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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犹豫豫之间,常远兆已经不知不觉占尽上风,眼看就要冲破几位高手的防线,杀进里屋。杨尽义是个血气方刚的汉子,虽也舍不得真弄伤他,却渐渐被逼得越发窝火。终于在被他一脚踢中屁股蛋子时,发了脾气:“他娘的!看在我妹子的份上才对你手下留情,你个兔崽子跟哥哥玩儿真的!”吼
完,便抽出钢刀,使出吃奶的劲迎面劈将而去。
杨二哥动了真格的,尹亮也渐渐认真起来,毕竟这屋中还有些没能跑出去的姑娘,这么耗下去,万一被误伤一二,也不是闹着玩的。
战势渐渐扭转。常远兆既要防着被潘恶少与何勇活捉,又得避开杨尽义凶猛的刀锋和尹亮越发凌厉的铁鞭,身手越来越显得吃力。
倒在屋子外面的薛九见此情形,脑中立刻来了主意,抄起身旁的石头蛋子便向常远兆的脑袋上用力掷过去。常远兆觉察到向他飞驰而来的“暗器”,下意识提剑便挡,千钧一发之际,破绽便暴露于人前。
恶少趁此机会扑上前,迅速封了他的穴道。可谁都知道,常远兆向曹瑞学过少林的锻骨之法,自行解穴根本不在话下。只消短短十几秒钟,便又可以行动自如。要活捉他,就必须在十几秒内完成。可这屋子里,至少有一个人,绝不能容忍常远兆被留下,此人自然就是潘竹青。他费尽心思将常远兆送入虎口,就没打算再让他好端端的回来。如今潘竹青知道自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杀了他,要么
放走他。但他同时也清楚,当着梁伊伊的面,第一条路是下下之策。
来不及多想,他丢下手中剑,纵身一跃跳到常远兆面前,双臂大张,将刚要下手掳人的杨尽义,尹亮等人拦在当下,朗声说道:“不能杀他!你们是不是疯了?”
杨尽义哥几个都被他弄得一头雾水,谁要杀小白脸了?他们面面相觑,都在用眼神询问彼此。
只有恶少,片刻间便觉察出端疑,难以置信的瞪着潘竹青吼了一句:“大哥,让开!”
潘竹青当然不会示弱,眼光扫过杨尽义与尹亮,冷声说道:“他们二人刚才处处下死手,这还不是想要他的命吗?”
说完,故意放慢语速对着杨尽义说了句:“杨将军,您脾气火爆,吃不得亏我能理解,可您也得看人,更得分时候。”
杨尽义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的吼道:“你小子说什么?”
恶少急的直跳脚:“别说了!大哥快让开!”
话音未落地,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潘竹青被常远兆从背后一掌拍出去好几步,将面前四个人撞翻在地。亏得潘竹青早已做足了心里准备,始终用内力护着身子骨,这才没被一掌拍死。
只是苦了另外四个人,猝不及防摔在地上,什么姿势都有。
梁伊伊将这一切当做一场荒诞的梦境,直到常远兆提着剑窜过人群来到她床边……即使她大病初愈,脑子还处在混沌状态。即使前不久,已有一个自称是她丈夫的人,俯首于床榻前对她嘘寒问暖。即使此刻眼前这男人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存,即使他手中握着兵器,口口声声要来取
她性命……但她此时此刻,还是百分之百的确定,眼前这个人,正是她的丈夫,她的常远兆,她放弃一切也不舍得丢下的人。
她仰着头,怔怔的望着他。潜意识里,似乎在等着他丢下手中剑,张开手臂抱住她,就像她昏迷前那样;就像她刚来沧州时那样;就像无数个傍晚,他从军营回来,见到她时那样……“娘子,别这么疏远,至少让我抱抱你。”他沙哑却温柔的声音还固执的粘在她耳畔。他那双因为粗糙滚烫常被她嫌弃的大手掌;他怀中的温暖;他每一次拥抱时双臂的不遗余力……这一切她曾经以为最稀松
平常唾手可得的东西,如今在两人生死重逢的这一刻,在她最需要最期待的时刻,却并没有一如既往的发生。
他只是眼神冷淡的俯视着她,脸上没有任何可以分辨出情绪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在梁伊伊的意识里更愿意相信此时此刻他只是在和她闹着别扭,气她昏迷之前的任性妄为,气她冷落了他这么久。想到这里,她伸出手攥住他提着剑的衣袖,脸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相公,抱抱我。”倒在地上的几个人狼狈不堪的爬起来,听到她说的话,全都愣在当下,静静的等着常远兆的反应。在他们的意识中,也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常远兆开过了头的玩笑。他将梁伊伊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
要,又怎会舍得杀她?大家都自动忽略一个事实——常远兆根本没有开这玩笑的情商。
其中只有潘竹青一个人是清醒的,他也专注的盯着常远兆的背影,忽然间从地上一跃而起,在对方抬起手刀打算向梁伊伊的脖子劈下去时,飞起一脚踢中了他的手腕。
这时所有人才都惊醒过来,从背后一涌而上又与常远兆缠斗在一起。而梁伊伊,则犹如虚脱一般,直直的倒了下去。就在前一秒,就在常远兆向她举起手掌打算劈向她时,她在他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狰狞。她一时之间分不清这表情里包含了些什么,似乎是愤怒,是仇恨
,是你死我亡的威胁。无论如何,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陌生,她与常远兆做了一年的夫妻,在他眼中除了温柔和眷恋,从未见过别的,可如今……
这是梦吗?她木然的抬起手臂狠狠的咬了一口,直到舌尖尝到血腥味才又木然的放开。痛的,这不是梦。
无休止的打斗,被屋外冲进来的军兵打断。带头而来的人指着常远兆大喝一声:“畜生!你在干什么?”这是常雄愤怒至极的声音。
常远兆并未把常雄放在眼里,但他见对手越来越多,下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便也不再执着,左劈右刺杀出一条血路,撞破木窗,逃奔而去。
常雄等人刚要追出去,潘竹青挡在门口说道:“别追了,这么晚,伤着谁都不妥。更何况此事可疑,咱们贸然追去,怕中了埋伏。”
无论他说的话在理不在理,别人愿不愿听,耽误了这一句话的功夫,常远兆自然是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梁伊伊一动不动的盯着天花板,直到常雄的脸闪进她的视线。
“孩子,你没事吧?”这张与常远兆形似又神似的脸,如同强心剂一般将梁伊伊暂时瘫痪的大脑唤醒。“相公,别走……”她猛然坐起身,慌手慌脚掀开被子就下了床,鞋都没穿,赤着脚就往门外追。由于睡了很久,身子又虚弱,没走两步就要跌倒在地,幸好身边的军爷们眼疾手快扶住她。“相公……相公!你们放开我……帮我把我相公追回来呀……呜呜呜……”孱弱的身体慢慢瘫倒在地,歇斯底里的嚎叫最后也变成了绝望无助的哭
泣。
昏黄烛火,照映着常雄愁思百结的脸,和梁伊伊空洞的眼睛。他们都在安静的听着潘景元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事情就是这样,大半个月前,他去了西域,就再也没了音信。只是想不到,会以这种面目回来。”常雄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听闻儿媳妇和小孙子差点都没命,气得几乎要当场爆血管,一个眼刀飞向屋子角落里哆哆嗦嗦的田海咬牙问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即使田海众望所归的成了常雄责问的第一个目标。可六姨也不由自主的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此事越闹越难收拾,作为长辈的她,解决不了问题也就罢了,可也帮着瞒天过海……就算常雄不好意思苛责于她,姐姐那关,也够
她受的。
田海噗通一声跪在常雄面前,既委屈又难过的说:“老爷恕罪,没有少爷的命令,小的哪儿敢多嘴?”
常雄也知道儿子的脾性,倔起来一百个田海也劝不住。只是他心中这团火,实在难以咽下,瞥了一眼田海的头顶,没让他起来,却也没再发火。嚎哭之后,始终如泥雕一般安静的梁伊伊忽然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他要杀我?他为什么要杀我?究竟为什么?”伤心之余,梁伊伊并没让自己沉浸在颓废中,而是努力按下情绪,默默的思考。以她对常
远兆的了解,若他真对自己有气甚至有恨,恨到杀之而后快的话,必定会让她知道因由。如今他来无影去无踪,没留下只字片语,实在让她想不通。
恶少望着跳跃的烛火,沉吟了一句:“我想,我大概知道原因。”
杜若桐在一旁催他:“到底什么原因?快说吧。”“我听说过,大漠明教会用一种蛊毒之术,对付同门的叛徒。具体如何施用我并不清楚,只知道被下蛊之人,必须习得一身明教内功心法,通常中蛊后会丧失心性,沦为施用者们的杀人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