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阮重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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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0章阮重老狐狸

    回到按察司之后,苏瞻便让萦袖带着云娘去了一趟敛房,仅仅过了片刻,敛房内就响起了云娘撕心裂肺的哭声。苏瞻暗叹一口气,看来尸体确认是游子吟了。不过,苏瞻还是很好奇,尸体都烂成那个样子了,云娘是怎么一眼就确认是游子吟的?

    很快,萦袖就搀扶着哭晕过去的云娘离开了敛房。看到云娘脸色苍白的样子,苏瞻只好挥挥手让人带着她去房间歇息,看来得等云娘醒过来,才能继续问话了。

    “丫头,云娘怎么这么快就确认尸体是游子吟了?”

    “公子,你还记得游子吟头上的纶巾么?那纶巾是云娘亲手做的,上边的图案也是亲手刺的,所以,她一眼便认出来了!”

    原来如此。

    按察司后院,阮重坐在亭子下吹着冷风。都快冬天了,坐在亭子下看风景,看个屁风景啊,这又不是春夏,夏天坐在亭子里可以纳凉。这种鬼天气,坐在亭子里不动弹,吹得心都快碎了。阮重郁闷得很,两名锦衣校尉,把他往后院亭子一扔,就不管不问了。起初,阮重还以为苏大人要问话呢,结果两个时辰过去了,愣是没看到苏大人的影子。把阮某人扔在这里,不打不骂,不管不问,到底是要闹哪样?

    过了午时,终于来人了,苏公子酒足饭饱,可是阮重却是饥肠辘辘。坐在阮重对面,苏瞻笑眯眯的问道,“阮重,现在可以说说,为何这么不给本官面子了吧?哼哼,你一个小小的检校,本官设宴你不去,按察司点名你不到,你真以为本官脾气好到让人随便糊弄了么?”

    阮重心里顿时就骂翻天了,敢情让阮某人吹半天冷风,是因为你苏大人要报复啊。堂堂副按察使,这心胸是不是未免有些狭窄了?苏公子瞅了阮重一眼,就知道这家伙心里想什么了。心胸狭窄?苏某人就心胸狭窄了,你能咋滴?一个不入流的小官,还敢给本公子脸色看,要是不整整你,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

    “这个,苏大人,你是想听实话,还是想听假话?”阮重不慌不忙,琢磨了一会儿,才小声问道。

    苏瞻顿时觉得有些好奇了,“废话,当然是听真话了。只是,本官甚是好奇,你能说出什么话来!”

    阮重面露苦笑,“苏大人,下官只是觉得,你在杭州又待不了多久,又何必去凑你的热闹呢?万一让别人误以为下官与新上司关系过密,那下官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苏瞻捏着下巴,不由得多看了阮重两眼。阮重年近四十,头发有些花白,双眼有些浑浑噩噩的。可是这家伙活的却比谁都清楚,检校之位,能安安稳稳的干这么长时间,果然是个人精啊。这老小子油滑得很,他几乎把按察使司都给看透了。

    阮重的想法并没有错,浙江官场就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水,之前按察司几个人是什么结果?要么疯、要么死、要么无所事事混日子。新任副按察使苏立言,年纪轻轻,没有经验,还能比之前几位做得更好?出于常理,阮重肯定要先自保,最好的自保方式就是不跟新上司有关系。

    阮重活的很明白,像他这样的小人物,最好是谁也别靠,只要靠近一方,另一方就可以轻轻松松的碾死他这只小蚂蚁。偏偏,没人会在意他这只小蚂蚁。虽然,阮重一直觉得自己这只小蚂蚁可以咬死大象,但浙江官场上,没有一个识货的人啊。检校,经手的文书不知凡几,只要是浙江官场上的事情,他阮重都略知一二。

    “阮大人,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想的,但是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干活,懂么?你是不是觉得苏某毛头小子一个,不会有好下场?是不是觉得我也会像之前的人一样,要么死在浙江,要么灰溜溜的滚蛋?”苏瞻笑眯眯的摸着下巴,一脸着恼的意思都没有。

    阮重很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还伸手捋了捋花白的头发。嘿,苏大人,这些话可都是你自己说的,跟阮某没啥关系啊。真要是有一天,折在浙江官场上,可别怪阮某没提醒你。

    “阮重,本官可以告诉你,浙江官场,肯定是要变天的。是不是觉得本官盲目自信?哼哼,这不是盲目,因为本官比别人更懂一个人!”

    阮重忍不住好奇道,“谁?”

    “就是你,阮重,阮检校!”苏瞻手指阮重,自信道,“只要抓紧你阮重,本官就能搞清楚浙江官场一半以上的猫腻。有了这么强大的情报来源,苏某要是还翻不动这浙江官场,干脆回去当个富家翁算了。”

    “下官?”阮重大吃一惊,他做梦也没想到苏瞻会说出这番话来。苏瞻竟然如此看重他这个小小的检校,虽然,他阮重也一直觉得自己很重要,可长期以来,一直被人无视,已经变成了习惯了,突然间被人如此看重,还有点不适应,“苏大人,你不是开玩笑的?”

    “你觉得本官会跟你开这种玩笑么?好赖话不说两遍,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总之,本官身边,不留废物!”苏瞻笑眯眯的喝着茶,似乎一点都不急。可越是平静,阮重心里越是发慌,苏立言明明年纪轻轻,可为什么在他面前,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呢。这哪是官场毛头小子,简直就是只老狐狸啊。

    阮重,同样也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在检校位置上已经待了十几个年头了。如果不是心性坚韧之人,谁能坚持这么长时间?核对审阅公文,对于许多人来说,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干的时间长了,会精神崩溃。可对阮重来说,却是甘之如饴。阮重一直认为,这些公文就是最好的消息库,只要用心,能看到许多别人不知道的内容。若能掌握官场上官员们的各种消息,那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可惜,能看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至少,浙江官场上所有人都拿他阮重当老傻子。不过,阮重一直没放弃过希望,他觉得只要是金子,总有发光的时候,总有伯乐,能慧眼识英才。很早的时候,阮重就下了个决定,若是谁能做伯乐,他必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忠心耿耿,永不背叛。阮重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自己没什么大背景,读书天分也不行,想靠正常的仕途一路高升,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也考不上进士了,那就只有抱别人的大腿了。

    没想到啊,伯乐来的这么快,可看到这位年轻带着点惫懒的伯乐,为何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话说,为什么能懂得她阮重的重要性的,会是一个年轻人,以后我阮某人要在这位年轻小伙子手底下混饭吃?这场面有点尴尬啊,阮某人一把子年纪,当他爹都绰绰有余了好不好?

    一把子年纪,认一个小年轻做主公,有些丢人啊。可是,没得选择了,再等下去,等到下个伯乐出现的时候,搞不好自己都走不动道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想想自己的年纪,哎,留给我阮重的时间不多啦,想出人头地,就别计较太多东西了。

    “东翁,以后阮某人就跟着你混了,只要东翁管吃管喝,你去哪,阮某就去哪儿。这个......东翁,你看,天色不早了,能不能先给属下弄点酒喝......”

    阮重站在石桌旁,双手笼在袖子里,花白的胡子顺风飘摇。苏公子咧着嘴,整个人都懵逼了。我靠,阮重这前后变化,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刚刚还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眨眼的功夫就认主公了?最过分的是,要吃要喝,我苏立言是不是看错人了?这个阮重就是个老无赖啊!

    老无赖阮重,这家伙到底可靠不可靠?苏瞻还在纠结了,阮重就有点站不住了,摸摸肚子,自顾自的朝着萦袖走去,“萦袖姑娘,对吧,你看老夫都饿坏了,能不能弄点吃的,最好要有酒,那种老烧烈酒.....”

    萦袖脸都黑了,她翻个白眼,便盯着苏瞻看了起来。公子啊公子,这就是你无比看好,浙江官场的突破点阮重?瞧瞧这副老无赖的嘴脸,什么玩意儿啊!

    苏瞻摆摆手,无奈的苦笑道,“丫头,去弄些吃得来,对了,老烧烈酒也弄点,给这老家伙喝点!”

    阮重忍不住舔了舔舌头,自己平生最喜欢的就是老烧了,可惜,好酒太贵,就自己那点收入,每个月只能喝那么一点。哎,跟了个好东家,以后不愁没酒喝了。

    对面房间里,窗户开着一条缝,张紫涵和萧绮月一直观察着阮重,看着阮重突然一副无赖嘴脸,二女渐渐地多了一丝笑容。张紫涵关上窗户,小声问道,“绮月,你觉得阮重怎么样?”

    “此人可用,将他晾在亭子里两个时辰,这老家伙居然动都没动。这家伙,是真的舍不得这个机会,他等的时间太长了,已经等不了第二个伯乐到来了。想通了,也就没那么多在乎了。他想喝酒,没问题,咱们虽然算不上富甲天下,管他酒喝还是没问题的。”

    “不错,我也觉得阮重可用,现在就看他有多大能力了。至少,现在只知道此人隐忍功夫不错,懂得隐藏自己,至于能力,就要看看他一会儿是什么表现了。”

    张紫涵起初并不觉得阮重有多重要,就算他是检校,知道不少事情,那又如何呢?可苏瞻就是认为阮重是个人才,张紫涵不知道苏瞻为何由此判断,可看着阮重一动不动的在亭子里吹了两个时辰的冷风后,她渐渐有点明白苏瞻的想法了。

    新上司上任,唯有阮重没去,司房点卯,又是阮重没来。两天时间里,要说按察司内谁最扎眼,那肯定是阮重了。阮重就有这种另类的方式,引起了苏瞻的注意。

    苏瞻是故意将阮重扔到凉亭内吹冷风的,如果阮重受不了,自行离开,那就说明,一切都只是巧合。可要是不离开,那就说明阮重心机很深了。

    事实证明,苏瞻的判断是对的,阮重不是个省油的灯,活脱脱一条老狐狸。

    萦袖让人弄了些吃的,顺便送来一坛老烧酒,阮重酒足饭饱之后,很满意的拍了拍肚皮。

    回到屋中,看到房间内的张紫涵和萧绮月,阮重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心安理得的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张紫涵和萧绮月相视一笑,阮重这老家伙果然早就知道她们在暗中观察。此时,阮重白眉上挑,双眼炯炯有神,哪还有半点浑浑噩噩的样子?

    “阮重,苏某现在问你两个问题,于承恩如何?又该如何整到于承恩?”这是苏瞻给阮重出的考题,阮重想真正获得一席之地,就必须证明自身的能力。

    阮重心里了然,他捏着下巴,不慌不忙的笑道,“东翁,于承恩如何,已经不需要属下评判了,‘人渣’两个字形容他,再贴切不过了。要整于承恩,其实就是在整于家。于承泽为人乖戾,嚣张跋扈,对这位胞弟甚是看重。所以嘛,要对付于承恩,不能主动,只能被动。东翁只需要递给于老二一把刀,让他继续为祸杭州。很快,就会民怨沸腾,等到了某种程度,东翁稍微使些手段,让百姓攻击布政使司,把事情闹大些,到那时候,谁还能保住于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于家不倒,不是因为他们多厉害,而是,杭州百姓还在忍,当忍无可忍......呵呵.....”

    靠,苏瞻和张紫涵等人,全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阮重,这老家伙够狠啊。

    “再问你一个问题,听说于老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可是为何对云娘没有用强?”

    阮重神秘一笑,“东翁,你可知道,今年五月份,浙江方面就知道了你要来杭州的消息。你说,你若是于承泽,你会怎么做?是让于老二继续无法无天乱来,还是收敛一点?”

    “这.....跟本官有关系?”