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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又是:你经受住了考验
安适涵望着她的眼睛,满脸诧异。他浑身上下打量了红线一遍,他说:“红线,嗯?”
安红线被他盯得满脸青一阵红一阵。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是好。她说:“大哥,你就别管这么多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只是叹了口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事发后,顾承轩跟他交代了一切,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吾皇的计谋一场。安适涵的心,当时自然就凉了半截,但他也不是没有想到。
他只有红线这么一个妹妹,哪怕她有一点点的危险,他都是接受不了的。所以,就算已经猜到了,也还是不顾一切。
还有,他多少都是抱了侥幸的吧……他想,皇上总不至于那么冷酷。
可事实是,顾承轩,远比他想得更加可怕。也是,不然怎么能这么步步为营,当上皇帝呢。
安适涵想,醉翁之意不在酒。顾承轩也许开始,就没有想对红线下什么手,顾承轩的目标,是安家,是他,红线只是块鱼饵而已。那么,便如他所愿吧。只要红线能好好的,也就比什么都好。
朝堂纷争不断,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理,一朝天子一朝臣。安适涵感觉自己是非死不可了,倒不是什么罪恶的原因,只是,他在一天,顾承轩就会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一天,非拔不可。
他要死了,能保全的不光是红线,还有安氏一族……
安红线她是顾不上这么多的。说到底,安家真正的亲人,也就只有大哥了,她跟爹爹,爹爹也是个挺琢磨不透的人,没有大哥这么多的义气,更多的是利益。除了一母同胞的哥哥,大家族里,都挺寡淡的。
她拉起安适涵的手,就要往外面拉。
他不为所动。
僵持了许久。终于,她撒开了他的手。
她说:“也许,这就是皇上的意思。”
他苦笑了一下,他说:“我的傻妹妹呀,你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不然你以为,当时为什么全家都会反对。”
安红线低下了头。都是她当时的一意孤行,换来的是一去不回……以前,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么多,这么远。事实啊证明,除了她,他们说的话都是对的。
“今非彼日。皇上说他深感对不起你,也许,他现在对你是真的。”安适涵说。
她仰天大笑,像是听到了一个无比好笑的笑话。现在这是怎么了,这话,她好像不止听到一遍了?
可是她却不知道是自己感觉不到,还是不愿意感觉到。心乱如麻,万分纠葛。
“凌玉,她,怎么样了。”安适涵突然问,“公主之前,偷跑出来看过我一次。李珩帮的忙。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样了。”
“没有后来了,这件事情没人知道。我再也没有再见过她。”安适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问,她说,“哥哥,你喜欢过公主吗。她对你真的是很执着。她救了我好几次,因为你。”
安适涵说地很干脆:“不喜欢。”
“为什么。她太小了吗。”
“不,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她的出身,她是太后和皇……因为她是顾凌玉,所以我不可能会喜欢她。本来,就不是一个道上的人。就算绑到了一起,也怕是会走向悲尾。两个人,别说想扭过家仇,就连自己的心,我想我都是拗不过的。”
安红线:……
她的心跟着一震。所以顾承轩不会喜欢她。永远都不会喜欢她。他们之间本来就有千山万水,当年她硬是要走道一块,更加是万水千山了。
偏偏,直至今日啊,她才算是懂了。
“将死之人,其言也该善。偏偏原谅我做不到吧。我很烦她。不过以后,她再也烦不到我了。”安适涵说着就转过了身去,“红线,你走吧。我想自己静静。”
安红线“嗯”了一声,慢慢往回走去,她忍住了没有回头。
这个时候,他转过了头来,看见了她的背影,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先皇众子夺嫡的时候,他一直是站在清余王这一边的,跟顾承轩的关系本来就不好。整个安家也都是清余王党,偏偏她,执意爱上了顾承轩。他能做的,也就是在暗中默默地支持,默默地祝她幸福。
后来,后来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而直到今日,他也不禁想仰天长叹,红线啊红线,你还是太单纯了。
也许,也许顾承轩的人,就在外面等着呢,就等着她带他出去,然后一网打尽。令牌有什么用,哪有皇上的真人在那儿顶用,大可以说是偷的,到时候还不是顾承轩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他逃狱,说她劫狱,说欺君罔上,说……要生在乱世,顾承轩绝对是一等一的枭雄,太平年代,最隐忍残酷的君王。他了解他。
只是,默默地恳求,默默地祈祷,祈祷顾承轩的良心没有完全散去吧,求他不要再怎么折磨安红线了。
之前,那个下着大雪的夜,顾承轩来的时候,安适涵就是这么求他的,他说,皇上,罪臣可以去死,可以五马分尸,求求你不要再祸及到红线了,她很执着,很无辜,很单纯。你的目的,本来就只有我而已。
顾承轩说,“你放心,红线还不至于。朕从来没想过拿她怎么样,只要她别脱离朕的掌控。安适涵,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你只有一个地方错了,那就是当年站错了队。有一句话,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
现在,现在,看到皇上拿钥匙和令牌都给红线,安适涵反而害怕了,他怕真的像他想的那样又是一场阴谋,他怕顾承轩不会兑现他的承诺……他不敢想了。
***
而安红线,迈着沉重的步伐出了天牢的时候,在进来的那个门口,看见了顾承轩。
他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他的背影,看着有些惆怅寂寞。她有点,不大敢认。
“皇上。”她试探着喊出口。
顾承轩回过头来,看见了安红线,她还是那身黑色的袍衣,连帽子都没有脱。她就这么站着,她看着他。
她的眼神,很深邃,很清澈,很复杂,很,难过。
他突然上前了两步,一把搂住了她。几乎是,控制不住的那种。
他搂得很死,很紧。她有点痛。她有点踹不过呼吸来。可是此刻她却一点点都没有挣脱的力气,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口,她泪如雨下,可是一点点声音都没有。
默默地抽泣,无声地哽咽。
她很想问,很想问一句:“顾承轩,你真的要这样吗。你真的会这样吗。”她隐隐觉得,他不会的吧,他应该还是……
可是她一句话都讲不上来。她的嗓子堵得慌,像是失语了一般。
相拥了许久,久到时间都几乎要凝结了。他这才缓缓放开了她,他说,“走吧。我们回去。”
她从宽宽大大的袖子里掏出了钥匙,和他的那块金牌,好好地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看了一眼,先是微微一愣。但也只是一瞬,他说:“很好。朕就知道,你能接受得住考验,你不会背叛朕的。”
“顾承轩!”她却像是一下子受到了什么打击,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说,“考验?好玩吗。”
刚刚燃起来,没有多久的希望之火。大哥都没有给浇灭,他,亲手给再一次浇灭了。
一下子,她猛地撒开了他的手,自己独自走着,没有下雪了。
也没有太阳。
白天,比夜更黑。她像是走在冰天雪地里。
他没有追。只是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地离去。胸口,有点疼。他望着手里的钥匙发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满脑子,都是刚才与她相拥的画面。
她跑得飞快。
很快就又再次跑到了闹市上。刚才遇到李珩了,他喊了下她,她没有理,继续自己跑着。
现在,市场快要到收摊的时候了,今日,也是这一年里,最后一段时间的繁忙。
“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咧——”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街市上,有小孩子在跑,在你追我赶。
“冰糖葫芦酸,冰糖葫芦甜,冰糖葫芦甜里带着酸,竹签串成一串串——”小孩子们唱着童谣,童谣在她的耳畔环绕。
这些孩子们有的手里摇着波浪鼓,有的举着冰糖葫芦,满脸是天真烂漫的样子,脸上一点点的愁容也没有,就跟即将到来的新年一样地喜庆,一样地充满生气。
他们的目光里,是她再也没有的活泼与生机,像是蓬勃生长的草木。
以前,以前,她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哥哥也曾这么带着她,在大街上奔跑着,追赶着。长安城的冰糖芦荟,很好吃。小时候,每次大哥都会给她买。
她在小贩的面前伫立了许久,她盯着那一串串红玛瑙般晶莹剔透的看。
“姑娘,你要来一串冰糖葫芦吗。”商贩问。
“要。”她说。
小贩从上面拿了一串看起来最大的给她,“两文钱,姑娘。”
安红线掏了掏袖子,自然是没有带钱。她翻了一圈,小贩一下子就懂了。
他说:“马上就要过年了,讨个吉利,这串冰糖葫芦就当是送给姑娘的了。”
“不,不可以随便要的。”她说着,就脱下了帽子,把那根将她头发盘起的簪子摘了下来,递到了小贩的手里。
小贩看了看,一下子就愣住了,他将那跟插了许多冰糖芦荟的长竹竿塞到了安红线的手上,“姑娘,这个都给你。”
此刻的安红线依旧是有些失魂落魄的,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小贩已经走远了。
她一个人伫在闹市中央,周围,人群熙熙攘攘。她散了的长发,垂到腰间,像是瀑布三千。
“你们看,那里有个奇怪的女人。”
“对啊,穿黑褂子的奇怪女人。她手里举着冰糖葫芦。”
“是不是卖冰糖葫芦的都穿成这样呀。”
“不知道呀……”
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小孩子的声音,闹哄哄的。
不一会儿,他们都跑了过来,将她团团围住,指着她手里举着的竿子。吵吵嚷嚷的。
“好,好好。给,给你们。”安红线说着俯下身子,一串一串地拿了下来,分给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