜她,还给她安排了一份工作。
也就是这份工作,让许多亲戚垂涎,隔三差五就要过来骚扰她。
姜玉瑛性子比较泼辣,人也算精明。
所以,每次都让他们铩羽而归。
钱淑兰有心向姜玉瑛打探工作的事儿。
这些日子,她反复想过了,王守智和王守仁的不同之处。
两人心中的好母亲是不一样的。
王守仁觉得一个好母亲,就是关心他,爱护他,鼓励他,疼爱他的孩子,就够了。
可王守智却多了一样,还要给他安排一份工作。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给他做饭,关心他,开导他,都不能让他再增加孝心值的根本原因。
所以,她现在就需要帮他换一份工作。只要她能帮他找到一份工作,他就能挺起腰板,不再对李彩英忍让下去。
说起来,李彩英这个人,明显的好坏不分。她尽职尽责扮演一个好婆婆,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一分孝心值也没给她加。
所以,现在唯一能改变李彩英的人除了李国成就是王守智。
李国成,她是半分不报希望的,之前,她反复提点过好几次李国成,可李彩英却越来越过份,一看就知道他没有教李彩英。想想也是,如果他能教好李彩英,就不会把她养成这副德行了。
所以,只剩下王守智。
只要,李彩英还想跟王守智过日子,她就必须改变一下自己的态度。所以,她才没有回乡下。继续留在城里,边买粮食,边打探工作的消息。
姜玉瑛听到钱淑兰打听工作的事儿,低头思考了一会儿。
钱淑兰见她似是有难言之隐,忙道,“姜同志,不用担心钱的事儿,我不差钱!”末了又补充一句,“临时工也行。”
正式工恐怕很难,临时工也不是不行。只要能让王守智挺直腰板,恐怕他也不介意只是当个临时工。
姜玉瑛见钱淑兰误会了,忙摆手道,“其实,现在多数厂子招工都只招内部员工子女。就是临时工也是一样的。”
虽然,钱淑兰早就知道这年代找工作是一件很难的事,可听到条件这么苛刻,还是勉不了有些失望。
看来,还是她想当然了。也是,如果工作真有那么好找,王守智也不会那么颓废了。
哪知,姜玉瑛紧接着就道,“最近,我们粮油店在招采购员。听说,还要面试和笔试,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我听领导说,谁要是能弄到一千斤大米,谁就可以被录取。”
钱淑兰心都快跳出来了。
一千斤大米?
她喜不自胜,姜玉瑛却撇嘴道,“上面的领导却是个抠门的,一千斤大米,还只要好大米。我听说这大米是为了给员工福利特地布置的任务。”粮油店的大米都是定额的,除了每个街道分配的定额,剩下的量并不多,根本就不够发员工福利,所以这次领导才别出心裁,试试新员工的工作能力。
钱淑兰却觉得此事有戏。她一把握住姜玉瑛的手,两眼放光,“怎么报名?我替儿子报名去。”
姜玉瑛见她眼睛亮得吓人,愣了一下,还是提醒道,“咱们这儿是北方,买大米很难的。”难道钱婶子要到南方买大米吗?介绍信怎么开?大米怎么运过来?
钱淑兰很肯定地点头,“我绝对有办法。”
姜玉瑛见她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点头答应了,“明天我带你去报名吧。如果是城镇户口,还有可能成为正式工,如果是乡下户口,就只能当个临时工了。”现在这年代转户口并不容易,因为这户口是与粮油关系挂钩的,农转非的手续十分复杂,现在上面检查特别严格,转正手续也是一拖再拖,名额卡得很紧,一般都要五六年才能转成功。
钱淑兰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儿,王守智就是城里户口啊,这么说,他还能当正式工。钱淑兰激动得不行,转身就跑到自己房间,拿了十斤大米用麻布袋子装了拎出来,提给姜玉瑛,“姜同志,这是给你的谢礼,如果你不说,我都不知道。”
姜玉瑛忙摆手推辞,现在大米一毛四一斤,这里十斤都有了,她怎么好意思。
钱淑兰却坚持要她收下,语气十分诚恳,“比起你帮我的,这点大米算什么。你要是不收,我都不好意思请你带我去报名了。”
姜玉瑛听到她这么说,只能收下了。她探手朝里面抓了一把,看到手心里的大米惊了一下,这大米米粒均匀,色泽光亮,醇厚绵长,芳香四溢。一粒半截的都没有。
姜玉瑛忍不住赞了一声,“好米。”
这年代因为机器比较少,所以,生产队多数用得还是原始的脱粒方法。用石磙碾压稻穗,再放到机器里剥壳。
因为石磙碾压稻穗这道工序,米粒就不可避免得会被碾碎,炸开成两截。
所以,很少会没有半截的,甚至三截,或者直接碾成碎沫的都有。
这大米却一粒半截的都没有,全是完好无损的,一看就是用筛子把那些碾碎的筛了出去,精心挑选出来的。
就冲这个品质,姜玉瑛觉得这工作说不定还真能落到钱婶子儿子头上。
钱淑兰听到她的赞叹,心里也有些得意。
原本,她因为糊里糊涂选了大米,有点懊悔。如果当初,她选了玉米或是红薯,会不会能多得一些粮食,可后来又一细想,那些修仙世界,未必会有这些东西。
他们之所以不用担心没粮食可吃,是因为他们不需要机器,一个法术就能让这些稻子自动脱粒。
现在,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大米居然还能有大用途,简直是喜出望外了。
走到小房间那边,敲起了小房间的门。
这房间原本是小蝶的房间,因为他娘突然来了,李彩英就把小蝶接到岳父那边去了。连跟钱淑兰打个照面的时间也没有。
虽然钱淑兰占了原身的身体,可她并没有继承原身的感情,所以对此事半点也不在乎。毕竟她的任务跟那小萝卜头没有半分关系。
“进来吧!”钱淑兰特地没关门,就知道王守智一定会过来。
看到他,钱淑兰都替原身可怜了。她最疼的儿子其实是几个儿子中孝心最少的。也不知,原身知道了会不会伤心。
原身对几个儿子真是没话说。
就比如说衣服,农村每年都会发下布票,一人3尺3。这点布连件上衣都做不了,可原身克扣家里女人的布,全给儿子孙子做。
一人一身,年年都有。
家里的女人都是捡男人剩下的衣服穿,就连原身自己也不例外。
原先,钱淑兰想穿件体面的衣裳出来,可翻箱倒柜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有不带补丁的衣服。
难道这不是母爱吗?可是没人看到,尤其是这个小五。
他结婚之后,就像姑娘嫁出去了一样,结婚七年,除了第一年给了原身二十块钱,后面这六年,干脆连家也不回。
不知道的,还以为原身对这个儿子有多苛刻呢。
要不是不得不改造,她都想把这货给扔出去。
王守智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看到他娘,抿了抿嘴,有些不自在。
钱淑兰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他一眼,冷哼道,“倒完洗脚水了?”
在原身几个儿子当中,王守礼算是最宠媳妇的,曾经在媳妇生孩子的时候给媳妇洗过衣服,被老太太看到,把还在做月子的周雪梅骂了三天,整得全村人都知道了,把原本就伤了身子的周雪梅气得不行,但碍于孝道,还是忍了下来。
这还只是洗衣服呢,再加上周雪梅只是身体不便才让王守礼帮着洗的,也算是情有可缘。
可,李彩英呢?好胳膊好腿儿的,一点毛病也没有,如果原身看到她最疼爱的儿子给女人洗脚,还不得炸开锅。不把李彩杀打个半死,都算原身发了善心。
钱淑兰一想到那个场景,说实话,她还真觉得有点可惜,没能看到这种极品大战极品的大戏。
王守智尴尬地摸了摸手背。
钱淑兰重重叹了口气,“娘把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到大,你从来没给我洗过脚,想想就觉得心酸!”她拍了拍大腿,委屈道,“养儿子有什么用!还不如闺女呢,至少能贴心!”
她的声音带着点哭腔,王守智羞愧万分,忙不迭地道,“娘,我去给你端盆洗脚水。”
说着,不等钱淑兰答应,立刻跑出门,很快就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进来了。
在主卧床上躺着的李彩英左等右等就是没能等到王守智回来,忙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侧耳趴在小房间门上听里面的谈话。
房间里,钱淑兰正在跟王守智讲他小时候的事儿。
人的记忆很奇怪,会下意识地选择忘掉那些受苦受难的日子。
王守智自然也不例外,自从当了工人,他再也不愿意回想以前那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所以,他对小时候的事儿基本上已经忘光了。
钱淑兰回忆的时候,自然不只是为了说这些糟心事儿给他添堵。
“那时候,全家就只剩下一个窝窝头,你却把自己分到的那半块窝窝头塞到娘手里,非要娘吃。那时候,娘就觉得你才是娘最贴心的好儿子。”这件事情是原身记忆最深的事情,所以原身才最疼这个小儿子,觉得他最有孝心。
不过,人长大了,心思也就杂了。现在的王守智再也不复当时的天真。
现在的他回想起这段来,只会嗤笑自己的傻。只有半块窝窝头,还塞给别人,这不是傻这是什么?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娘,他都觉得这样的牺牲不值得。
钱淑兰重重叹了口气,话峰一转,“你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小五?”她话音非常低沉,透着老态,更带着浓浓的失望。
王守智心里有些不好受,他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驳,可想到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又有些说不出口。
钱淑兰用无比悔恨的语气继续道,“如果我当初知道你进了城会变成这副六亲不认的样子,哪怕饿死,我也不让你进城!”
王守智心里酸涩,听到他娘后悔了,他心里并没有原来那种舒服的感觉,实际上他心酸得只想落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末了才提醒她,“娘,彩英是你让我娶的。”
其实,当初王守智选择李彩英,也是因为他和林芳没有多少感情。毕竟当初只是相看时见过一面,他对林芳只是有些好感,根本没有相处过,比起当工人这个诱惑,他自然选择后者。也算是人之常情。
原身也是也是因为这点,才极力撮合他和李彩英在一起的。只是原身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她空有一颗爱子的心,却没有什么智慧。就算她看中李彩英条件好,也该找人打听吧?毕竟天上掉馅饼这事儿,多数都有假。可她偏偏没有,被好运砸晕了头脑,就什么也不管。
钱淑兰虽然觉得原身留给她的烂摊子很难头疼,可事情已经发生,她不该去计算到底是谁错得比较多,而是要让王守智明白,做人的基本原则。她重重叹了口气,“我让你娶她,是想让你过好日子。不是让你连家也不要。我问你,这些年是李彩英拦着你,不让你回家吗?”
王守智涨红着脸,一副丧气样,好半天才道,“我的工资都被彩英收着。我回去,连样东西也买不了。我怕家里人会笑我。”
他也想风风光光地回村,给家里人长脸,或者炫耀一回,可他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每次发工资,李彩英都会把他的钱和票搜走,一开始他顾及工作是岳父找得,就给她了,可他没想到李彩英是个一毛不拔的人,一分也不给他,没有钱,他就买不了东西,就这么空手回去,只会让人耻笑他是吃软饭的。尤其他那大嫂,如果看到他空手回去,一定会把他的事嚷得全村人都知道,他丢不起那个人。
钱淑兰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骂道,“所以,就因为这点事儿,你就能好几年不回家?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还是我这个当娘的,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她又拍了拍大腿,恨声道,“娘是稀罕你那点东西的人吗?娘有那么多儿子,即使你拿不出钱给娘,难道娘就不认你了吗?娘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娘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就怕你有个好歹!小五啊,你真是太狠心了啊,你怎么就不想娘呢!”她双手捂脸,哭得歇斯底里,双肩一颤一颤的。
王守智脸色涨红,眼眶里的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娘心里还是最疼他的,并不是把他当作姑娘一样嫁出去的。
一直在外面偷听的李彩英听到他们哭得肝肠寸断,终于忍不住了。
钱淑兰心道,终于来了。
李彩英砰得把门推开,把屋里的两人吓了一大跳。
钱淑兰拍拍胸口,皱头道,“你怎么连门也不敲?你的家教呢?”
李彩英‘哼’了一声,昂着头,眼尾调得高高得,仿佛骄傲的公鸡似的。
钱淑兰看着她的样子,颇有几分好笑,到底是什么样的自信,让这姑娘这么高傲?难道就因为是工人吗?前世,就算你是皇家公主,都不能这么高傲的,说用鼻孔看人都算轻得了,这样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王守智擦擦眼泪,看他娘似乎想要发火的样子,忙站起来打圆场,“娘,彩英应该是过来喊我的。”
钱淑兰好不容易让王守智放下心结,自然不想给他难堪,敷衍地点点头,把脚一抬,用下巴点了下盆,“把洗脚水倒了吧,赶紧睡觉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李彩英见自己这招对老太太没效果,不由得有些急了,一把推开王守智,飞快道,“王守智的钱都在我手里。他的工作都是我找的,我是他媳妇,管钱天经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